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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回家(五)

  回憶是一件痛苦的事,所有的回憶都是自己親身經曆過的事,然後再寫出來,就和又經曆一遍一樣,很是痛苦。


  所有的回憶都是真實的,來不了半點更改,更加難受。


  在回憶的同時再次體會,有時候會發現自己的蠢笨與無能,還有逝去的那些永遠都追不回了——

  寫到這裏突然發現,寫東西不是說好不好看,也不是為了好看,而是能不能把自己真的東西寫出來,能不能讓自己真實的活在世人麵前,這才是最主要的。


  父親走後一個星期我活了過來,重新回到學校繼續上學。


  從那開始我變得很少說話,也很少出去玩,放學後就回到家裏寫作業,寫完作業就一個人看書。


  那時候五姐比我放學晚兩個小時,等五姐放學回來我就和五姐去挑水。我家沒有井,吃水要到鄰居家的老井裏打水。過去的老井是繞“悟了把”的那種。


  看過“軲轆、女人和狗”的人都知道,就是繞軲轆打水,我們那叫“捂了把”。五姐我倆一起打水,我倆都小,五姐還是女孩子,身體單薄,繞捂了把是體力活,不能鬆手,鬆手就會掉下去,捂了把會打著人。


  我和五姐一桶一桶的把水抬回家,把水缸裝滿。然後就是等著從山上回來的母親做飯,母親做完飯天快黑了,姐姐們也回到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


  飯菜簡單,玉米麵大餅子,鹹菜條,有時是鹹蔥葉子。雖然時粗茶淡飯但是吃的香。母親貼的大餅子非常好吃,金黃燦燦,一麵還帶著鍋嘎子,咬起來脆脆的,我最愛吃。


  要想吃點好吃的,比如說吃肉,那就得等到過年了。


  所以記憶裏的年永遠是那麽美味。


  父親走了,母親更累了。


  從來不抽煙的母親開始抽煙。


  煙是自己家園子裏栽的旱煙,很嗆人的那種。卷煙的紙就是我和五姐用過的作業本,也就是給父親燒祭祀用的燒紙料子。母親不會卷煙,她把紙卷成一個圓筒,把煙塞進去,一頭捏扁後放進嘴裏,另一頭點著開始抽。


  母親抽煙不吸煙,把煙抽進去吐出來-——

  母親抽煙抽的是愁苦-——

  我會卷煙,每天就卷出十幾根煙放在煙釙了裏,母親抽的時候就會拿出一根抽。


  母親都是在晚上吃完飯快睡覺的時候抽煙,燈關了,母親一根接一根的抽-——

  母親抽了將近一年煙。有一天抽著抽著母親把半截煙狠狠的扔在地上,說:“這煙有啥抽的,不抽了,發昏當不了死,活著就得幹。”


  之後母親再也沒抽過煙,一直到現在。


  現在想想當年母親抽煙,才知道那時候的母親,心裏苦呀——


  回到家的第三天五姐沒回來,三姐回來了。


  三姐家也是做了豆腐,回來給母親送豆腐。


  三姐看到我在家,驚喜的問:“你啥時候回來的?”


  我說:“前天回來的,都回來三天了。”


  三姐說:“都回來三天了,也不吱聲,我們都不知道。”


  我說:“沒告訴你們,在家好好陪陪老媽。”


  三姐問:“那你這是專門回來給蘭軍結婚的?還是在那不幹了?”


  我說:“回來給蘭軍結婚,正好我幹的那個飯店也不幹了。”


  三姐問:“咋還不幹了?”


  我說:“我幹的那個飯店動遷了,頭幾天動遷的,正好趕上蘭軍結婚,我就沒找工作,省思回來給蘭軍結婚,還能在家多呆幾天。”


  三姐說:“那可怪好的,這回在家多待幾天吧,也上我家待幾天。”


  我說:“看吧,要是有時間就去。”


  三姐說:“你不是不幹了嗎?那還沒時間,反正不幹了就多待幾天,打你出去打工還沒去過我家呢。”


  我說:“是,都五年了,這回去你家看看。”


  母親從外屋地進來,問我和三姐:“這也晌午了,你們想吃啥?啥都有,吃餃子,餡子現成的,要是吃餅,我就和塊麵,也快,一會兒就好。”


  三姐說:“吃啥?還不餓呢,這才幾點,一會兒再說,先嘮會兒嗑。”


  母親說:“不是怕你餓嗎,走這遠的道。”


  三姐說:“也不走著,坐他們三輪過來的。”


  母親說:“那就等會兒再做。”


  當媽的都這樣,就怕兒女餓著。


  母親把我給她買的棉襖拿出來遞給三姐,說:“你看看,國華給我買的棉襖,挺好的。”


  三姐把棉襖接過來,看了看說:“挺好的,你兒子給你買的你咋不穿?”


  母親說:“那還買就穿,誰在家沒啥事就穿新棉襖,等有事出門時再穿。”


  三姐說:“你一年也出不了兩回門,把新棉襖都擱成舊的了,給你買就穿,你看看我家老太太,人家丫頭給買件新衣服拿回來就穿,啥時候穿碎了啥時候脫。”


  母親說:“我那不是還有嗎,國華上回給我買的還在那放著呢,也沒穿幾回。”


  三姐說:“你這老太太,有新的不穿非得穿舊的,你說說你,出去穿舊的人家外人看著還省思你這幫兒女不給你買衣服呢,好像都不孝順你呢。”


  母親說:“行了,快別說了,穿,你們都孝順。”


  說著把新棉襖穿上。


  看母親穿上新棉襖,三姐說:“看,這多好,也顯得精神,再說你那舊棉襖都好幾年了,也不暖和了,出去也不抗風。”


  母親說:“國華買的這件不如上回那件好,上回那件質量好,穿著就能感覺出來。”


  三姐笑,說:“這老太太,都能穿出質量好壞了。”然後對母親說:“人家上回那件是他老板給買的,那是名牌,咋說也得七、八百一件,你穿的這件也就三百多,能比嗎?”


  母親有點不相信的說:“那貴,一件棉襖就值那些錢?”然後說:“以後看這要是掙錢掙少了連衣服都穿不起。”


  我和三姐就笑。


  看我和三姐笑,母親說:“別不信,現在錢毛,過去殺口豬也就賣個三百塊錢,現在買件衣服八百塊錢,都趕兩口豬錢了,你說這錢都毛到啥樣了。”


  我說:“不是錢毛,媽,是人們現在能掙錢了,掙錢掙多了,東西也貴。”


  母親說:“還掙多了,掙多了有啥用,掙得多花的多,一個樣。”


  感覺母親說的挺有道理,掙得多花的也多,錢是多了,但物價也高了,和以前掙得少物價低一個道理。隻是現在人們掙錢的門路多,不像過去就是土裏刨食,一年到頭也掙不了多少,那時候東西是便宜,但手裏沒錢也買不來。不管咋樣,現在就是比過去好多了,也富裕多了。像母親說的似的,現在的日子要放到過去想都不敢想。


  中午吃的餃子。


  三姐說今年秋天忙,盡幹活了,也沒說倒出空來好好吃頓餃子,今天就吃老媽包的餃子。


  吃飯的時候三姐問我:“那等蘭軍結完婚你還回去呀?”


  我說:“回去,過年時候再回來。”


  三姐說:“那也行,還有將近三個月過年,再回去幹倆月也行,幹倆月是倆月,總比在家呆著強。”


  我說:“是,呆不起。”


  三姐問:“林燕沒回來還上班呢?”


  我說:“上班呢,和秋萍一起上班,她倆現在在一起呢。”


  “那還行。”三姐說:“小秋萍那孩子也不聽話,讓她上學說啥不上,大夥都省思讓她再複習一年,看看到底啥樣,到時候考不上再說。是出去打工還是在家找婆家都行,那孩子就是不念了,說念也考不上。氣死,還沒念就說考不上。”


  看來家裏人是都希望秋萍上學念書,她就是自己不想念了。


  我說:“到我那也勸她回來念書,她也是說不念了,就想打工掙錢。”


  三姐說:“她在那你可管著點,才十七,可別讓她處啥對象,歲數還小,咋說也得等十八、九,二十以後再說,在你那你就得看著點,可別讓她學壞了。”


  我說:“嗯,不能學壞,也不讓她上別處幹去,跟著我,我走哪帶著哪。”


  三姐說:“現在小丫頭小小子出去打工的多了,有學好的有學壞的,小小子還行,咋說是個小子,家裏還少擔心點,就是這小丫頭讓家裏擔心,要是學好了還行,學壞了不一定啥樣呢。”三家說:“我們營子那老章家就有那麽個丫頭,這才出去幾年,學的啥也不是,一看就是在外麵當小姐,都快讓人們講究死了。”


  我想到了姚麗瑩,跟三姐說:“那樣的也有,但還是少數。”


  三姐說:“現在這社會,你看學好難,學壞可快。我看我家金生就夠嗆,現在就開始學著打遊戲,說不聽,以前考試都是頭三名,這回考試就給你考個第十,他爸在家收拾他呢。”


  我說:“三姐,這個你可看著點,那遊戲說啥也不能讓他玩,玩上遊戲就不帶想學習的。”


  三姐說:“這哪看得住,他上學走了,你知道他是上課去了還是上網吧去了,老師要是不打電話你根本就不知道,還省思他上課呢。”


  我問:“現在咱們這也有網吧了?”


  三姐說:“咋沒有?黑城子街裏就有兩家。”說起網吧三姐就有點來氣,說:“坑人的玩意兒還讓開?那警察也不管。”


  我說:“網吧是讓開的,不犯法,就是別讓孩子去玩,影響孩子學習。”


  三姐說:“現在就得管,看看能管住了吧。”


  我說:“必需管住,要不然不行。”


  孩子上網吧玩遊戲耽誤學習,這個必須看死,千萬不能叫孩子玩。


  三姐吃完飯又聊了一會兒就回去了。走的時候讓我去她家呆一天,我說等蘭軍結完婚的,到時候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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