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對決-19
三人向南退走近百裏。白玉驚牽馬在前,回望樓天城,見他心念皇陵眾人死無葬身之地,一路暗自神傷,更添滄桑。
“樓公子,人生不能複生,節哀順變!”
“他們對我有養育之恩,而我卻‘恩將仇報’,誤了他們兩世人。誰又能心安?如何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你不是去找皇帝相助嗎?怎麽又變成‘刺殺皇帝’的反賊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走到現在這個地步!當時,我隻覺得那翁彤沒安好心!在皇帝身邊,會對我不利。為免除後患,隻好殺之!”
說道此,樓天城卻緊皺眉頭,心中思忖:刺殺皇帝?從沒起過那樣心思,黃七應該清楚才是,卻下旨‘誣蔑’自己,是……為什麽?
“翁彤這個叛徒,死有餘辜。”燕雲霜嘴上雖如此說,內心卻有些可惜。心道:老宮主!我一心為重振絕音宮,天地可鑒,隻是照這樣下去,不知何年何月得償所望?
“可惜,我們要對付的人是沈玉良,現在又該當如何?”
樓天城眼瞳陷入驚惶不安……被沈玉良從北到南的追殺、逼迫,落魄到不如喪家犬,本以為體內有了鬼稚童子內力,再借皇上力量,可以將他除去。
可是,事與願違!依舊落到人人追殺地步,甚至連倚重的‘黃七’也與他翻臉。能做的事他都做了,還付出了慘重代價。正當痛苦不已!不知該如何與沈玉良對決?更不知誰能將他擊倒?
情緒激動,不斷搖晃頭腦。
“我不知道!”
白玉驚見他心神俱疲。“不如前往西南深山,躲過朝廷追捕,再做計較。”
燕雲霜:“不可以!天下雖大,但我們要躲到何時去?”
“那依燕宮主的意思是?”
“殺個回馬槍,除掉沈玉良。天下盟群龍無首,到那時絕音宮、禦劍宗便可重振聲威。”
白玉驚瞥了瞥樓天城。“就憑我三人?”
“沈玉良去遼東未歸,現聽到月驚鵲死訊,一定會著急趕回。我們埋伏在半道,一舉將他截殺!”
“成功與否且不論。單說殺了沈玉良,朝廷追責下來,該當如何?”
“樓公子今是朝廷重犯,被我們救下,已按同罪論處。如箭在弦上,豈能不發!”
燕、白二人爭執不下。
樓天城聽到燕雲霜的一席話,激起仇恨之箭。現在,他什麽都沒有了,愛情、親情已被沈玉良、淩小七蕩了個幹幹淨淨,還在乎什麽?眼眸中隻剩下綿綿恨意的箭,早已在心中拉上弦。
“好一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按燕雲霜說得辦!”同時,跳將到地上,緊握金劍,猛抬起頭,黯然北行。
一天,日近西山。殘陽如血,衝洗大地;雲團似火,煆燒天空。樹林、泥道,一片赤紅,泥道漫漫空悠悠,兩邊樹葉搖曳似血海翻浪。
打北邊走來一行人馬,足有百人。前麵是儀仗開道,中間是華麗轎頂壓路,後麵是錦衣衛列隊,浩浩蕩蕩,好不氣勢。
轎內坐著一中年人,身著赤羅衣,坐姿端正,透著一身正氣。此刻,他麵情凝重,眼含哀光,左手食指輕輕拈著八字胡須,右手捏著一個紙團,用力揉捏。
“什麽人?竟敢攔住朝廷使團?”
轎內的沈玉良正有所思,卻突然聽到喝斥聲,閉眼道:“什麽事?”
“沈大人,前麵路中盤坐一女子,擋住使團歸路。”
沈玉良收袖,撩開轎簾。隻見:一黑衣女子,盤坐路中,背對眾人,雖然有四名錦衣衛亮刀在身後,但她依然故我,十分鎮定。
沈玉良瞧得背影,幾分眼熟!扭頭看看隨行隊伍,俱是朝廷之人,不得不做一番忍耐,放下轎簾。
“那小女子誰人?趕走她!”
四名錦衣衛提刀靠近,欲將她驅離,那女子不停弄弦,琴音震耳,林間狂風驟起,四人眼不能睜,刀不能提,腳不能移,發絲、錦衣亂擺。
燕雲霜陡然轉身,手指大弄,四人被氣流托起,手腳揮舞著,被帶向遠處,消失。眾人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尚未定魂,又見氣流中哀嚎不已,俱是躲在樹後相擁而顫。
氣流震蕩時,轎簾紋絲未動,轎內冰封雅靜。見狀,燕雲霜暗聚內勁,奮力疾弄,氣流旋動,樹葉、泥沙旋走,遮蔽叢林。
見此大事,使團眾人驚散四處,隻餘華轎一頂。轎子無人抬舉,竟然騰空而動,旋轉起來比氣流還快。
燕雲霜見他動,撥動琴弦的手似篩糠,口中發出一聲嬌吒。
“收!”
急流緊縮,石塊與轎子撞擊出砰砰聲,不絕於耳。
“厲害!隻是不知比葉顯珍如何?”
沈玉良在轎內鼓掌,三聲響畢,轎子瞬時崩裂,爆發一股無比強悍的氣流,衝擊著周遭一切,樹倒石飛,掃過後,光禿禿一片。
燕雲霜聲音卷起的氣流,不堪相抵,早被壓製、衝散,玲瓏嬌軀也被氣流逐走,發不出一點定力,足足撞斷十多株樹,才落下,捂住胸口,氣息亂竄,嬌容慘白。
沈玉良藝高,落下時淡然從容,抖抖衣袖,對她的功力不屑一顧,顯然不甚滿意。“不堪一擊。”
突然,從樹林間倏地伸展出一條白影,長驅長縱,劍氣飛散。
“沈玉良,看劍!”不論對手功力如何,白玉驚向來行事都是光明磊落。
沈玉良衣袖一挽,揮手打出一道威勢掌力,將劍氣衝散。
“白玉劍是好劍,隻可惜不到火候。”
白玉驚聽之,怎能好受。當下,倚仗劍氣掩護,落下泥道,踏出七星步——【轉履、灌行】。腳下踏位六丁六甲,每走一步,六甲蓋頭,外邪不侵。同時,腳步【躡罡】,軀體牢牢粘住方位,始終不離,方做到【一炁(qi)灌我形】。即是七星之氣進入本體,炁合手掌,再催發劍氣,傷敵數步之外。
沈玉良看著他灌行身周,閉眼感知。
高手過招,行隨意動,變化無窮,故而從不拘泥行;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誰也不敢料定,所以更不靠眼睛。隻講究‘氣’,也即是呼吸,謂人之根本。氣虛方知體衰,反正,氣強則勢強,氣場強勢,霸氣側漏,都無外乎一個‘氣’字。
因此,他隻需根據對方氣息吐納,判斷功力深淺,即使再狡猾的對手,隻要他還在護膝,就一定會控製不住氣息。
白玉驚劍凝劍氣,見沈玉良不動身形,氣勁猛催。白玉劍抖出七星劍氣,分七道,卻不離開,反是互相糾纏,衝射而出後,且不斷變幻,閃爍不停。劍氣到沈玉良麵前,竟然會再合為一道。
沈玉良手掌一抬,雄渾內力,源源不斷凝聚,劍氣到後,被他內力凝住,竟然變得十分乖順,聚於掌中。
“纏沾手?”白玉劍因吃驚而駐足,跟著連發數劍,對方一絲不動,卻毫發未傷。
沈玉良:“不錯。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纏粘手的最高境界,遠不如此呢?”
虛影一晃,人已靠近到白玉驚。
沈玉良:“七星步固然威勢,但有個致命的弱點。”
“什麽弱點?”
“太過依賴於星位,一旦有人接近,踏出的動作就會變慢。故禦劍宗的劍氣,始終要在遠處才會發出最大威力!”
白玉驚驚詫不已,知道這一點的人並不多,自己也是接管劍宗後才得知,而沈玉良竟然能一眼點破,確實是個可怕的對手,當下就要退走。
沈玉良嘴角一笑。“還想走?”
白玉驚與他相距不過四步之遠,剛一轉身催動內勁,身後傳來一股力量將他倒吸回去,盡力掙紮,也不得脫,暗暗叫苦。但還是順手將白玉劍反刺!刺空的白玉劍,不僅抽離不出,反而還帶著後退。
燕雲霜正在療傷,見白玉驚危險將至,再次運功撫琴!沈玉良運力手指,一揮,將白玉劍化作一道白光,朝她飛去。
燕雲霜眼見一白點射來,隻在閃光之間,自己功力不及,琴聲斷然阻住不住,隻得揮琴擋之,身體離開原位,避之不過。
‘叮’的一聲響過,五弦全斷,弦線彈開空氣,蕩起一陣灰塵,燕雲霜隻能眼睜睜看著。白玉劍,勢稍減,但仍不能止,正要破琴穿人。又從林中竄射出一道金光,將白玉劍挽住。一白一黃,互相旋轉。
燕、白二人危及生命,樓天城兩難兼顧,心下大急,隻得分劍去解。見白玉驚隻過幾招,就被沈玉良吸附在掌中,掙脫不得。
“住手。你要殺的是我!”
看到樓天城出現,便想起月驚鵲的死來,當即用力出手。
‘啪!啪!啪!’隻聽得樹林中傳出三聲掌力擊打在肉體之上,跟著便是白玉驚一聲慘叫。
舉手之間,樓天城竭盡所力,卻仍然趕之不及。
白玉驚脊骨已斷,早已昏死過去,口吐少量血液,被血絲連在口角。樓天城眼巴巴看著垂死的白玉驚,內心一陣冷抽搐,發出幾聲幹嘔!
燕雲霜拖著傷軀,步履蹣跚,淚珠漣漣。隻不過,傷心的事,三人都有,一樣難過,一樣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