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四十四章 崩殂
第二日，終於雨過天晴，天空中掛著一道彎彎的彩虹，似乎預示著新的開始……
牧天狼見賀若冰的傷情已經穩定之後，他便帶走了龍星，將龍星帶到了一處僻靜的寺廟中，兩人此刻正看著天空中的彩虹發獃。
「我摘了面具之後，會是誰，你知道嗎？」
龍星此刻已經心如死灰，淡淡地道：「你是誰，我不在乎，但我沒想到，我竟然會輸給你這麼一個只懂殺戮的屠夫。」
「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啊！我想知道，我是誰？我為什麼會一出生就在天牢里，我為什麼要一直戴著面具，我為什麼要一直行走在黑暗中……本來不該是這樣的，龍星，我想知道為什麼。」
龍星只覺得詫異，「怎麼，你覺得我該知道？你的事兒，不是應該去問龍影嗎。」
牧天狼摘掉了自己的面具，直視龍星，「你現在還覺得我該去問戰王嗎？」
龍星雙目不斷瞪大，腳步連連後退，猛地一屁股癱倒在地，「這……這不可能！你竟然沒有死，這怎麼可能！」
牧天狼將自己的面具一丟，「看來真的是你殺的。以後，我再也不用戴這個鐵殼子了……其實我長得還不錯，對吧？」
「你……」龍星久久未說出話來，「原來，這一切都是假象……」
牧天狼走到龍星身旁，搓了搓手，道：「龍屠雖不是你親生的，但其實他才是你最合格的兒子，你不覺得嗎？」
「可他不是我的兒子……我本以為你只是龍影隨便找的一個犧牲品，但沒想到，你竟然給了我這麼大的驚喜。呵呵呵……這大概就是天意吧，風雪邊城，姜伯超，姜伯超跟阿梨的兒子，原來只有我是個局外人……」
龍星一臉的落寞，也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反正牧天狼也不關心。
「不，你不是個局外人，你是個惡人，局內的惡人。若不是你，大概就不會有這麼多故事了。所以，我想知道，你是怎麼作惡的，當年在風雪邊城發生的事兒，希望你可以告訴我。」
龍星此刻卻突然有了一點笑意，臉色也不再那麼難看，瞅了一眼牧天狼，道：「真像，難怪你總是戴著面具。阿梨是個極其善良的女子，姜伯超，配不上他。」
「所以，你覺得你配得上？」
面對牧天狼不留情面的責問，龍星也是老臉一紅，他大概也清楚他自己是個什麼德性。
「牧天狼，你不覺得像我們兩個這樣的人，在這兒談什麼善惡對錯，有點可笑嗎？」
「龍星，你搞錯了吧，是你先談的。別說沒用的了，我只想知道，你是怎麼殺得姜伯超，又是怎麼讓南琴梨成為了你的嬪妃。」
龍星似乎是沉浸在了回憶中，臉上帶著笑容，但又突然蹙眉，難掩怒容……「我本以為她是愛我的，可這一切竟然都是為了腹中的孩子，等她生下了孩子，就不顧一切去追姜伯超了，我還是一敗塗地……」
「她很聰明。」
「牧天狼，帶你出宮的人是花年吧？唉，算了，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
龍星有一句沒一句地胡亂感慨著，牧天狼並沒有打斷，只是在一旁靜靜地聽著。
「我讓人將沁梨齋封鎖，就是想鎖住她的氣息，可是那座宅院什麼都留不住，能鎖住的，就只有我……這一輩子，我沒有對誰真正信任過，也沒有對任何一個人付出過真情，可是唯獨她……龍屠，我不是沒有想過殺了他，但我總覺得是她留下的東西，就該善待。」
「你總是借著十三的名頭，偷偷潛入沁梨齋，我也懷疑過，但卻沒有想過，你就是她拚死保護下來的孩子。」
龍星只是說著自己與梨妃的過往，卻對姜伯超隻字不提，這讓牧天狼有點不大耐煩。
終於，沒頭腦般的龍星突然醒悟了過來，猛地站起身，「你想知道姜伯超的事兒，對吧？！可以，只要你能改變當下的局勢，讓我重回帝位，我可以告訴你一切你想知道的過往！我還不能退位，我還有很多事兒沒有安排好，我是萬古一帝啊！」
「牧天狼，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這對你來說不是難事兒，對嗎？就連龍影都站在你這邊，你可以做到的，對嗎？！」
牧天狼點了點頭，道：「我可以做到，殺了四皇子，讓你重新坐回皇位，對我來說確實不難。但，你不配。你想做的那些事兒，沒有一件不是傷天害理的，若是以往，我可能會答應，但現在，我已經不是那個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鐵面修羅了。鐵面，被我扔了……」
龍星似乎是被牧天狼的話給顛覆了三觀，瞠目結舌，良久才道：「呵呵，呵呵呵呵……真是沒想到啊，你牧天狼竟然搖身一變，要做好人了，我該說什麼？可喜可賀？哈哈哈哈……當陽！是不是因為她？！女人啊，就是累贅，若是我沒有愛上南琴梨，沒有因為她而放棄了自己的底線，就不會有你牧天狼，就不會有這麼多我意料之外的事兒！」
龍星歇斯底里地吼了幾句，大概是在壓抑自己被牧天狼拒絕交易的憤怒吧。
但是很快，他又再次平復了下來，他覺得自己有點蠢，有點可笑。這種時候了，難道還能翻盤嗎？不能了……
若是自己真的翻盤，那要殺多少人，才能掩蓋這次發生的事兒呢？連千牛衛與驍騎衛都背叛了，戰王和兵部也對他這個天子見死不救，龍星覺得累了，他不想再當這個眾叛親離的皇帝了。
「或許，欽兒是對的吧……」
牧天狼看得出來，龍星現在極其矛盾，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吧。若是再這樣下去，可能他會瘋掉。
牧天狼看了眼目光獃滯的龍星，喃喃道：「所以，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真相，對嗎？」
龍星長出一口濁氣，將腦子裡的那些雜念統統刨除乾淨，他要在死前，爭取一個最大的利益！
「牧天狼，做個交易吧。我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你替我鞏衛龍氏的江山，至死不渝！我相信你的實力，若是沒有你的話，憑欽兒的性子，我龍氏的江山一定會被世家士族那些蠹蟲啃食的乾乾淨淨！」
這一刻，牧天狼不禁覺得龍星有點可憐，「呵呵……你覺得我是不是該發個血誓，終此一生為你龍氏的江山拋頭顱，灑熱血？龍星，醒醒吧，江山的穩固與否，在民心，不是鐵蹄可以征服的。而且，說實話，我很討厭替別人賣命。」
龍星猶不死心，反駁道：「你討厭替別人賣命？那你現在在做什麼？難道不是在為龍影賣命嗎？！都一樣的，為了龍影，為了我龍氏的江山，不都是替人賣命嗎？」
牧天狼轉身往一旁走去，他覺得龍星有點讓他作嘔。出了房門，雨後的空氣果然清新。
「龍星，像你跟雪千愁這種人，該如何去拯救呢？小昭說得對，你沒救了，等死吧……我承認，我不是個可以為了天下蒼生犧牲自己的人，但我一路走來，死了太多的人了，有該死的，有無辜的，還有不少人是將自己的生死性命置之度外，一心追隨我的兄弟！我不願意就此停手，不是在為誰賣命，也不是我有多偉大，而是不願意讓那些人白死，你懂嗎？他們都在天上看著我呢……」
「算了，你不會懂的。你永遠不會為自己犯下的罪行趕到懊悔，你甚至都不認為那是做錯了，你又怎麼會懂呢……我活著，是為了還債，而你的債你顯然不想還，那就去死吧。反正死亡是這世上最簡單的事兒了，也是可以擺脫一切罪孽與負債最有效的方法。」
牧天狼說完，抽出手中的血獄，扔到龍星面前。如果龍星還覺得自己是個天子，還想體面一點的話，牧天狼相信他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龍星伸手拿起血獄，依舊有恃無恐，「難道你就不想知道風雪邊城的往事了嗎？」
「風雪邊城，那是個我沒有去過的地方，但我從一出生，就註定了與風雪邊城脫不了干係。那裡發生的事兒，我想知道，但我會自己去查。龍星，不會跟你做交易的，因為我突然明白，你就算說了，也一定是假話。」
龍星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牧天狼，直到他確定了，牧天狼不是在說謊……
龍星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籌碼。
「牧天狼，你不會真的以為你脫下面具，就可以搖身一變，成為一個拯救蒼生，守護天地的大俠了吧？呵呵呵呵……真是笑話！等你死在風雪邊城，世人不會念你的好，也不會記住你的壯舉，他們只會說牧天狼這個無惡不作的屠夫終於死了，他們甚至會為你的死鳴鑼敲鼓以示慶祝！而他們口中爭相歌頌的人，最終名流史冊的人，是龍影！你不覺得自己可憐嗎？你不覺得自己可悲嗎？」
牧天狼右手一招，內息積聚，血獄回到了牧天狼手中，「罵名，你覺得我會在乎嗎？你這個自稱萬古流芳的萬古一帝，死後不也是一樣被人戳脊梁骨嗎？龍星，有你在，我反而覺得我不是個惡人了……」
說著話的同時，牧天狼持劍走向龍星。
龍星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持劍的牧天狼從門中走進來，向自己一步一步地逼近，難道……
龍星猛地將目光移向牧天狼手中那柄劍，剛才他根本沒有注意到那柄劍。
當龍星認真去看那柄劍時，不禁脫口而出，「果然是血色的長劍！牧天狼，原來是你……」
龍星想起了自己前不久做的那個噩夢，他終於明白，誰是那個手持血色長劍的人。
那些在夢中閃過的身影，牧界，龍影，葉昌，袁崇虎，姜伯超，還有南琴梨……這些人，都是牧天狼最直接的造就者。
牧天狼不再猶豫，他手中的劍揮出，天龍國的龍皇三世──龍星，崩殂。
牧天狼這個天子殺手，又殺了一個天子。
血獄收還入鞘，牧天狼離開了寺廟，至於龍星的屍骨，他還是需要交給龍欽，不然龍欽無法向其他人交代。
牧天狼來到行宮時，火鳳他們也都恢復了，昨夜，他們都是在行宮中度過的。
至於賀若冰，依舊沒有醒來，但是傷情已無大礙。
牧天狼跑來拜見新皇龍欽，龍欽看到牧天狼來了，心中也是一陣緊張。
終於，還是問出了自己想知道的問題，「他，死了嗎？」
牧天狼點點頭，道：「他在天王廟。如今，諸事已了，我也該離去了。」
龍欽長出一口氣，然後道：「去吐蕃嗎？蜀地的余化龍不會讓你這麼輕易過去的，你需要多少兵馬，我讓戰王送你過去吧。當然，也是為了收復蜀地，擒下反賊余化龍父子。」
牧天狼卻搖搖頭道：「我不想再為戰事費心了，征戰的事兒，還是交給戰王吧。殿下保重！」
龍欽知道，牧天狼是不想再跟朝廷扯上任何瓜葛了。「等一下！牧天狼，我可以向你要兩個人嗎？康磊跟尉遲山，他們很適合做將軍，不是嗎？你也知道，我底蘊太差……」
龍欽看上了康磊跟尉遲山，而這兩個人對牧天狼來說，也是放不下的人。
可是接下來的路太過兇險，康磊和尉遲山的武藝沒有到那種層次，強行帶上他們，也只是給他們增添危險……
「殿下，好好對他們吧，他們都是信得過的人。京城中有個張珽，也送給你了，只要你把七公主嫁給他，他就能保你江山穩固。衝鋒陷陣，他不如我，保境安民，我不如他。」
到最後，牧天狼也沒忘了給張珽和七公主來一波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