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終止妊娠

  夏航悅的話,讓季西深越發愧疚、自責。隱在衣袖下的手掌緊握成拳,他低斂著幽深的鳳眸,久久不語。


  而電話那端,再次傳來夏航悅溫和的聲音,“西深啊,我活到這個年紀,也不求別的,隻要你和爾白能夠好好的過日子,我就滿足了。你是聰明人,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以你的能力,一定會讓夏氏更輝煌,所以,千萬別再做違法的事,知道嗎?”


  如今,夏航悅最擔心的就是季西深會步他的後塵。季西深管理曜杉集團,急功近利的時候,也曾坐莊壟斷市場,雖然手段非常高明,但常在河邊走,哪兒有不濕鞋的啊。


  “爸,您放心,我不會再去觸碰法律底線。”季西深鄭重的回道。


  “恩。”夏航悅放心的點了點頭,似乎想到什麽,又道,“其實,我知道是羽珊把股份出賣給你的。是那個傻丫頭根本沒認清,你和他並不是一路人,以後,也別再牽扯不清了。羽珊和爾白都是我的女兒,是姐妹,爾白會很介意的。”


  “爸,我和羽珊之間什麽都沒有。以後,我也會把握好分寸。”


  兩人斷斷續續又聊了一陣,從家事聊到公事,夏航悅畢竟經營夏氏多年,給了季西深很多忠懇的意見。


  離開監獄的時候,外麵居然飄起了鵝毛大雪。季西深從監獄門口出來,肩上很快落了一層薄薄的積雪,等他坐進車子裏,空調開得很大,肩上的雪片遇熱,又凝結為水珠,薄薄的一層,像極了委屈的淚。


  季西深輕拍掉肩上的水霧,並沒有急著發動引擎,而是拿出手機,打通了別墅的電話。傭人說半個小時前爾白剛喝了杯牛奶,然後又睡下了。他這才稍稍的放心幾分。


  而此時,別墅內,傭人剛掛斷電話,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對不起,小姐,太太還在休息,您還是改日再來吧。”麵對平佳,傭人很客氣的說道。


  “呦,季西深這是把爾白當成罪犯一樣看著了?”平佳嗤笑一聲,自程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沒關係,讓她繼續睡吧,我就在這兒等著。”平佳隨手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本時尚雜誌翻看著,並吩咐著傭人,“給我倒一杯咖啡啊,你們季家就是這麽招待客人的?”


  傭人卻依舊愣在原地,戒備的看著她。


  平佳又是一笑,說道,“我長的很嚇人?還是我很可怕?這別墅裏麵又是傭人又是保鏢的,難道我還能帶著爾白飛出去不成。”


  傭人猶豫了片刻,才去廚房給她倒了杯咖啡。而平佳一杯咖啡還沒喝完,爾白就醒了。


  “平佳,你怎麽來了?”爾白站在木質樓梯上,穿著水粉色的睡裙,長發鬆軟的披散在腰間,迷茫的樣子,像極了天真的小女孩,哪裏會和孩子媽媽聯係到一起。


  平佳起身走向她,微嘲的說道,“來看看你‘監獄’的生活過的怎麽樣啊。還好你家季總裁沒變態到不許人來‘探監’。”


  爾白微苦的一笑,玩味道,“如果你是來嘲笑我的,那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爾白帶她來到臥房中,平佳好奇的四處打量著。


  “看來季總裁裝修沒少砸錢啊,現在看著比原來舒服多了。”


  爾白也沒接話,隻是低著頭,小口的抿著果汁。當初的房子是閆夢萱裝修的,現在是季西深為了她裝修的,雖然是她喜歡的風格,卻不知為何,怎麽都喜歡不起來。可能是心累了,連帶著審美觀都麻木了吧。


  “別總說我了,說說你吧,和蘇幕怎麽樣?”爾白岔開了話題。


  平佳聳肩,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了下來,“還不是老樣子,見了兩次,不溫不火的。蘇家已經開始給他安排相親了,都是名門貴媛,我算什麽啊。”


  平佳的語氣中充滿了自嘲,一直以來,她都忽略了這個問題。蘇幕雖然是養子,但他畢竟算半個蘇家的人,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貴胄,而她平佳算什麽呢,出身普通,能力普通,雖然長得還算不錯,但現在的社會,最不缺的就是一抓一大把的美人了。


  “蘇幕是很有主見的人,不會輕易被別人操縱,平佳,你要對他有信心。”爾白出聲安慰道。


  平佳隻是微苦的一笑,並未還口。是啊,如果蘇幕愛她,她當然有信心。隻可惜,主觀上,蘇幕心裏的那個人並不是她,而客觀上,她又無一能與蘇幕匹配,也許,她真的應該死心了。


  平佳揮動了下手,有些煩躁的說道,“能不提他嗎,別總是在我麵前蘇幕蘇幕的,聽了煩。”


  爾白一笑,繼續喝果汁,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眼的工夫,一杯鮮榨果汁就見了底。過一會兒,傭人會再送一杯過來。因為她不喜歡吃水果,但肚子裏的寶寶又需要維生素,所以,季西深就讓傭人把水果榨成果汁給她喝。


  這段時間以來,季西深細心,體貼,幾乎無微不至,爾白不是不感動,隻是,傷太多,恨太多,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愛了。


  “你現在怎麽樣,被關在監牢裏的感覺,不好受吧?”平佳又問。


  爾白聳肩,微抿的唇角,有幾分苦澀與無奈,“不好不壞吧,最近肚子裏的小東西比較乖,也不怎麽孕吐了,一天二十四個小時,一大半時間都在睡覺,睡著了,也就什麽都不想了。等再過兩個月,就能感受到胎動了。”


  提到孩子的時候,爾白的目光也不由得溫潤了幾分,而平佳卻一頭冷水潑了下來,她的目光凝重了幾分,語氣也不再似剛剛的輕鬆。


  “夏爾白,你心可真夠大的,你不會真的打算再給季西深生孩子吧?”


  爾白微愣,一時間竟沒明白她話中的意思,直到,平佳從手提包中拿出兩盒藥遞給她。


  “什麽?”爾白低頭看了眼要命,下一刻,眉心緊蹙,臉色微變。


  平佳拿給她的藥居然是非司酮和前列腺素,爾白當然知道,這兩種藥是流產用的。


  “你拿這個給我做什麽?”爾白漂亮的眼眸微眯著,清澈的眸中寫著不可置信的情緒。


  “爾白,你難道忘了當初阿步帶給你多大的傷害嗎?別再重蹈覆轍了,趁著現在孩子沒有生出來,你和他還沒有感情,盡早拿掉,也好盡快解脫。”平佳的聲音很平靜,但一字一句,落在爾白耳中,卻好像晴天霹靂一樣,震得她心都跟著疼了。


  孩子的確還未出生,可是,他在她的身體裏麵,已經和她的血脈融為一體,是她生命的一部分,身為母親,她怎麽可能狠下心不要自己的孩子呢。


  平佳看出爾白的猶豫與遲疑,繼續說道,“現在季西深囚禁你,不就是因為你懷著他的孩子嗎?如果這個孩子出生,那你們之間就會永遠牽扯不清了。但相反,隻要這個孩子沒有了,他恨你都來不及,又怎麽會繼續和你糾纏。爾白,你不是恨他嗎?不是想要報複他嗎?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讓他也嚐嚐什麽是喪子之痛,什麽是痛不欲生。”


  爾白沉默不語,放在身前的雙手緊緊的交疊著,手心裏已經出了一層冷汗。平佳的話,傳入耳中,如同陰森的魔咒一樣,讓爾白的身體不由得打著冷顫。


  平佳的話的確沒錯,拿掉孩子,就可以給季西深最沉重的一擊,可是報複他的同時,又何嚐不會傷了她自己呢。她肚子裏的孩子,不僅屬於季西深,也是屬於她的啊,喪子之痛,嗬,她已經經曆過一次,又如何能承受再一次失去。


  “夏爾白,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我說的話?”平佳見她毫無反應,追問道。


  “嗯?”爾白反應遲鈍的抬眸看向她,突然間,覺得平佳那麽的陌生。她凝視了她半響,然後,才淡淡的說了句,“平佳,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


  平佳微愣,她說了這麽一大通,爾白居然就回了她這麽一句。可人家既然下了逐客令,平佳也不能賴著不走。她拿起了包,離開之前,還不忘提醒道,“爾白,我也是為了你好,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這個孩子你不能要,隻有沒了這個孩子,你才能自由。別再繼續犯傻了,難道你還想犯和六年前一樣的錯誤嗎?”


  爾白抬頭看向平佳,渙散的目光幾乎沒什麽溫度,聲音更是極淡的,“我會考慮的。”


  “恩。”平佳點頭,對她的回答還算滿意。“那個藥,我問過醫生了,副作用不大,也不會特別痛苦,吃的時候你自己看說明吧。”


  爾白依舊沒有回答,神情也是淡漠的,看起來有些疲憊。


  平佳沒有繼續多留,拎著包,起身便準備離開了。“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平佳走後,爾白疲憊的靠坐在沙發上,隻覺得頭暈的厲害,四周開始天旋地轉。胃中一陣惡心上湧。


  她快步跑進洗手間,趴在洗手台邊幹嘔了一陣,而那兩盒藥拿在手中,居然有些燙手,她隨手便丟在了洗漱台上。


  小腹突然傳來一陣刺痛,爾白下意識的用手掌捂住,唇角微微揚起苦笑,“膽小鬼,是不是害怕了?放心,媽媽不會不要你的。”


  她柔軟溫熱的手掌,一下下溫柔的撫.摸著小腹,而肚子裏的寶寶似乎能聽懂媽媽的話一樣,漸漸的,肚子居然真的不疼了。


  爾白拿起放在洗漱台上的藥盒,唇邊彎起一抹嘲弄的笑,她打開藥盒,把藥片統統倒入坐便中,順水衝走,然後隨手把藥盒丟在一旁的雜物桶中。


  做完一切後,她洗幹淨手,低垂著頭,目光溫和的落在仍平坦的小腹上,“現在不怕了吧,寶貝,乖乖,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降生,健健康康的成長。不能像阿步哥哥一樣丟下媽媽,讓媽媽傷心,知道嗎?”


  爾白一直揚著唇角,但笑著笑著,眼眸卻濕潤了。雖然時隔六年,但每當想起阿步的時候,心還是會很痛。


  或許,平佳的話多少給爾白帶來了一定的刺激,她有些不舒服,臉色泛白,不停的冒冷汗。所以,喝過牛奶後,又上.床休息了。


  而她剛剛入睡,季西深就回來了。


  他剛一進門,傭人就向他報告了平佳來過的事情。季西深起初也沒放在心上,畢竟,爾白太寂寞了,有個人來陪著她,說說話,也是好的。隻要她不離開,其他的事,季西深都可以縱容著她。


  “太太現在在做什麽?”季西深出聲詢問,並脫下外套,隨手搭在一旁。


  “黃小姐離開後,太太就休息了。現在還沒有醒。”傭人恭恭敬敬的回答。


  “嗯。”季西深點頭,向樓上走去。


  推開臥室的門,便見到柔軟的大床上,躺著一抹嬌小柔弱的身體。她身上的被子裹的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小臉,臉色似乎比他離開的時候看起來蒼白了一些。


  季西深的腳步放得極輕,生怕吵醒她。他俯下身,輕輕的在她側臉落下一吻,帶著幾分寵溺與心疼。


  傭人說她剛入睡不久,按照以往的習慣,爾白至少要睡上三個小時以上才會醒來。


  季西深轉身走進浴室,打算先洗個澡。然後給爾白準備晚餐。


  可他剛放好了水,無意間,就看到了丟棄在雜物桶中的藥盒。季西深不解的把藥盒從裏麵拿出來,當看清楚上麵的說明時,臉色頓時變得鐵青。在看藥盒裏麵,居然是空的。


  一瞬間,季西深隻覺得血氣上湧,四周開始天旋地轉起來。他的手掌緊捏著藥盒,盒子被他的力道抓得扭曲變形。


  夏爾白,她居然吃了打胎藥。她怎麽能夠狠得下心?!

  砰地一聲,季西深一腳踢開了浴室的門,大步走到床邊,一把掀開爾白身上的被子,失控的把她從睡夢中拎起。


  他握著她手腕的力道很大,幾乎要把爾白的腕骨捏碎一樣,刺骨的疼,讓爾白瞬間睡意全無。她看著麵前的男人,隻見,他雙眼血紅,如同一隻憤怒的雄獅。爾白認識他二十幾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季西深,暴躁,狂怒,幾乎完全的失去了理智。


  他拿著那兩個早已被捏的扭曲變形的藥盒,大聲的質問著,“夏爾白,你告訴我這是什麽?這是什麽?”


  爾白本來是可以解釋的,但好端端的被吵醒,又被他不分青紅皂白的一番質問,心裏不免有氣,沒好氣的回了句,“季總裁難道不認識字嗎?這是終止妊娠的藥。”


  “夏爾白!”季西深幾乎是咆哮著,手掌緊扣住她肩膀,力道很大,拚命的搖晃著她的身體,“我知道你恨我,你有什麽都衝著我來,打我、罵我、殺了我都隨你。可你為什麽要拿我的孩子出氣,你知不知道,他已經是有心跳了,他是一條活生生的命,你怎麽,怎麽狠得下心,你居然親手殺了他……”


  說道最後,季西深的聲音都是哽咽的,血紅的雙眼,極為駭人。


  此刻,季西深幾乎痛到了極致,他狂怒著,咆哮著,但終究,沒有完全的失去理智。他害怕自己真的會傷了他,所以,逼迫自己放手。


  但季西深推開她的力道同樣不清,爾白踉蹌著,身體狠狠的撞在了床麵上。她下意識的用手捂住小腹,生怕劇烈的動作會傷到腹中的寶寶。好在,身下的大床十分柔軟,脊背隻是輕微的疼痛而已。


  在看季西深,他狂怒著,把臥室內能摔的,能砸的,都砸了。孩子的小衣服,小玩具,散落一地,還有上午兩個人在商場中剛剛買回的孕婦服和那隻昂貴的玉墜盒子,一起躺在了地麵上。而他的手臂也不知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刮傷了,刺目的鮮血正一滴接著一滴的滴落到地麵上,而他卻完全不予理會,好像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一樣。


  轉眼間,臥室內一片狼藉,而季西深高大的身體僵硬的矗立在一片狼藉之中,雙眼腥紅,死死盯著地上的東西。


  那些都是他買給孩子的,小衣服,小玩具,每一件,每一樣都是他精心挑選的,他每天倒數著日子,眼巴巴的期盼著,還有七個月,就能看到孩子出生了。他甚至無數次的幻想過孩子的模樣,無論像他,還是像爾白都好,他會用盡一切去愛他,疼他,寵他,讓他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然而,現在,什麽都沒有了,他殷切期盼的孩子沒有了,這些東西統統都沒有用了。也許,這一輩子,再也不會有人喊他爸爸。


  他憤怒,他痛苦,他幾近崩潰,可他卻沒有資格責備爾白。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他季西深tmd活該。


  他微仰著頭,硬是逼回了即將流出的眼淚。然後,他蹲在保險箱旁,快速的按下了密碼,從裏麵拿出一份文件。


  季西深拎著文件來到床邊,啪的一聲,把手中的文件丟在爾白身上。“你不是恨我嗎?不是恨不得我死嗎?拿著這些東西去舉報我啊?我操縱股市,壟斷市場,連你爸洗錢,我都有份,你拿著這些證據,就能把我送進監獄,你去啊!”


  爾白呆愣的坐在那裏,一時間就有些無法反應了。直到此刻,爾白才真真切切的明白,她肚子裏的孩子對於季西深來說究竟有多麽重要。


  “怎麽不去?用不用我幫你打電話?”季西深拿起電話,修長的指尖快速的撥了幾個號碼,隻是未等接聽,就被爾白慌張的搶了過去。


  爾白緊緊的抓著他的手機,而腦海中幾乎是一片空白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但那一刻,幾乎就是條件反射般去阻止他的行為,她的身體,好像並不受她的大腦支配。


  她真的恨他,可是,她從沒有想過要把他怎樣,她對季西深,和對待她肚子裏的孩子一樣,她從不曾真的狠得下心。


  季西深漆黑的鳳眸,一瞬不瞬的凝望著她,目光劃過她蒼白的小臉,劃過她臉上殘存的淚痕,劃過她微微顫動的紅唇。然後,毫無預兆的,他低頭擒住她的唇瓣,放肆的啃.吻著,他的吻,霸道而瘋狂,沒有絲毫的溫柔可以,幾乎懲罰性的掠奪。


  腥甜的味道在彼此的唇齒間蔓延,幾乎分不清是她的血,還是他的。季西深吻了很久,直到爾白的雙唇都被吻得紅腫了,才放過了她。


  他擒著她的下巴,略有些粗糙的指腹在她紅腫的唇片上來回的磨蹭,爾白疼的蹙起眉心,卻無法擺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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