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黃七的使命
翌日一早,樓天城便換上了兵丁搶來的西洋服飾,心裏對自己的新造型很有把握,故而大模大樣走出來,想要在二人麵前顯擺一番。
“你穿的那是什麽玩意?不倫不類。”石一全早一步起來,聽見開門聲,一回頭被樓天城的新造型嚇到。
“怎麽樣?”樓天城還不忘自誇一番,以為別人都和自己一樣。
黃七反感道:“不怎麽樣?難看的很,這什麽服裝?”
“笨笨裝啊。就是西洋服啊!沒辦法,這是新潮嘛!”樓天城說完還在二人麵前轉了個圈圈。
“大膽!”尋找‘再世魯班’是黃七此行的主要目的,誰都不能阻止,更容不得人破壞,對樓天城奇奇怪怪的造型十分不滿。“你給我滾去換掉,否則別怪我不念及舊情。”
樓天城卻不以為然,鄙視二人。“哼,你們這些鄉巴佬就是沒有見過世麵,完全不懂得欣賞。”
石一全趁機走到黃七身邊挑唆起來:“黃公子,他崇洋媚外耶。還不判他個賣國之罪,將他淩遲處死,再昭示天下,以儆效尤!”
樓天城聽完石一全的話,仰頭觀天,雖晴空萬裏,後脊梁卻陣陣發涼。“搞什麽?你想借刀殺人?”
黃七被提醒後,果然喝道:“你再不給我換掉,我就真把你砍掉。”
樓天城見黃七怒下命令,哪裏還敢抵抗,極不情願走回房間,磨磨唧唧地抱怨著:“搞什麽嘛。一大清早,就逼人家脫衣褲。不要臉!”
重新換回服飾之後,才被二人諒解。
黃七這才說以利害:“你這樣是不對的,拋棄祖宗,天理難容。就算我不殺你,整個大明朝的愛國人士都不會放過你。”
樓天城難以理解。“有那麽嚴重嗎?”一抬頭,發現有雙眼睛一直在盯著這邊。正是隔壁院子的‘寡婦’,正依靠著二樓的窗戶,居高臨下,很有興致地看著幾人。
“黃公子,有人在看我們耶。”
石一全以為是他故意繞開話題。“誰?”
“就是她咯。”樓天城往寡婦方位努嘴。‘寡婦’發現三人視線朝自己投來,撇轉目光,迅速離開。
黃七:“她什麽意思?”
樓天城戲言道:“這還不明白,她看上你了唄。”
“這不是胡鬧嘛!”黃七一怔,正色而言。自己為出宮煞費苦心不說,更擔著被朝官言罵的風險,怎麽能和一個‘寡婦’牽扯不清呢?
石一全在樓天城身後給了一巴掌,結實打在背上。“你給我閉嘴。”
黃七急抬腳步:“趕快走!”。
三人所尋的‘再世魯班’名氣當真不小,街上隨便一打聽,就知道了住處。
黃七按耐不住興奮,帶著二人急急奔去。進門便直奔主題:“魯師傅,給我看看你的木匠技藝吧。”
盧師傅先愣了愣,道:“你是?小可不姓魯,姓盧!”
黃七:“哦原來是魯師傅!實不相瞞,我非常喜歡木工,想找你討論討論這木匠技術,還望你不吝賜教!”
“我姓盧,不姓魯。”盧師傅再一次提醒。
“我知道你是魯師傅嘛。你就讓我開開眼界吧!”
魯師傅一聽他還這樣喊,實在沒招,隻得由他。“可是我已經退隱了。”
這盧師傅年紀確實不小,因為在當地頗有名氣,找他學藝、做活的人是多不勝數,隻能疲於應付。
黃七好不容易找木藝高手,豈會甘心。“我大老遠趕來,能不能為我破破例呢?”
“這怎麽行?行有行規,豈能亂來?”
石一全在一旁幫腔:“魯師傅,你就看在他這麽誠懇的份上給他個機會吧!”
“我姓盧!”真是的,怎麽他也如此稱?
石一全:“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二人一言一語,不停磨著這老頭耐性,可這頑固老頭死活不答應。
樓天城實在是看不下去,走到中間,桌子一拍,將正在討價還價的三人嚇了一跳。趕在黃七人發飆之前,大聲對盧師傅道:“你就給他耍兩手吧!魯師傅。”
“我都說了……”盧師傅懷疑這些人的耳朵是不是比自己還背?一看樓天城拿開手後一錠五十兩銀子閃著耀眼、誘人的光芒。“我……姓盧。好吧!看在你們誠意十足的份上,我就破一次例。”
盧木匠年紀不小,說話都費勁,但一說到木匠技術卻盡顯精神。“我先考考你,何謂木工?何謂木雕?”
黃七欣喜而答:“亭台樓閣、車轅水船、農犁鋤耕、坐臥器具皆是木工所製,百姓衣食住行所用樣樣不離木工,故木工講究實用;木雕乃木工衍生,是木工的貌,供人們觀賞所用,故木雕講究其形。”
“何謂其形?”
“一個字‘美’,要做到形美,當用圓、浮、鏤三技雕之。”
……。
黃七對盧木匠的考問是對答如流,盧木匠忍不住讚賞。“此子天賦異稟啊!以你現在的造詣,完全不用屈身受教,再加上你心誠意堅,可以和我一起研究研究。跟我來!”
盧木匠又將朱木匠帶到自己後堂。
樓天城心道:看盧木匠激動的樣子,似乎發現朱木匠資質完美,不知是要傳授絕世技術還是當場拜把子啊?
盧木匠佝僂著身體,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個精美匣盒,一層層打開。
這什麽玩意兒?他保管的如此小心,看其顏色,似乎很有些年頭。
黃七看盧木匠如此慎重,心知對方舉動一定和自己技術提升有關,放光的眼神緊盯不移,生怕錯過重要細節。
盧木匠用皺巴巴的手慢慢展開包在最裏麵的兩張圖譜,料子是白絹布卻泛黃,看上去像是黃顏色。
一張圖上畫了一個成年男子,麵朝東南方向,奇怪的是所畫男子是個斷臂,從手肘處斷掉;另一張圖是一個像鳥又不是鳥的怪物,比老鷹還大;兩幅圖旁邊還附注著極小的文字。
盧木匠指著麵前的兩幅絕版圖譜對黃七鄭重地講起來:“這幅圖上繪製的男子是個木頭人;這幅圖所繪的是飛鳶,都是魯班祖師設計的。”
黃七聽這是木匠行業的祖師爺設計,更不敢隨便對待。
盧木匠繼續講著:“別小看它,這個飛鳶卻藏有機關,隻要你想去任何地方,有多遠,隻需騎上它就能在一天內到達;這個機關,拍一下而飛,拍二下即停,往上是上飛,往下是下飛,……”
於是盧老頭神秘兮兮的給三人講了一個神話故事:
魯班設計的飛鳶可以飛任何地方,那個木人則更是神乎其技,竟然可以和人想通,把自己想去的地方告訴木人,木人便能指導飛鳶到達此地。
此刻,盧木匠將兩件神氣又露臉的絕密設計圖移交到黃七手中。
樓天城和石一全聽完,覺得甚是好笑,這不是哄小孩嗎?
但黃七這個至關重要的當事人,對此卻深信不疑,認為將二張設計圖裏的東西打造出來並實現其功能不僅是自己畢生追求的目標,更是時代賦予的使命。
盧木匠終於找到自己的衣缽傳人,激動地老淚縱橫,意味又深又長。
“我窮盡一生精力研究二圖都未能成功,這也成了我此生最大的遺憾。現在,我隻好把這個無比艱巨而又光榮的責任交到你的手上了。倘若得以實現,千萬別忘記燒一副給我,這樣我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黃七也流淚不止,緩緩接過前輩的圖譜,刹那間感覺到這份特殊使命的沉重以及老前輩濃濃的托付之情,在胸腔內不斷激蕩,久久不能平靜。
一種前所未有的榮譽感、自豪感、使命感在黃七心中滋生繁衍,恨不得當場立下‘永不負心’的誓言。
接過譜圖後,黃七很是狂喜,因為激動身子不住抖動,像被困餓數十年的惡虎突然逮住一隻野兔,眼放狂光,如饑似渴地翻看起來。
樓天城和石一全見他如此癡狂的神態,麵麵相覷著,內心十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