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對決-13
“小兄弟,喚我來此作甚?”
攔路老人一臉疑惑。“他是何人?”
端公先生一手端墨鬥,一手捋長衫,對突然安靜的攔路老人沒瞧一眼,神態安然自若。
二人相見,沒有波瀾。
“前輩,可認識她?”
“他不是摘星樓的人嗎?”
“那是現在,更早以前卻不是。”
“與我又什麽幹係?”
“有。當日你應柳小小請求,出現在天關崖上。攔路老人突然長嘯,是何道理?”
“我怎知曉她為何而笑?”端公先生神光在攔路老人停留了幾眼,僅此而已。攔路老人則冷冷一哼:“你真會胡扯,當日發笑的還有黑白郎君。可不止我一人!”
燕雲霜:“不錯,且她時常如此,有何奇怪?”
“不,她的怪嘯我早聽得煩了。唯有那次很特別,淒苦中帶著綿綿恨意。而黑白郎君則是被她帶動的。所以當日,無影居士、不笑無相聽到笑聲後會在旁邊愣神。”
“你可以相信你的直覺,卻又如何讓人信服。”端公先生看著燕、白而人,提醒道:“當日在場之人,可多得數不過來。你又憑什麽斷定她是因我而笑。”
“前輩別急,聽我慢慢說來。還記得那晚你盜黃龍榜時在房中留下了墨線?”
“那又如何?”
“跟著,我便下山去尋水靈靈。回來時,留在我房中的墨線卻不翼而飛。”
燕雲霜:“也不定是被人打掃過!”
樓天城:“嗯。確實有這個可能。但我們不妨按常理想想:那時的洞宮都是些武林人,若無目的,誰會自降身份,來替我打掃房間?”
白玉驚:“也對,當日他們練功還來不及,那還顧得上做這些事!”
燕雲霜:“可是你又如何斷定是攔路老人所為?”
“那一夜,想搶黃龍榜的人,有兩撥,分別是摘星樓的月驚鵲和幫燕宮主的端公先生。這一點,燕宮主應該是最清楚的吧!”
“嗯。”
“月驚鵲與前輩爭搶黃龍榜,沒能得手,可又不知前輩身份。隻好去引水靈靈相見,而另一邊的‘吐火怪’去見了風流道人!那麽前輩去了哪裏?”
“我當然是帶著黃龍榜走了。”端公先生神色微變。
“不,那晚你騙我的說辭中,有真話。的確是遇到了摘星樓的人,不過不是月驚鵲和其他人,而是她。”
樓天城手指攔路老人,繼續道:“在天關崖,她認出了你,而你卻依舊冷漠,視若無睹。更想不到,曾經被你拋棄的姣好女子,早已蒼老了容顏,變成一個枯瘦駝背的老嫗。所以,她更恨你,恨你的冷漠,恨你的視若無睹。”
樓天城走到跟前,盯看她的眼神,那皺巴巴的嘴唇顫抖著,身上的繩索繃得更緊,怒吼道:“我想殺人,讓我殺人!”
“所以,前輩的一舉一動都在你眼中。你避開所有人,追著他,到了小客棧外的一片樹林,發現前輩在‘倒路’。於是,出手偷襲了他,卻不殺他。於是回到洞宮,收走了他的墨線。如果沒猜錯,墨線就在你懷中藏著。勞煩,燕宮主!”
“不。”攔路老人不住退縮、抗爭。
她的眼睛,向來隻帶恨、嫉妒、冷漠。此刻,又多出幾絲慌張。這麽多年,她總是以怪人的身份出現,早喜歡上了作惡殺人的感覺,更喜歡被痛苦折磨的滋味。隻有他活著,才會令痛苦加深,更害怕樓天城揭露曾經的自己!
端公先生則吃驚不已。“當夜,山雨正大,林中無人,你如何得知?”
白玉驚:“樓公子真乃神人也!”
“我非是什麽神人。不知前輩還記得否?那晚,我因為好奇前輩的‘倒路’手法,曾仔細檢過草叢和藤蔓。拿開時,就發現了一個特別的腳印。很小,很淺,卻隻有一個。從打鬥痕跡來看,必是她所留。”
此事被端公先生塵封久矣,若非樓天城提起,早已忘去,如今掀開,擺在麵前,除了尷尬,情緒沒有任何變化。以前,現在,都是如此;明朝,更會如此。
“既然你已知道,又為何讓我來見她,不是讓她更恨我嗎?”
“實不相瞞,晚輩找前輩來,並非是故意讓你難堪,確實有私心。她是沈玉良的得力殺手,知道的一定比別人多。但是性格古怪,軟硬不吃,巴不得別人對她用狠招。如此,隻好找來前輩。你的話,她一定會聽從。”
“嘻嘻!我恨得太久,早忘了那份癡情。不要再費心思了!”
這許久,朝霧散去,露出山澗的白色灰塵,蒙蒙一片,人眼不能看透。二人從沒對一句話,比陌生人還生分,樓天城的心思也落空。
攔路老人雖被捆成粽子一般,卻極力掙紮起。佝僂身軀拖著傷腿。
“嘻嘻。綁著也好。”看了端公先生一眼,露出興奮神色。“你想知道什麽?”
“沈玉良終究是什麽人?手中怎會有那麽多浪人武士。”
“這麽秘密的事,他怎會隨便讓人知道。以我多日來的觀察,他似乎就是……”
“什麽?”
說道緊要處,攔路老人故意停頓不言,急煞了樓天城,她更興奮不已。順便,再看了一眼端公先生。
這個人,好可恨。自己癡情一片,他從來都是視若無睹。而自己呢?蒼老了容顏,作惡了一生,殺了無數好人。
人言‘女追男,隔層紗。’卻始終沒輪到她,今生來世,都不會原諒他。想到此,攔路老人心口被一陣急痛攪動。
“嘶!”
她,發出快意的輕哼,仰麵閉眼,頸脖帶著頭顱,來回輕晃,極其痛苦的享受著。她的神情,讓所有人發麻,又帶著可憐,都不忍再看下去。
突然。她趁所有人閉眼瞬間,單腿一跳,綁縛的佝僂身軀一轉,麵朝眾人,背朝山澗,痛嘯著,往崖下倒去。這一切正如她期待的一樣——痛苦而死,所以,沒有任何遺憾。
“武士頭目!”
山澗傳出她的淒厲聲,嘹亮、亢奮。
“他是武士頭目?”樓天城追到崖邊,那枯瘦身軀正被白灰吞噬。
端公先生見那個人綁縛著身軀,跳進石筍中,必死無疑,閉眼歎息一聲,僅此而已,然後徑自離去。
樓天城則僵住身體,腦袋翁翁一片。原以為那些武士是鹿角盔漢子帶來的人,沒成想沈玉良本人就是頭目。若是如此,那他豈不是浪人?水靈靈豈不是浪人之女?
刹那間,他說不出心中的感受,似比昨夜還難受。
千方百計得到的答案,卻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隻能失聲苦笑。樓天城呆立良久,回過神來後,見燕、白二人神色緊張,猛呼吸一次。
“我還好!你們不必為我今日的怪異擔心。癡漢師太、破戒和尚不會死!來之前,我已讓賈大空他們在下麵將藤蔓結成網。不出意外,應該沒有大礙。我說過,他們如是跳下不死,恩怨才能勾銷。所以隻能將他們扔下去!”
白玉驚:“那你為何不早告訴我們?”
“我也想,卻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
燕雲霜:“那老攔路老人也沒死?”
樓天城無奈搖頭。“我本想隻廢去她的武功,自生自滅罷了。誰知她會當真跳下去!~哎!”
白玉驚:“那她臨死說得話,會不會是真的?”
樓天城突然捂著胸口,踉蹌一步。“樓公子?”燕、白二人,齊去攙扶。
他知道,心在為水靈靈而碎,從昨夜到此時,疼痛一直在心底縈繞。雖然被強行壓住,卻開始不斷上竄,擁堵得他難以呼吸,語無倫次。
“不行!我要去找她。問個明白!不,她不會見我,不會原諒我。”
樓天城掙身而起,凝視麵前二人,神情似愣。兩人見他情緒不穩,時而清醒,時而呆滯,實在難以放心,便打算同去。
“好。我們這就動身!”
樓天城將手一擺。“不,你們不能去。我此去,能否再回來,都是兩說。”
“我燕雲霜苟延殘喘活著,隻為兩件事——重振絕音宮,為老宮主報仇!豈會惜命?”
“不錯。沈玉良害得禦劍宗能人盡失、威名掃地。我也不會放過他!又豈會是樓公子一人之事?未免也太小瞧人了。”
“二位曲解我意。論武功,他天下無敵;講身份,他統領江湖,手握天下盟眾人,背後還有朝廷撐腰。而我們呢?僅僅幾十人,終究勢單力薄!硬來,不過是累卵擊頑石。所以,一切隻得從長計議!”
燕雲霜:“你有何打算?”
“目前。我隻能借助皇上力量,將他鏟除。”
燕雲霜:“皇上不是下令,不讓你踏入京城嗎?”
“為求~見皇上一麵!我唯有冒死進入京城,夜闖皇宮。”這一次,無論成功失敗,他都會回來,一定要回來,隻因沈玉良不除,他絕不能死。
“有勞二位,為我守住這條退路。”
別過二人後,往山下棧道縱去。
燕雲霜:“這樣做,太過冒險。”
白玉驚:“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