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隻是幻覺
“這三年你一直在國外,西深一個人照樣把孩子帶的好好的,言希也不是非你不可。你今天想帶走言希,不行。”江婉卿也是見過大場麵的,絲毫不怯懦。
而爾白也不再與她多話,隻說,“您這句‘不行’,還是和律師與警察說吧。”
她說完,隻在一旁的實木沙發上坐下,剩下的,交給律師處理。
律師隻需拿出季西深生前簽署的撫養權協議文件交給江婉卿看,並告訴她,即便她是孩子的奶奶,在孩子母親不同意的情況下拘禁孩子,同樣是一種違法行為。
警察也在場,江婉卿無計可施,隻能讓傭人把孩子帶過來,然而,未等傭人上來去抱孩子過來,爾白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然後,就不管不顧的跑了出去。
“爾白,爾白!”江婉卿在後麵喊了幾聲,爾白都似沒聽到一樣的離開了。究竟是什麽事兒,能讓她如此的急切,甚至連言希都丟下了呢?
爾白沒有開車,一路跑出了幾百米,才攔到一輛出租車,車子已經開得飛快,但爾白還是不停的催促著。
“師傅,還能不能快一點兒,我趕時間。”
“姑娘,再快車子就飛起來了。再趕時間也要注意安全不是。”司機師傅笑容可掬的回道。
爾白乘坐出租車,按照顧天佑給她的地址,來到一處私人小醫院旁,說是醫院,倒是有些抬舉了,這裏更像是一個二層的私人診所。但環境還算不錯,醫療設施也算得上齊全。
這裏地處海邊不遠,四周居住的多半是靠出海打漁和養殖海產品為生的漁民,日子過得富庶,雖然是近郊,但小別墅樓一棟棟閆立著。
爾白付了車費下車,也程不得找零,直接跑進了醫院,在二樓監護室門前,見到程天佑早已等候在那裏。
“西深,西深?”爾白激動的扯住他手臂,顫聲詢問道。
原來,她在季家大宅的時候,突然接到了程天佑打來的電話,說找到季西深了,現在人正躺在近郊的一家私人醫院裏,人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一直沒有醒過來。
“爾白,你先別激動,西深就在裏麵……”
未等程天佑把話說完,爾白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衝進去,卻被值班的護士攔住了。“小姐,你不能進去,裏麵是重症監護室,必須換上無菌服。”
“好,好,我馬上換。”爾白點頭說道,淚已經落下來了,如今,她和季西深隻隔著一道房門,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她此刻的迫不及待。
隻是,等她換上了藍色無菌服,剛要進去,而重症監護室的門已經恰好被人從裏麵推開,一個同樣身穿藍色無菌服的年輕女孩從裏麵走出來。
護士見了她,習慣性的說,“家屬跟我到醫生辦公室一趟。”
那女孩點頭,非常自然的跟著護士離開了。而爾白卻愣在原地,發呆的看著程天佑。
程天佑輕咳了一聲,解釋道,“那個女孩和他哥是附近的漁民,是他們出海打漁的時候正巧救了西深。”
“哦。”爾白淡漠的應了一聲,來不及多想其他,就走進了監護室。
爾白走進重症監護室,季西深躺在病床上,緊閉著雙眼,身上插滿了冰冷的機械儀器。
“西深,西深。”爾白握住他的手,緊貼在臉側,淚忍不住的落了下來,好在,她感受到他的溫度,那麽真實,機械儀器上顯示著他的生命體增,他還活著。
“西深,我是爾白,你醒過來看看我好不好?你不要嚇我,你快點醒過來啊。”爾白把額頭抵在季西深的胸口,淚珠幾乎打濕了他身上的被子。
見不到的時候,天天都在放肆的思念著,而如今見到了,卻更想更想,想他睜開眼睛看她的,想他張口和她說話,想他伸出雙臂把她擁入懷中,給她奢望已久的溫暖。
可是,他沒有醒來,一直就這麽躺在床上,安安靜靜的,如同一具屍體。不,他不是屍體,因為他還有溫度,隻要他還活著就好,隻要她還有機會守著他就好,這樣,爾白就心滿意足了。
醫生走進來,告訴她探視時間到了,病人需要時間休息。爾白隻能走出重症監護室,還是一步三回頭的。
程天佑一直等在門外,爾白脫下了身上的藍色無菌服,這才問道,“到底怎麽回事?西深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
“醫生說溺水後造成了短時間的腦缺氧,一直沒醒過來。不過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不必太擔心了。”程天佑寬慰道。
“那醫生有沒有說西深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這個醫院是不是太小了,醫療設備都不行,我們還是給西深轉院吧。”爾白急切的說道,眼角還有未擦幹的淚痕。
“西深現在的狀況還不太穩定,不能貿然轉院,我看過,這家私人醫院的設備還算不錯,我已經請了專家,馬上就過來。”程天佑回答道。
爾白點了點頭,在監護室外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這麽晚了,你先回去吧,我留在這裏就行了。”程天佑說道,兩指間夾著一根煙蒂,卻一直沒點燃。
爾白淡淡的搖頭,她現在哪裏也不想去,隻想在距離季西深最近的地方守著他。
程天佑看她臉色蒼白憔悴,眼睛紅紅的,也怪可憐的。“你守在這裏也沒用,等西深醒了,我會通知你的。言希還小,你還是回去照顧孩子吧。”
“孩子不需要我照顧,已經被我婆婆帶走了。”爾白有些淒苦的一笑。
程天佑一愣,轉瞬便明白了。季西深出事後,孩子的撫養權和財產的繼承權都成了問題,隻是,沒想到江婉卿下手這麽快。
老公剛出事不久,就受婆婆排擠,孩子都被帶走了,想必這段時間夏爾白一定不好過。
“你,沒事兒吧?”他又問。
爾白搖了搖頭,笑的有些苦澀,也有些自嘲。“我沒關係,隻要西深沒事兒,我就沒事兒。”
“嗯。”程天佑淡應了一聲,在長椅的另一端坐下來。
而此時,護士和一個年輕的女孩從長廊盡頭走過來,來到重症監護室門口。
“病人目前的情況還算穩定,但具體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還不好說……”護士又是安慰,又是叮囑著。
“腦缺氧會不會造成後遺症什麽的啊?”女孩擔憂的說道。
“這個不太好說,要等病人醒來之後才清楚。別太擔心了,不會有事的。”護士輕拍了下她的肩膀。
爾白坐在椅子上,蹙眉看著,她怎麽都覺得,這個女孩好像才是季西深的老婆,而她隻是外人而已。
沒過多久,程天佑請來的專家就趕到了醫院,他們換上了病人服,準備進入重症監護室,此時,那女孩卻擋在了他麵前。
“你們是什麽人?”
程天佑微微蹙眉,覺得這女孩還沒搞清楚狀況。“我們……”
“天佑,這是怎麽回事兒?”爾白站起身問道。
“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呢,這是藍心,藍小姐,就是她和她哥哥出海的時候把西深救起來的。”程天佑出聲解釋道。
“你好,藍小姐,裏麵躺著的那個人,是我先生,謝謝你救了他,我會支付你報酬的。”爾白伸出手,禮貌卻生疏的伸出了手,或許是出於女人的敏感吧,她總覺得這個藍心不太對勁。
藍心遲疑的伸出手,與她輕握了一下,畢竟年輕,心裏藏不住心思,直接脫口而出道,“你,你是他老婆?”
“是啊,藍小姐覺得有問題嗎?我們還有一個孩子,快四歲了。”爾白回道。
“哦,沒有。”藍心搖頭,明顯帶著失落,站到了一旁。
專家進入重症監護室查看季西深的情況,而病房外,隻剩下爾白,程天佑與藍心三人。
“天佑,你現在辦事的效率越來越低了,西深被救上來整整一周,你現在才查到他的下落,難道他們救了陌生人,會不報警嗎?”爾白冷著臉說道。
程天佑低著頭,忍著笑,沒吭聲。很明顯,爾白這話不是說給他聽,而是說給藍心聽的。她救了人,的確沒有報警,而是把人送到私人醫院救治,如果不是他一直不死心的尋找,大概現在連葬禮都辦完了。
而藍家兄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程天佑一時半刻也弄不清楚。也許,隻是想借此索要些錢財而已,隻要不是太過分,倒也無所謂了,他也懶得浪費心思去想。
專家組從重症監護室出來,爾白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問道,“西深怎麽樣了?”
“季太太,程總,你們別太擔心,隻是溺水後短暫的腦缺氧,並沒有造成腦細胞死亡,應該問題不大,不會造成什麽後遺症。”
“那他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爾白繼續追問。
“這個不太好確定,要看病人自身,也許一兩天,也許一周,最遲也超不過半月。”專家給出了明確的答複。
爾白這才稍稍的放心下來,但隻覺得雙腿一軟,便跌坐在了長椅上,分明是高興的在笑,然而,淚珠卻滾落了下來。
程天佑看她一眼,從衣兜裏拿出兩張紙巾遞給她,並說道,“女人真麻煩,出事兒的時候哭哭啼啼的,現在沒事兒了,還是哭。”
爾白擦掉了眼淚,眸子像被淚水洗滌過一樣,清亮的,眸中盈盈的笑意,根本掩蓋不住。
或許是上天憐憫,才把季西深送回到她身邊。
“天佑,你先回去吧,雅婷還懷著孩子,你也應該回去看看她了。”爾白淡聲說道。
程天佑這些天幾乎就沒怎麽回過家,如今終於找到了季西深,他也該回去看看老婆孩子了。天天膩味在一起的時候倒也不覺得,如今硬生生的分開,才打心眼裏覺得想念。
“你一個人可以嗎?”他有些不放心的問道。
“你覺得我還有什麽是不可以的。”爾白笑,有種曆經滄桑的孤傲。
程天佑點了點頭,目光下意識的看了眼一旁的藍心,卻什麽都沒有多說,自程離開。
重症監護室外,坐著兩個女人,爾白一直沉默,完全把身旁的人當成了透明空氣,最終,還是藍心忍不住開口詢問道,“你真是他老婆嗎?”
“當然,我沒有必要騙你。”爾白回答。
“哦。”藍心淡淡的點頭,小臉麵向地麵,以至於爾白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等我丈夫醒了之後,我們會登門道謝,至於報酬,你可以盡量提出要求。”爾白平淡的說道,倒是有幾分富太太的氣勢。
“哦。”藍心又應了一聲,似乎對於報酬的事並不感興趣。
夜色漸深,藍家哥哥把藍心接走了。對方倒是明事理的,因為撿了人而沒有報警,給警方和家屬的尋人造成了很大的阻礙,對此也給爾白致了歉,隨後帶著妹妹便離開了。
薄涼如水的夜,寂靜空曠的長廊,隻有爾白一個人,她靜靜的靠在重症監護室的門外,隔著一道房門,裏麵躺著的是她此生最心愛的男人。
雖然看不到他,也聽不到他,但爾白閉上雙眼,就能感覺到他,似乎她的側臉,還殘存著他掌心間的溫度。
爾白雙手合十,靜靜的祈禱著,祈禱季西深可以早一點醒來,她不要他一直沒有生氣的躺在那裏,因為,她會怕。
整整一夜,她就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靜靜的守護著季西深,困極的時候,就閉上眼睛,坐著小憩一會兒,但夜晚的走廊氣溫極低,她睡上一會兒,就被凍醒了。
天亮之後,有專家來查房,而季西深的情況沒有絲毫的變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等著,等著他蘇醒。
到了探視的時間,爾白再次換上了無菌服,走進了重症監護室。她坐在床邊,輕輕的握著季西深的手,好似有千言萬語,卻如數哽咽在喉嚨中。
她靜靜的坐在他身邊,萬語千言,都化作了深深的凝望,此處無聲勝有聲。她隻能在心中默默的祈求著,祈求他睜開雙眼,哪怕看她一眼也好,他們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沒有去做。
她對藍心說,自己是他的妻子,其實,她是心虛的,因為,他們還沒有複婚。她等著他醒來,和她把沒辦完的手續辦完,他還欠著她一個求婚儀式。
爾白默默的看著他,淚水漸漸的便模糊了眼眶,爾白慌忙的用手背去擦拭雙眼,不讓視線變得模糊,更不敢讓他從視線中消失。她多麽害怕,害怕這是一場夢,等一覺醒來,季西深又會從她的眼前消失了。
這世間最痛苦的莫過於生離死別,而爾白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堅強,她承受不了。
她的唇輕貼在他的耳側,低啞的聲音,隻淡淡的呢喃了句,“西深,我想你。”
她說完後,唇輕輕的在他側臉輕吻了一下。童話故事中,王子親吻了公主,公主就會從睡夢中醒來。而現在,她親吻了季西深,他是不是也可以醒來呢。
但是,事實證明,她不是公主,季西深也不是王子,沉睡中的他,對於她的吻毫無感知。
然而,爾白並不失落,她可以等,哪怕一輩子,她都會繼續等下去。
護士進來換藥,並告訴她,探視的時間過了,請她出去,不要打擾病人。
爾白戀戀不舍的起身,手掌依舊與他緊握著,然而,就在她想要放開他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他的指尖動了兩下。爾白驚喜的瞪大了眼眸,對身旁的護士說道,“快喊醫生,他醒了,我看到他的手指動了。”
“真的嗎?”護士聽完,急忙走出重症監護室去喊醫生。
幾個專家都來到重症監護室,給季西深做了一番細致的檢查,然後麵麵相覷的搖頭,狀況並無好轉,季西深也沒有任何要蘇醒的跡象。
“季太太,您是不是看錯了?人在太過疲憊,或者太過專注的期許某件事的時候,是會產生幻覺的。”
“不,不是幻覺,我真的看到西深的手指動了幾下。”爾白一口咬定,她肯定自己沒有看錯。
“那有可能是條件反射,目前看來,季先生沒有任何蘇醒的痕跡,別太心急了。”醫生安慰了她一句,然後便離開了。
爾白走出重症監護室,程天佑已經來了,手中拎著食盒遞給她,“我聽醫生和護士說你一晚上都沒有離開,還沒吃飯吧,我給你買了點兒粥。”
“謝謝。”爾白接過食盒,就坐在長椅上,打開蓋子,喝了兩口之後,就沒有胃口了。
“西深的情況怎麽樣了?”程天佑問道。
爾白失落的搖了搖頭,“還沒有醒來,剛剛我看到西深的手指好像動了幾下,可醫生說是我的幻覺。”
程天佑輕歎一聲,見爾白一夜之間似乎又憔悴了許多,“我讓醫生找間幹淨的屋子,你去休息一會兒吧,這麽熬著,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
“我沒關係,我一定要等西深醒來,我希望,他醒來後,第一個看到的人是我。”爾白淡淡的說著,但語氣和態度都是十分堅決的。
她把手中的食盒放在了一旁,然後用紙巾擦了擦手,正是此事,手機嗡嗡的想了起來,沒想到,居然是季家老宅打過來的。
爾白接聽電話,裏麵傳出了江婉卿的聲音,“爾白,發生了什麽事,你昨晚慌慌張張的就走掉了,害得我擔心了一晚上沒睡好。”
爾白聽著電話,目光下意識的看向程天佑,他竟然沒把找到西深的事告訴江婉卿。
“沒什麽。”爾白淡漠的回了句。
“哦,那就好。”江婉卿應著,繼而又道,“言希想和你通話,這孩子又不太乖了。”
她說完,便把電話遞給了言希,那一端傳來小家夥帶著哭泣的聲音,爾白一聽,心都跟著疼了起來,“媽媽,你怎麽把言希丟下了,言希要回家,言希不要和奶奶在一起,媽媽快來接我。”
“乖,言希不哭,言希是最聽話的孩子了,這幾天,你先和奶奶住在一起好不好?媽媽要去把爸爸找回來,等找到爸爸,媽媽就和爸爸一起去接言希,好嗎?”
“那要多久啊?”小家夥的聲音弱了幾分,帶著些許的妥協。
“不會太久的。”爾白柔聲安慰著,在電話中又親又哄著,最後,才戀戀不舍的掛斷了電話。
“不回去看看言希嗎?”程天佑問。
爾白搖頭,“他跟著奶奶挺好的,我現在分不出心思去照顧他,等西深醒來之後,再去接他吧。”
她說完,又問道,“怎麽沒告訴我婆婆已經找到西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