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風月難測
樓天城鑽入轎內,裏麵的布置讓他大開眼界,果然與普通轎子大不一般。轎子其餘三麵,皆設有一座。花練師卻未坐上位,這摘星樓玩得什麽名堂?
“轎子還真是大。即使再來兩人,也不會擁擠。”
“這可是我的專轎,等閑人上來不得。”
樓天城與她相對而坐,見她閉目靜神,神態十分熟悉,眼睛一轉。
“能有如此待遇,想必你在摘星樓中,絕非普通風塵女子吧。”
“那樣如何?一入風塵,便一生風塵。”
樓天城從她美豔的臉上看到不同尋常的過往,甚是憐愛。
“你不在應天,為何來蘇州?”
花練師眼瞼微動。“你說什麽?”
樓天城手搓下巴,嘴角笑意。“被我揭穿?假裝不認識我?”
花練師聽聞他奇怪的話語,打開眼瞼,一雙美眸流轉。“我怎認識你?你第一次來摘星樓,我又何嚐不是?”
樓天城:你怎知道我第一次來蘇州?還在這裏給我裝,看你裝到什麽時候去。假意捂著嘴咳嗽道:“應天府、巡撫衙門、紅杏出牆。能不能記起什麽?”
花練師一臉茫然,瞟他,說得真有其事一般,自己卻渾然不知。
樓天城見她果然厲害,被拆穿後還如此淡定。心道:不逼你現原形,你便不會承認。如果你是武林高手,受到襲擊你還能不現行;一露原形,看你如何狡辯?
二人相對而坐。
樓天城頭腦中浮現二人出手招式:若我迅疾出手,用一招【拈魚尾】將她玉手拿住,再反扣到背後,再用膝蓋頂她後腰。嘿嘿。任她武功再高,也反抗不脫。
想到此,樓天城突然站起,對花練師玉手出招。
很快!一眨眼功夫,他把花練師纖纖玉手大力擒拿過來,嘴裏小聲說道:“你還不承認?”
樓天城猜得沒錯,花練師武功不凡;但卻根本沒防他。
花練師猝不及防,還隻有幾巴掌距離,被他突然用力一抓,整個身子都被他拉了過去,撞在他無限寬廣的懷裏。
花練師頭腦正在回憶:是否有見過他?想不到他卻這麽突然對自己動手。在他懷裏用,皓月般的眼神一眨不眨盯著他。
樓天城本想聽她說出些秘密,那知道她眼流熒光,吸引著自己緊緊看著她;二人目光交匯,彼此看得如癡如醉,都已走神,半天沒撒開。
花練師緊張不已,這麽近距離和一個男人靠近,害羞已極。
樓天城見她身在風塵,卻琴藝了得,還藏有一身武藝,怎會墮入風塵?誰又不奇怪?若不是有隱忍著秘密,她也不會在台上說‘四大美人’的意思。分明是在借古人之事,表露自己情懷!
外麵丫鬟,自然不知轎內發生之事。
良久。
花練師雖然眼含羞澀,卻大膽靠近,彼此氣息都能清晰感受。
“你想要我承認什麽?承認對你有感覺嗎?我以為你是什麽好人?想不到你更壞,比那些人還卑鄙下流。借著我對你的好感,卻想非禮我?還裝著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
她吹氣如蘭、蘭麝香氣,將樓天城熏得十分慌亂。
“還不放開我?”
樓天城失去自我,聽她的話後,立即甩掉,二人回到原來位置。心道:沒道理啊,那晚在巡撫衙門看見的人,明明就是她,但剛剛與她對視時,卻並沒感受到那晚的戾氣。難道真是自己認錯人了?若是如此,剛才行為不是輕薄人家。
樓天城麵帶愧色:“呐。我……我是以為你是那個她嘛。所以想試試你,你既不是,為何不早些反抗呢?”
花練師俏臉一側,羞紅不已。
“那是……我走神了。更沒想到……”話題一轉,花練師臉色突變,厲荏說道:“我看你有什麽公子是假,想套我底細是真?說!你什麽人?”
樓天城見她翻臉比變天還快。
“哎。就算所有事情都是假,唯獨這件事是真。我家公子真需要你拯救。剛才是我不對,我現在就當麵給你道歉。好不好?我認錯,我有罪!”
“不行。”花練師的話不再溫柔,美目不再含情脈脈,多得是嚴肅和猜忌。
“那你還想怎麽樣?想要我負責任?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耶。”
“你少給我胡說八道。”
花練師二手指似尖刺一樣冰寒,直衝他眼睛刺來。
“哎。早知道你們摘星樓有花樣。”
樓天城俊臉側轉,順勢轉身,身形擺開,一手格開花練師插來的手。
外麵人,似乎早已知曉這樣結果。難怪丫鬟,會在一旁幫腔。
二人你來我往,該躲則躲,該拆招則拆招,幾十個回合已過;雖然都沒下狠手,但轎子卻支離破碎,找不出一點好樣來。
抬腳的八位漢子累得夠嗆,卻沒有停下來意思,反而不停奔跑。旁邊丫鬟,也跟著一路猛追。似乎這轎子的一切配備都是為花練師殺人而用。
說好的風月良宵,已被打鬥破壞的幹幹淨淨。
樓天城和花練師在隻剩下轎子底部的上麵,各顯身手,直到八個漢子隻抬著兩根轎棒,至此還沒有罷手意思。
樓天城踩一根,花練師踩一根;一會兒排成六形,一會兒排成興形;一個身形如仙女施雲,一個似龍舞九天。
夜深人不靜。不知何處,突來一曲煞是好聽的琴音,卻不是普通音律;震蕩人的內力不斷波動,很容易引發人的氣血逆行。無功夫之人,卻毫無感覺。
二人正在酣戰不休,琴聲蕩來,二人耳朵嗡嗡不靜,便覺頭暈、胸悶。
八個轎夫不能再奔,連同丫鬟在內,都隻得停下腳步,蒙住耳朵,不斷翻滾。
支撐二人的抬棒已不再,想到還有高手在附近,隻好一同落到房頂。當即盤坐下來,運功抵擋,眼睛俱是不停掃視四下黝黑巷子,辨尋琴音來處。
樓天城對花練師道:“這不是你彈的鳳求凰嗎?”
“什麽鳳求凰?這是絕音宮的琴音。”
花練師嬌容一愣,心中想著什麽,不停轉溜。
“深更半夜,擾我清淨。”一個鈴音般的女聲從哪裏飄來,甚是好聽。
“原來是絕音宮的姐姐呀,不妨出來一起賞賞風月,對影耍耍流氓啊。”樓天城老毛病又犯了。不正經之餘,心中很是納悶:怪?
對方一聽這話,音浪似更強。
“你還說?”花練師花容帶怒,流轉美目:“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絕音宮的人?”
“既然知道。還在這裏擾我清靜?”
樓天城聽到如此悅耳的喝斥,憤怒不起來。“姐姐,收了神通吧。夜已深,再亂彈琴,小心暴露方位。”
樓天城一邊慢說,一邊辨識方位;隻有一戶人家有窗戶小開痕跡。自己做過這事,豈能不清楚?這不是‘寡婦’家嗎?她有如此神通,真是沒看出來。當個寡婦居然還不收斂一下,太不守婦道。若不叫黃七好好把你打整打整,我就不姓樓。敢陰我。
也許是對方怕暴露自己,果然將聲音消去,二人這才起身。
樓天城一看她腳下的瓦要溜,急忙提醒:“哎。你怎麽樣?要不要我扶你?”
花練師聽他說完,愣了一神,轉過臉,氣狠狠道:“我才不要。”
這聲音跟剛才行為還真是不同,再看她側過的麵龐,樓天城忍不住想要給予她照顧。
“真不要?”
話剛落,站起的花練師驚叫起來。
“哎呀。”
樓天城趕緊跳下來,將她接住。
花練師驚詫道:“這麽快?你怎麽做到。”
二人殊不知,這一瞬間已經有黑影從寡婦家倏地溜出。
樓天城:怎麽做到?我還想問呢?“人體潛能無限大。隻要你想做,就能做到。”
“還不放我下來?”
花練師語氣像小媳婦一樣撒嬌。
“這就是我們的住處。”樓天城看不清她的臉,不知她有無所謂。
“你們公子住這裏呀?”花練師明為不滿,卻在指責他說謊。“你到底什麽人?”
樓天城剛打了一架,很累。“反正我不是壞人?”
“那……你剛剛對我那樣?”
“我怎樣?都說我認錯人嘛。”
花練師:“你在胡說。我看你就是沒安好心。”
“什麽沒安好心?就算我再怎麽無恥下流,是不會對一個風塵女子……。”哎,不好。不能再說下去。
雖然話沒說完,誰又聽不出?
花練師傷感望夜。“公子這番話,將花練師內心傷得好疼。不是因為你,而是這句話。在別人眼中我是什麽人,豈能不清楚?可是……有些事,生來就已注定,我如何選擇?就算自己如何保持清白,已然無法改變。自己任務完成得再好,對摘星樓來說隻是工具而已。工具又如何有情感?
我心在滴血,卻隻能裝作無所謂。不管你怎麽想?你答上我的問題,這已經是事實。不論是你還是你公子?今夜我都從了。走吧!”
此刻。樓天城聽著她柔柔的話語,還是那個和自己交手一百回合的花練師嗎?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好難看透。
花練師:如果不裝得可憐,又如何讓他放鬆警惕。我目的還未達到,豈可輕易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