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秘來者
時值冬季寒夜,北風蕭瑟,浸骨剌臉。
荒郊外,幾處茅草院落正被寒風肆掠,簷邊草絮抻得老直,時不時風帶走幾根,被黑夜消失。
幾處院門推開後,走出幾名年已及艾的老者,每人腳步踏著幹澀泥土,發出咯吱咯吱聲響,參差不齊。他們每天入夜的任務便是守護帝王皇陵,嚴防盜墓小賊以及‘鬧鬼’事件的發生,風雨無阻。
領頭者名叫蕭力先,他走到最邊上院落外房門用力敲著。
“天城!……該巡視了!”轉頭對其餘幾人道:“古人說得好,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這才剛入夜,就偷起懶來。”
“誰……說的?”院內傳出清脆聲音對老者之言進行反擊。
木門推開後,出來一名年輕人,有模有樣,尤其是那黝黑眼眸,透著機靈。出來後抖抖衣服,挺挺胸膛,顯得精神抖擻,任憑淩冽寒風吹打。
見他這般模樣,幾名老者圍聚過來眼神互相交換,似乎和他們所認識的樓天城有天壤之別。
黃克明,探探額頭。“天城,你沒事吧!是不是被風吹病了?”
年輕人本欲給他們一個不一樣的精氣神貌,卻很快被拆穿,立即萎了下去,嘴裏不停哈氣,猛的搓著雙手。
“我說幾位老大叔,難得我有突破自我的勇氣,你們又何必不給麵子!我總不能還像你們這般樣做個皇陵看護吧?”語氣中透著對這份職業的不滿足。“再看看你們老幾位,都這把年紀了,還得受寒風吹打,遲早有一天會吹死在別人墳前。你們自己這樣也就算了,還非得搭上我這個有為少年?難道你們心裏就沒有一絲愧疚和負罪。”
一堆話將幾人嗆暈,他又從何說起這些道理來?
李小雲:“我說你小子就消停吧!安安心心、本本分分把你祖宗留給你的這份職業守住,就不錯了!別整天瞎折騰。”
蕭力先仰麵星夜,娓娓道:“如今朝局不穩,民間疾苦。許多人打起了死人的主意,幹起了盜墓之事。我們身為皇陵護衛,責任重大,鬆懈不得!”
說到此,踢了樓天城屁股一腳,推著他往皇陵方向而去。
“再過幾年,我們這些老骨頭去了,這重任便交給你這後輩了。你還不思長進,整天胡思亂想,對不對得起你先祖且不說,已先蹉跎了大好年華。”
樓天城聽著這些老頭的喋喋不休,不勝其煩。“是男兒,便要胸有大誌。你們與我爹是幾十年故交,也是看著我長大的。可不能‘害’我啊!”
蕭力先用腰刀刀柄輕輕錘了樓天城後腰。
“你小子說什麽呢?”
樓天城幾步跳到前麵,倒退著而走,對蕭力先道:“嶽父大人,什麽時候我和春妮洞房啊?”
蕭力先雙眼一瞪。“好你個壞東西,居然當著這麽多老人家麵,說這麽不知羞的話?”
“你老發什麽火啊?你又不是沒入過洞房。身為過來人,不教導年輕人,已是有錯!”
樓天城知道出口的話會將對方惹得更怒,隻能暗提內勁,急速奔逃,大步竄走,幾踏幾落,便將對方甩在身後。
蕭力先氣得臉肉直抖。“給我站住!!!……三位弟兄,把這小子抓住。我非要代他死去的爹教訓一番不可,太不像話!”
黃、李、楊三位隻是笑著勸慰,蕭力先甚是氣憤,走路都有些不穩。“這小子將來一定是個下流鬼,要不是我看在樓家一根獨苗份上,真想把他閹了。”
言語中滿是擔憂,因為樓天城祖上與另外幾家是跟隨永樂帝征戰多年的親兵,雖無戰功,卻有苦勞,因而被賜予守護皇陵的差事,世襲罔替。幾家人雖不同姓,卻勝似一家。隻可惜樓天城父親並不喜歡他母親,於是一段孽緣讓他早早失去雙親,此後便無爹娘管教,他便由幾家人代為喂養,怕他委屈,總是給予很多縱容。卻不知不覺中,讓他便成了一個目無尊長,油腔滑調的小子。
也許是太過縱容,才使他變得這般頑劣,隻盼他學好,才不負他爹臨終之托。
樓天城哪能體會他的苦心,仍不知收斂,反而盤坐在前。挑釁道:“什麽下流,這叫風流!”
蕭力先晃動腦袋,再一次怒喊:“快給我抓住他,千萬別讓他跑了!”
黃克明為安撫蕭力先怒火,扯開嗓子大喊:“小子,再敢胡說八道,我們就真聽你蕭叔的話,把你送進宮裏當太監。”
樓天城一把捂住褲襠。“你們幾個老東西,不會這麽狠吧!”跪著仰天長嘯:“爹啊。你聽見了吧!你交友不慎,遺禍後人。樓家就要被他們害得斷子絕孫!”
幾個人看他這副德行,哭笑不得,隻好隨他折騰。
蕭力先見他如此頑劣,好歹不聽。“就你這樣的人,胸中有何大誌?要不是皇陵護衛世代相傳,你就等著餓死吧!”
“蕭嶽父,你可是和我爹拜過把子的。我和春妮是指腹為婚,你總不能眼睜睜地看你女兒當寡婦吧!”
樓天城言語刁鑽,完全不顧及對方感受。蕭力先氣極,隻能從手上給他點教訓。用腰刀濺起一撮灰塵,直接向樓天城胯間襲來。
“你來真的啊?還下死手!”
樓天城一邊惹急蕭力先,一邊雙手支撐著身體,抬著屁股不斷後退,帶著不小力量的灰塵總算是沒有傷及要害。
“急了哇!”樓天城心道:我也就是給他鬧騰鬧騰,看來他動真了。“算了,我不跟你計較了。”
說完雙腿直立,用力一蹬,身形彈起,淩空翻轉幾圈便沒了蹤影。
李小雲抬頭凝望夜空,很是驚詫。“別說,這小子功夫還真不賴。早已在我們這些老骨頭之上!”
楊有誌:“誰說不是呢?聰慧靈氣,是個好苗子。有子如此,樓大哥也可瞑目。”
蕭力先卻不住歎氣,黃克明拍了拍蕭力先肩膀,安慰道:“有這樣女婿,還歎什麽氣呢?不就是油滑了一點,頑劣了一點。以我看,也沒什麽不好嘛!總好過傻裏傻氣的咯!”
蕭力先苦道:“你們都生了小子,偏偏就我生個閨女,天生就是操心的命。我就是擔心這小子朝三暮四,將來欺負我家閨女。所以還望諸位弟兄多幫我管束管束才是!”
楊有誌:“這是自然。不說你這層關係,就是看在樓大哥份上,我們也不會由著他胡來!”
蕭力先:“還有,這小子成天想著離開,出去闖蕩,為了我閨女,我是萬萬不會同意的。你們一定要幫我阻止他。”
遠處。
唯獨樓天城不以為然,按捺著自己家傳佩劍,眼神堅定,傲然獨立於星空曠野之下。
夜空之中,一隻怪形東西搖晃飛來,當下縱身而起,拔出佩劍,劍聲破空,劍意揮灑而出,輕易斬斷怪形來物,幾節被劈開的斷木殘骸啪啪墜地。
樓天城用劍挑了挑殘骸,心道:原來是隻木質飛鳥,我還以為是幾個老頭子對我發的暗器哩?
眼前嗖!嗖!嗖!身影幾閃過後,蕭力先帶著其餘三人趕了過來。凝重說道:“寒夜之下,竟還有人在皇陵附近活動?諸位弟兄,四下看看。”
幾名老護衛隱沒在夜色中,隻剩下樓天城站在原地驚歎不已。
突然從蕭條樹林中冒出一名年輕人,盯著地上殘骸,心疼不已,嘴裏嘟嚷著:“我的鳥啊……”
而忽視掉一個活生生的人。
樓天城看他舉止如此怪異,又在夜裏闖入皇陵,畢竟還要履行護陵職責。“你什麽人?為何夜闖皇陵?”
將手中明晃晃劍鋒對準來人,可年輕人下意識地用手推開,繞過樓天城這個妨礙物,一心專注於地上的壞木,彎腰撿起殘骸比劃幾次,發現很難修複。這是一份特殊的禮物,一直視若珍寶,卻在今夜被人劈壞,好比在內心突坍塌一個大洞。
“是你劈斷我的鳥嗎?”
樓天城被他如此一問,反覺做錯了事。“這裏是皇陵重地。我身為世代相傳的皇陵護衛,自然要對闖入的人、畜、蝦、蟹、跳蚤,一律阻擋。就算是當今皇上,也要齋戒沐浴,才能進來。你這個閑雜人等,夜裏放縱寵物闖入皇陵。別說是一隻木鳥,就是你的真鳥,我也有權給你割掉。”
年輕人聽他講個沒完,尤其是最後的言語,實在是不堪入耳。“你下流!!!”
樓天城笑著,無恥辯解:“人不下流,枉少年!你又是哪裏來的?說,是不是企圖盜竊皇陵?快說!”
三尺劍鋒又一次對著年輕人頸脖,他隻能違心順從,更不想被人看出身份。“護衛大哥別動手,我是好人,不是盜墓賊。是富家人,有錢的很,你看……”說完就從自己身上掏出幾片金葉子來,攤開在樓天城眼前。
樓天城並不相信他是好人,一把搶過金葉子揣入懷中。“深更半夜,看你鬼鬼祟祟,獐頭鼠目,一定不是好人。即使不是盜墓賊,也是飛賊,按大明律,贓物一律沒收!”
被逼著的年輕人,有些急了,大聲嚷道:“再不放我,我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樓天城凜然無畏:“哼!吃不了兜著走?那叫貪心,看你這麽有錢,一定是貪太多。雙手放在背後,準備搜身。”
一聽對方要搜身,年輕人立即拿出一些氣勢,狠狠地瞪著他。“你敢?”
“喲!還敢恐嚇朝廷公職人員?罪加一等!”樓天城小心靠近,將年輕人雙手鎖住,壓到後背,整個過程,不費吹灰之力,看來對方不會武功。
他當然不會乖乖順從,雖不停掙紮反抗,卻始終掙不開壓製,但嘴上卻不服這個軟:“你這個狗東西,快給我鬆開。……哎呀……疼!……要帶我去哪裏?……你輕點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