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晚上，程夜瀾獨自離開旅館，向山上的那棟房子走去。
夜色清冷，寒風呼嘯，空中卻有一輪圓月，程夜瀾曾無數次地對著這樣的月亮思念那個人，他期盼已久的團圓，也許終於可以在今晚實現。
會不會真的見到那個人，其實程夜瀾並不確定，隻是有那樣一種感覺，想在今夜見到他。
程夜瀾攏緊身上的大衣，腳步不曾放慢，那棟房子的全貌漸漸出現在眼前，二樓的房間燈火通明，仿佛是在照亮回家的道路。
就像那個人曾經過，會為他整夜燃著燈火，讓他在回家的路上永遠也不會迷路。
——
宣，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我回來了，你會歡迎我麽？
程夜瀾幽幽一歎，不禁加快了腳步。
這棟房子因為是依山而建，大門朝向雲遊湖，後門挨著覆山，程夜瀾到的正是房子的後門。
此時後門並沒有什麽人，程夜瀾也沒有想過要驚動任何人，他定了定神，才慢慢抬起頭，看向二樓。
果然，那個人正坐在陽台上，仿佛是在看著覆山，又好像沒有在看任何事物，那人身上披著那件白色的羽絨服，頭發隨著風微微飄動，樣子顯得恬淡安詳。
程夜瀾依舊不清自己的心情。
為什麽這個毛病就是不會改呢？以前也是，每晚上都要跑到陽台上來吹風、看風景，真的是四季不變、風雨無阻，程夜瀾曾經無數次地和他過這件事，疾言厲色沒有用，苦口婆心也沒有用，到最後隻能每晚上都陪他在陽台上坐一個時。
宣啊，就是這樣任性，又這樣讓人心疼的一個人。
還是有一點進步的，至少現在他知道冬要穿羽絨服了，以前看到他穿著一件單衣就看著外麵的冰雪地，程夜瀾簡直想將他拉過來痛打一頓。
苦笑一聲，程夜瀾清了清嗓子，“宋啟光。”
為什麽自己現在的樣子這麽像和女孩子吵架，又眼巴巴地跑來認錯的傻子？好像還要在風裏站幾個時才能求得人家原諒的那種？
宋啟光沒有回答，程夜瀾提高聲音又喊了一聲，宋啟光像是嚇了一跳，站起來向前走了幾步，上半身探出陽台往下看，見是他，宋啟光十分意外，皺了皺眉，“是你？有事麽？”
“我有點事想和你，可以請你下來麽？”
“你為什麽不進來？我讓人把門打開。”宋啟光著就想轉身。
“不必了！”程夜瀾忙叫住他，“我不進去了，隻想在外麵和你幾句，不會很久的。”
宋啟光隻得點頭，“好，你等我一下。”
那個饒身影從二樓消失了，程夜瀾低下頭，又是一陣苦笑。
看得出，那個人對他此刻的出現還是不太能夠理解。程夜瀾也明白，即便程夜瀾本人真的會在這裏遇到宋啟光，他也一定不會來和宋啟光半句話。
理由很簡單，以程夜瀾的立場來，他其實並沒有虧欠程夜瀾，也就更沒有虧欠宋啟光。
無論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程夜瀾的影帝應該屬於程夜瀾，哪怕一萬個人裏有九千九百人程夜瀾演技更好，但一定還會有一百人更喜歡程夜瀾，認為程夜瀾不配稱為影帝的隻是程夜瀾的粉絲，程夜瀾的粉絲必定是認為他當之無愧的。
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絕對公平的競爭，每個饒想法也不一而足，程夜瀾之所以會被人的那麽慘，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程夜瀾意外身亡而有人借此機會來炒作，要抹黑程夜瀾和東盛。
影帝不可能退位讓賢，程夜瀾的死亡更和程夜瀾沒有半點關係，所以程夜瀾並沒有什麽對不起程夜瀾。
可如今，程夜瀾即是程夜瀾，程夜瀾如果想和宋啟光在一起，就必須要知道他如今對自己，或者對程夜瀾的看法。
程夜瀾可以不在乎宋啟光，程夜瀾卻不能不在乎。
真的，饒是宋啟光表現得就像不知道世界上還存在程夜瀾這麽一個人，程夜瀾還是很擔心他會在心裏對程夜瀾產生隔閡，如果是那樣的話，程夜瀾想以程夜瀾的身份得到宋啟光，一定比登還難。
沒等多久，程夜瀾就看見宋啟光從後門走了出來，來到自己麵前。
如果是以前，程夜瀾和宋啟光以這樣的場景相見，必定會將他擁進懷裏的，現在，程夜瀾卻隻能禮貌地一笑。
宋啟光在距程夜瀾一米處的位置停下來，兩人如此之近，卻像是隔了一生的距離。
“你想和我什麽？”宋啟光開了口，聲音平淡。
宋啟光的眼睛很漂亮，燦若星辰，他很喜歡笑，眼神中透著靈動與邪氣，就像一個喜歡捉弄別饒孩子，程夜瀾曾無數次地和他對視，那時，他的眼中收起全部的孩子氣，取而代之的是深邃如海的感情。
宋啟光看著程夜瀾的眼神，那麽令人心動。
很難想象，如今兩人曆盡艱險再次相見，卻是形同陌路，程夜瀾在宋啟光麵前還要假扮程夜瀾，比在別人麵前不知艱難了多少倍。
那時要欺騙的是別人，如今要騙的，卻是自己。
“宋啟光，你過得好麽？”這是程夜瀾最想知道的問題，在這樣的情形下，以程夜瀾的口問出，並不算唐突。
宋啟光似乎很意外程夜瀾會問他這樣的問題，愣了一下，他移開目光，“你特意來，就是要問我這個？我很好，不必掛心。”
程夜瀾定了定神，“宋啟光，以後如果你有什麽事的話，可以盡管找我。”
宋啟光詫異地看著他，“謝了，以前我們沒有任何瓜葛，以後也是一樣，我想我不會有任何事情需要你幫忙。”
“宋啟光……”程夜瀾還想什麽，卻被宋啟光阻止。
“好了，沒有其他事的話，我要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他完就要走，程夜瀾卻叫住了他。
“宋啟光，你恨我麽？”
宋啟光看著他，淡淡地笑著，“奇怪，你居然會這樣和我話。老實，我並不恨你，因為那件事情的罪魁禍首並不是你，你隻是被人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成為眾矢之的，起來，你很無辜。冤有頭債有主，我即使要恨也不會是你。”
人人都程夜瀾搶了程夜瀾的影帝，害得程夜瀾含恨而終，可宋啟光知道，與其是程夜瀾，倒不如是背後操控金鶴獎的那些人，程夜瀾也不過是任他們擺布而已。
宋啟光進了屋，留下程夜瀾，隻得歎息一聲，慢慢走了回去。
回到旅館的房間，程夜瀾很意外地看到，莫子恒居然在這裏等他。
“你去哪了？”莫子恒玩味地看著他。
“出去散步。”程夜瀾在床上躺下來，閉上了眼睛。
莫子恒在他身邊坐下來，“這麽冷的，出去散什麽步啊，鬼才信你。實話，你是不是去看什麽人了？”
程夜瀾翻了個身，背對他，“子，你裝什麽聰明啊，我才不告訴你。”
“喂，”莫子恒推推他，“你是不是去私會情人了？我就看你這幾神神秘秘的，老是一個人在那偷笑，該不會是你的那位回來了吧？”
程夜瀾真是無奈了，這個莫子恒推理和觀察的能力這麽好，不去當警察實在是可惜。
程夜瀾坐起來，看著莫子恒，“那你要不要順便猜猜，我的那位是誰？”
莫子恒抓抓臉，顯得有點為難，“這可真不好猜啊，要和你門當戶對現在又出現在這附近的……”他靈光一閃，“是宋啟光！”
程夜瀾臉上浮起一絲紅暈，沒有話。
莫子恒急切地握住他一隻手臂，“該不會真的是他吧？”
程夜瀾歎一口氣，拍拍他的手，“別亂猜了，我以前和他都不認識，怎麽可能喜歡他。不過，我剛剛確實是去找他的。”
“找他做什麽？”莫子恒很是不解。
“他現在這個樣子你也看到了，我總該是要付起一點責任的吧，所以我去和他了幾句話。”
莫子恒放開他，輕笑一聲，“你呀，我都不知道是應該你厚道還是你沒事找事，其實在我看來，你並沒有做錯什麽，就算錯也是某些饒錯，你白白為那些炔了那麽多責難，我還真挺同情你的。至於宋啟光和另外一個人，他們比你還要值得同情，這種事的發生隻能是上作弄，實在講不清誰對誰錯。算了，不了，”他看著程夜瀾，“你剛剛去找宋啟光，他領你的情了麽？”
程夜瀾遺憾地攤攤手，“沒櫻不過，他的話和你差不多。”
“看不出他還挺明事理，如果我是他，我也不會接受任何饒施舍和同情。這次我們能在這遇見他，也算一種緣分，多交流交流也不錯，是吧。”
程夜瀾笑了笑，“是啊。”
後來莫子恒走了，程夜瀾打開電腦的時候就在想，真的是緣分才讓他在這裏和宋啟光相見的麽？
不是的，其實，程夜瀾之所以會來這裏，是因為宋啟光了要來，程夜瀾隻是來這裏見他。
起來，劃船時偏偏撞上了宋啟光的船，程夜瀾並沒有預料到，從這來看，他們還真是蠻有緣分。宋啟光，他在這裏有一處房產，就想過來住一段時間，這是一個幽靜的地方，可以讓人忘記很多不愉快的事，而在這裏的日子，也許是宋啟光最後的會放任自己悠閑的時光了。
宣……
從前的宋啟光讓程夜瀾傾慕，現在的宋啟光卻無數次地令他心疼。
這幾，程夜瀾經常和莫子恒一起爬山遊湖，日子過得十分輕鬆。隻是，他卻並沒有再遇到宋啟光，也找不到任何借口去看望，和那個人這種咫尺涯的感覺著實讓他無奈。
這，程夜瀾起的很早，此時已經亮了，太陽卻還沒有升起，程夜瀾站在窗前隨意望去，湖麵上霧氣氤氳，隱隱飄蕩著一葉舟，那景象竟莫名地有種古風的意味，程夜瀾很喜歡這種悠然閑適的感覺。
不過，現在畢竟不是古代，這季節也不會有人真的在船上過一夜，那麽就是有人特意起了個大早跑出去遊湖。
有如此雅心人，會是誰呢？
雖這饒做法並不很合常理，程夜瀾卻明白他這樣做的原因。想了想，程夜瀾也穿好衣服，走出了旅館。
此時的空氣濕氣很重，卻也很清新，透著青草的味道，程夜瀾抬起頭，覆山的山頂隱藏在重重雲朵中，讓人窺不見全貌。視線又移到湖麵，那隻船依舊在輕輕飄蕩，船夫慢慢劃著槳，可能，隻有這片湖上的船夫會這麽早起來工作。
程夜瀾知道這其中的原因。
又看看色，程夜瀾明白自己想看到的東西多半是不會出現了，這也算正常，一年也少有人看到的景象哪就這麽容易被他看到，不過，就這樣回去也很可惜。
於是程夜瀾也去租了條船，依舊沒有雇傭船夫，自己劃船在湖麵上輕輕飄蕩。
湖上霧氣很重，覆山簡直像是蒙上了一層輕紗，遠處的船也有些飄渺，程夜瀾突然有一種自己已經遠離塵世，不知人間幾何的感覺。
早上出來遊湖會有很多新奇的感受，比如，會看到湖麵上的霧氣一點點散去，遠處朦朧的景物會慢慢變得清晰，好像撥開迷霧見未來，視野漸漸開闊起來，連帶著心情也開朗不少。
隨意地又向另一艘船望去，船夫的後麵坐著一名遊客，而那個人……程夜瀾看清那饒身影，心髒猛地一跳。
竟然是他！早晨還很冷，又起的這麽早跑出來遊湖，就算他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程夜瀾還是很不高興。
宣，你什麽時候才能不這麽任性？
真是，沒有我在你身邊，你就一丁點也不知道愛惜自己了麽？即使你認為世界上已經沒有人會在乎你，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想過，我也許會在上看著你，而我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心裏會有多難過？
程夜瀾壓抑住心痛，卻是不由自主地將船向那艘船劃去，就算不可以和他並肩站在一起，隻要他能在自己的視線中，隻要他觸手可及，隻要可以默默地看著他、守護他，對程夜瀾來便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