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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好兄弟講義氣

  京城北鎮撫司監獄,令人‘聞之色變、談之膽寒’。光線微弱,到處角落都是昏昏暗暗,似乎彌漫著奪命‘陰氣’,行走著‘鬼差’,卻無判官、閻王伸冤!

  樓天城雙手把著結實的牢門,看著往來公人押著人犯,一步一鞭,不到昏死不罷休。不論白天、黑夜,裏麵總是淒厲慘叫不絕,此起彼伏,直聽得人毛骨悚然。


  一關,便是數月之久。如今,雙眼烏黑,精神不振,有氣無力,隻怕熬不下去了。“關我這麽久,既不審我,又不打我。什麽意思呢?悶啊!”


  “吃不好不說,更是搞得睡眠不足。這副模樣,將來出去還怎麽見人,怎麽找娘家?哎。這個責,你們要擔吧!”


  ……


  他每日三罵,把個守獄卒都給嫌煩。“閉嘴!你這賤骨頭真賤!非給自己找一頓打才閉嘴?”


  這些天,樓天城也想清楚了。忽然從懷中摸出一片金葉子來,當著牢頭之麵,故意把玩起。“最近運氣真是不錯,剛才上茅房時,不小心從一堆廁紙中撿到一片。請問是不是你掉的?”


  獄卒眼神四顧,迅速接了過去。笑嗬嗬說道:“我說最近上茅房的時候怎麽老是心神不寧,原來是失財了!還來吧!”


  獄卒揣著厚重禮物,瞬間轉變態度。“小兄弟如此大方,混什麽衙門?”樓天城心想:果然是這玩意兒好使,立竿見影!拱手道:“好說。區區一專職,負責秘密保護皇上‘寢宮’和一切財產。”雖是小小皇陵護衛,但誰敢說不是呢?

  獄卒心頭一愣:他是皇上跟前之人?又尊敬不少!“敢問小哥想知道什麽?”


  樓天城雖落得此步田地,仍是猜不出那年輕人真實身份,問一問,心裏也好有個底。“我這犯案,定何罪?關到幾時?”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獄卒雖想為樓天城盡力,卻沒一個能答的上來。他算是老獄卒,也見過不少事,這樣處置的,還是頭一遭遇到。“恕我直言。你這案子,小人還真不清楚!”


  樓天城聲淚俱下,對其哭訴起來。“我進來之時,少說也是翩翩少年郎!看現在,搞成這模樣,如何對得起父母?”


  獄卒為其孝道感動,卻納悶:“怎麽講的?”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經應許,不得毀傷。”


  “沒受黥麵之刑,你就知足吧!”獄卒繼續安慰道:“你也見了,但凡是抓進這裏的人,不論曾經多麽的好漢,骨頭多硬、身板多結實,到最後哪個不是拖著出去的?不過話說回來。當了這麽久的差,也是第一次見你這麽特殊人犯。嘖嘖!”


  樓天城歎氣不已。“想不到啊,吾誌向高遠,年輕有為,卻要冤死監獄。真是‘天妒英才,紅顏薄命’啊!”


  獄卒也是同情,卻噗嗤笑出聲來。樓天城戛然止住悲傷感慨,質問道:“喂?我現在這麽悲傷,你覺得笑合適嗎?”


  獄卒緊道:“小哥,放心。我就是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幫你問問看!”


  刹那間,樓天城又感激萬分,畢竟和他隻是金錢上交情,抱住獄卒之手,久不放開。“敢問老表如何稱呼?區區在下,也好記下這份恩情。”


  “不敢。在下弓長張!”


  “張大哥!”樓天城做足了表情功夫,甚至聲淚俱下。“那就有勞了。”


  夜晚,監獄真不是人待的地,整夜整夜的抓人、打人。刑房那個淒厲的叫聲哦,喊得人發慌,心生畏。


  沒過多久,樓天城便聽到一陣腳步聲,匆匆傳來,心道是:出事了?果不其然,幾個服飾鮮明的錦衣衛打開了牢門,見樓天城還氣定神閑的盤坐著。


  領頭的正是那夜抓人千戶。“好小子,過得還舒坦吶!!!”猛一招手,兩個錦衣衛出,正欲出手教訓,樓天城猛站起來,快速避開。


  千戶留意道他武功不弱,忙得閃到跟前,抬手衝其大拍一掌,迎麵而去。掌力催逼來,危及當胸,不死也得傷及內髒,樓天城一麵暗退,一麵猛的出手,接下雙掌。


  “啪!”雙掌相對,拍擊發聲。千戶冷冷說道:“有兩下子!”


  樓天城出招之後,又暗暗收力,有道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之罪過不認不行。說幾句討好的話,或許比心硬來的實在。旋即轉過身子,讓對方一手,雙手一拱。


  “大哥,你怎麽才來啊?那個年輕人呢?大家都是自己人,完全是一場誤會。依我看,不如我們當場和解!”


  任他口若懸河,千戶始終板著臉。最後威嚴道:“給他換個地方!!!”當即又被兩錦衣衛架出去。“哎!別忙動手啊!”樓天城仍舊扭著身子,對其不停嚷嚷:“大不了,我當麵給他道個歉咯!都是混飯吃,何必做這麽絕呢?”


  “進去待著吧!”將他帶到另一個潮濕、昏暗的地方,繼續關了起來。“看你還能神氣多久?”說完,千戶猛一轉身,抖衣離開。樓天城側著身子,想要擠出去挽留。“哎!大哥。道歉也不行,他到底想怎麽樣嘛!再不行,讓我擺一桌也行啊。你們全部作陪,如何?我是從來沒有這麽大方過哦!……”


  千戶快些踏著步伐,完全不接茬。


  “又丟我一個人在這裏,好寂寞的!”


  千戶背著身。“放心。等過了明天,自然會有人來招呼你。”抖著披風,揚揚瀟灑。


  樓天城:“搞什麽嘛?他走的還真瀟灑,完全不了解我的感受。”這時,身後一個壯年書生從暗角落走出,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別擔心。有我在!”


  樓天城這才發現身後有人。“你想怎麽樣?”雙手交差護在當胸,暗暗盯著。聽人說監獄裏經常發生欺負人的事,怎麽也要拿個身份來,將對方嚇唬。“你別亂來,我可是皇帝侍衛,小心告你非禮!治你個殺他大罪。”


  “別害怕。我隻是比較看好你而已!”書生不停安撫他別敵視。氣息沉穩道:“那些被抓的人要麽目光呆滯,要麽渾身發抖,嚎叫不斷。難得遇到你這樣不怕死的好漢!真是令我肅然起敬,別無他意!還望寬恕則個。”


  “早這麽說,不就好啦!”樓天城鬆一口氣,放下戒備。“不過!你能有這份見識,看來也非等閑之輩。敢問令尊是?”


  書生一愣,有禮:“既是禦前侍衛,那就是自家人。不才方某,原是陝西一筆吏。”


  “那就是靠筆頭吃飯了。怎也被抓這裏來啊?”


  書生一聲歎氣,憤慨起來:“如今朝綱不振,飽學之士含冤入獄,數不勝數!不才又算得了什麽?說來慚愧,我卻是因一隻狗而受人誣陷獲罪。滑天下之大稽者自古有之,想不到在我大明朝更是甚之!”


  “方哥好有派頭,看得出來你也是性情中人。請允許我在這裏叫你一聲大哥。”


  “大什麽哥?”方書生擺擺手,更為自己的悲慘遭遇而痛哭。“他們不是人,簡直禽獸不如。”看他說得如此悲憤, 必定與其女眷有關,樓天城精神一震。“方哥冤枉至極,小弟願聞個中詳情!”


  方書生心頭苦悶不已,難得遇到同情之人,也正想找人傾訴。“我覺得你應該有眼力。”


  樓天城:“有!”


  “你應該看得出,我出自書香門第。家境還算殷實,托關係在衙門得了個筆吏差事!~後來娶了本鄉一才貌雙全女子為妻,彼此相愛!在外有分職業,在內有一賢妻,過得十分快活。”


  “後來呢?”樓天城帶著羨慕嫉妒的眼睛。


  “卻不想,好景不長,她被按擦使看上,為我埋下了禍根。”


  樓天城配合著他,咬牙切齒一番。方書生:“我洞悉到他的別有用心之後,凡事不論大小,都是小心謹慎,不敢出絲毫差錯,以免為他落下把柄。我想‘縱使他暗懷鬼胎,也該奈何我不得。’”


  樓天城對這些小事並不關心,急忙追問:“那你又是如何和狗扯上關係的呢?我實在是非常地在意。”


  “不才,有個愛好——便是喜歡養狗!哪知道這按擦使也喜歡養狗。也許天意弄人吧!不然怎麽也想不到這王八蛋養的是條雌狗,而我養的是一條雄狗。終於有一天,按察使帶著屬下氣勢洶洶的將我抓住。說‘我的狗企圖非禮他的狗’,當場俘獲,幾百雙眼睛作證。於是給我定了一罪:放縱狗狗破壞社會風氣。身為主人,知法犯法,罪加三等。”


  “那個王八蛋,管著一省刑名,便給我判下死罪。我不服!他便行公文給我安上‘誹謗朝廷,攻訐朝政。’的罪名。托錦衣衛之名,抓到京城,做成死案。”


  樓天城狠狠罵道:“這王八蛋。居然比我還會扯!”趕緊一轉,比較關心地問道:“那你的娘子呢?”


  奪妻之恨不可忍,方書生更是個俗人。帶著屈辱,恨恨說道:“自然是落入了那個王八蛋的魔爪。”


  樓天城暗自佩服,口中卻安慰著書生。“放心,今日你將這種醜事告訴我,也算是看的起我了。等我出去,一定要親自會會那個王八蛋!”


  方書生沒想到這人如此義氣,握住手感激不已。“果然是好兄弟,講義氣。隻是他可是一省大官呢?你如何見得他?”


  樓天城站起,大義凜然。“待出去之後,先打扮一番,搞俊俏一點。然後偷入他家,趁其不在之時,公然勾引你老婆。堅決讓他嚐嚐個中滋味,順便為兄弟出氣報仇。如何?”


  方書生豎起拇指,忙讚許道:“高!這一招實在是高。”樓天城坦然受之。“誰叫咱們住一個牢房,完全不用這麽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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