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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天下狼煙 第十四章 勞工

  蜀山劍派每日有晨鍾暮鼓的習俗,鍾是洪武鍾,鼓是宣陽鼓,慣例是鍾三聲,鼓四聲。


  茫茫蜀山西側,是漫無邊際的青石山脈,山腳之下兩個石頭屋子,一個草棚,石頭屋子是刑氏兄弟的辦公館,草棚是草頭翁的治療場所。


  百十個男人周身光光,唯一的衣物就是褲襠裏的麻布片,用來遮羞。無論數九寒天還是酷熱三伏,所有的采石工人都不能穿衣服,理由隻有一個,怕你偷藏了礪劍石。


  百十個工人一天采夠一百斤青石就可休息,所以勞作不息,當然也有例外,一個麵目凶悍的刀疤大漢就整日裏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歇息,他雖然也是囚犯,但是在百十號工人中卻是頭兒,一身火焰功法甚為了得,外號火鴿子的丁天慶。


  “丁哥,這是勞工們今兒孝敬你的。”一臉奸笑的小個子,指著下麵的百十斤青石。


  丁天慶撇了一眼:“那個新來的大個子還沒說話?”


  小個子嘿嘿笑道:“剛來的雛兒,難免欺生,過倆天自會知道這裏誰是老大,嘿嘿”


  “收工了,收工了。”小個子咳嗽一聲:“我張大廉和各位一樣,就是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被蜀山派的牛鼻子老道抓來當勞工,沒辦法呀,誰讓我們本事敵不過人家呀,但是,有丁哥在,我們總有一線希望,丁哥已經差不多修煉到築基境界,到時候在外麵再花錢買一副上好的築基骨架,成了大人物自會來接我們的。大家高不高興呀?因此,每個勞工每天多交十斤青石給丁哥,等丁哥攢足了本錢,到了外麵賣個好價錢,自會來接濟我們。”


  “喂喂,我說你那,那個剛來的紅頭發的禿頂大個子,你是聾子嗎?平日裏都不講話,以為你是啞巴,你不會是聾啞雙殘吧?”


  薛太歲不理張大廉的呼喊亂叫,隻是一味地挖青石,其實他今日裏早過百斤,隻是他還要付出更多的勞動力。


  “哐當”一聲,薛太歲將二十斤青石扔在地上。


  張大廉眉開眼笑:“呦,這新來的兄弟果然是個上道的,居然多交了十斤,我暫且替丁哥收著,將來到了外麵,自會多加關照兄弟。”


  薛太歲冷笑一聲:“你們連個賬本都沒記錄,這許多青石,你知道誰是誰的嗎?這不是騙鬼的謊話。”


  張大廉頓時變了顏色:“哎,你個賊配軍,紅發賊眼注定一輩子發跡不得,就你話多,顯擺你機靈是吧?你想要青石也行呀,你隻要打得過丁哥,你就是這裏的石霸,我們大夥天天多交青石給你。”


  薛太歲大吼一聲:“那就打!”,多日來的委屈、鬱悶,此刻一股腦發泄出來。


  他人本就人高馬大,這一聲力喝,居然把眾人唬得眾人一愣,竟然無人敢說。


  丁天慶嘿嘿笑了一聲:“好漢子,一來就想當老大,我已是接近築基修為,現在壓境到開脈,十招之內打不倒你,算我火鴿子白在江湖混了。”


  說罷,火鴿子站起身來,比薛太歲矮了一頭,但是比薛太歲壯實一些,雙拳捏的骨頭節格吧格吧亂響。


  出其不意,一個衝天炮,拳帶火光直奔薛太歲胸口,快似流星閃電。


  薛太歲使用軍旅中的守字訣,雙掌封住門戶,對方拳頭像雨點一樣劈裏啪啦地打了過來。


  薛太歲這兵字拳講究一個穩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一時間看觀定勢,封住門戶,那火鴿子竟然一時間無從下手。


  丁天慶暗想如果十招內打不倒這個大個子,其他勞工定然不服氣,我這石霸還如何能立足。想到此處,暗自調息,竟是將境界調高,無限接近靈融境界。


  又一個衝拳,幾乎用上了全身力氣,薛太歲頓時覺得對方拳頭沉重無比,知道再也守不住了,右腳使了個挑字訣,正勾在丁天慶兩腳之間的困龍筋上,未料想上麵的拳頭已經轟開防禦,直挺挺揍在薛太歲鼻梁骨之上,一時間鮮血迸發,涕淚橫流。


  “噗通”,“噗通”兩聲,兩人同時應聲倒地。


  丁天慶火冒三丈,區區一個剛來的開脈小輩就把自己絆倒,這老大的名號以後也不用叫了。


  他一個鯉魚打挺,翻身騎在薛太歲身上,罩定對方腦袋開始一頓亂拳。


  薛太歲隻得雙手護頭,前胸肋骨都交給了對方,一頓重錘之下,肋骨不知折了多少根。


  丁天慶成心在眾人中立威,打的累了,起身一口吐沫吐在薛太歲臉上:“媽的,在老子這裏逞威風,誰以後再敢挑事兒,這個大個子就是他的榜樣。”


  眾勞工一時間靜若寒蟬。


  “他媽的,打什麽打,看來一天一百斤青石對於你們而言是太輕了,明天變成一百五十斤。”邢如虎手提水火棍,劈頭蓋臉罩著重勞工就是一頓板子,連丁天慶和張大廉也沒少挨。


  “吃飯啦,一群賊配軍,每人兩個饅頭,一碗南瓜菜。”


  扔下飯菜,邢如虎拖著受傷的薛太歲進了草頭翁的茅草屋:“老頭兒,給這小子接骨,媽的,本事沒多少,天天給老子惹事。”


  薛太歲雖然肋骨折斷,鼻梁骨塌陷,神誌還算清楚,強咬牙抱拳:“麻煩老丈了。”


  草頭翁慢慢調理著藥膏,搗藥之聲不絕於耳,“哎,年輕人,每日裏不要總是打打殺殺,到了我這般年歲,你就知道生命的可貴之處了,命要是沒了,爭什麽氣都沒用了。”


  “我隻是看不慣那幫強盜欺瞞勞工。”薛太歲咬著牙說道。


  “天下看不慣的事情多了,自從盤古開天地,三皇五帝定乾坤,時至今日,是是非非,大大小小不公平的事情難道少了?你又能糾正幾個,何苦呀。”


  “也不知那石霸是個什麽來路,有困龍筋鎖著,還這般強橫。”薛太歲咬牙問道。


  “他呀,原本是西北拜火教的小頭目,修行嘛過得去,沒來著蜀山之前是個築基修士,專練拜火教的太陽火神功,在江湖上也是有一號的,因為仗著一身本領在中州四處傳播教義,被蜀山真人以混亂視聽的名義抓來了,說這話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那個小個子叫張大廉,乃是東海漕幫十二生肖當中的老鼠,專門偷竊,也被鎖拿,一起行走江湖的時候,也是個靈融五層的修士哦,他倆人一唱一和,難為勞工,老朽都習慣了。”


  薛太歲聽後不由得暗自嘲笑,自己不過開脈三段的修為,如何能鬥得過這兩個強賊,真是不自量力。


  突然門外一個脆生生的聲音:“爹,都該吃晚飯了,您老怎麽還忙著,快來,有紅燒魚。”


  一個穿著桃紅布裙的姑娘走了進來,雖不是什麽大家閨秀的天生麗質,卻有一番鄉村女子的樸實之美。


  草頭翁一看樂了:“小憐,又讓你忙活晚飯了,爹這裏還有病人呢,送完了飯趕緊回去吧,晚上夜路不好走。”


  張大廉正在工地啃著冷饅頭,忽然賊眼望草棚瞟了一眼:“呦,兄弟們快來看,華佗家裏的美人又來了,趕緊過來飽眼福呀。”


  眾勞工自打進了這采石場,連個雌鳥都沒見過,何況一個大姑娘,紛紛抻著脖子瞪著眼:“我擦,這草頭翁家裏的妮子真俊哎,你看那脖子,那皮膚,那腰身,真是沒治了。”


  “你懂個屁,要說這蜀山第一美人,非戒律堂的上官小扇莫屬,那小模樣,一掐能掐出水來。”


  “你們都沒見過真正的美人,就對這些小姑娘家家心存惡念,要我說還是天璿峰的天璿真人妙如夫人,嘖嘖,那個胸脯,那個肥腚,看得我都能擼管三天。”


  “滾蛋,你特麽粗人一個,見了母豬都能上樹,還想染指天璿真人,小心她飛劍一下子,哢嚓,把你的子孫根斬為兩端,哈哈哈。”


  眾勞工正自說的熱鬧,邢如虎又提著大棍開始攆人:“滾滾滾,一群下流的賊配軍,人家父女敘舊你們也來聽窗戶根兒,再不滾,小心老子手裏的棍子。”


  劈裏啪啦一頓亂抽,勞工們紛紛回去繼續吃飯。


  屋內父女繼續談話,小憐驚奇道:“哇,這個大漢一頭紅發,好別致哦,竟敢和火鴿子他們硬頂,卻是個響當當的好漢。”


  薛太歲苦笑一聲:“讓姑娘見笑了,本事不濟,硬充英雄漢,大抵就是我這個樣子吧。”


  草頭翁卻不願意自家閨女跟采石場的人廝混,趕緊把臉一沉:“嗯,小憐,差不多該回去了,人家一個青壯,赤條條躺在這裏醫治,你一個大姑娘家家,也不害臊,還不快走。”


  小憐嘴一撅:“怕什麽嗎?救死扶傷,哪裏來的男女授受不親,爹平日裏不也總說醫者父母心嘛。”


  “這孩子,真不聽話。”


  薛太歲這時開口:“小憐姑娘,麻煩你還是走吧,別讓你爹著急了,真要是想快些治好我,明日多弄些酒肉來,我可是一個星期沒開葷了。”


  小憐站起身來:“小事一樁,每日裏管酒管肉,不過你可得照顧我爹,不要讓他被采石場的混男人們給欺負了。”


  薛太歲點點頭,小憐一股青煙似的跑了,臨走還不忘回頭偷看一眼大個子頭上的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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