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厭惡他
後媽。朱顏早已過了叛逆的青春期，對後媽這個概念也很清楚，這麽大的人，她的思想已經日臻成熟，所以她淡淡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雖然不知道如何開口，但還算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她並不排斥後媽，或者說，她不反對父親再找個人一起過日子。母親能夠再嫁，日子過得風生水起，父親為什麽就不能呢。
婦人像是鬆了一口氣，回應朱顏的笑容依舊有幾分僵硬。
唐惠儀看著她們，心中自然有一股怨氣，對朱顏說：“你說你看到我這麽久了，不知道開口叫人嗎？”
“媽。”朱顏張了張幹澀的嘴唇，如願的叫了她一聲。
沒想到惹來唐惠儀更加生氣的一哼：“果然是女大不由娘，修明，你來的正好，你送我回去。”
朱顏朝秦修明點點頭。
“那走吧，二嬸。”
“別管這個死丫頭了，好心當成驢肝肺，就讓他們一家子過去。”
走出老遠，唐惠儀依然不停的罵著。
秦修明聽著，不由得說：“二嬸，你何必跟自己較勁呢，在意就在意吧，也沒什麽了不起的，更何況朱顏都這麽大了，你跟一個躺在病床上的人有什麽可爭風吃醋的啊。”
唐惠儀瞪了他一眼：“你這小子胡說什麽呢。”
“有沒有胡說你心裏還不清楚？”秦修明打了個哈欠，“你無非就是怪朱顏，這麽及時就趕回來了是吧，還有那個女人，你一定是怪她爸眼光不好，覺得辱沒了你的檔次是不是？”
唐惠儀欲言又止。
秦修明阻止她：“別否認，二嬸，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行了，我先送你回去，回頭再過來。”
唐惠儀拉住他的手：“哎，我可沒打算讓你送，我叫你出來我是有話要問你。”
秦修明哈的笑了一聲：“你可真是老奸巨猾。”
“你這孩子，胡說什麽呢。”
“你是想問我為什麽會一起來？跟她到了什麽地步？”
“你知道就好，那還不趕緊如實交代。”
秦修明立刻對她一拱手：“二嬸，你可真比我父母還關心我啊，我們剛好一起吃完飯，她喝了酒，我就送她回來了，還有我現在在強烈的猛攻階段，不過還沒有上壘成功，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我有什麽可滿意的，我女兒那眼光高著呢，能看上你小子，你還是多琢磨琢磨去吧。”
果然啊，當媽的都覺得自己的孩子好。可不，秦修明，在她眼裏跟她女兒還有很長的距離的。
秦修明笑笑：“那還需要二嬸多多提攜。”
唐惠儀立刻高興起來：“那有什麽問題，要是你能把顏顏給我娶進門，咱們就算是真的一家人了啊。”
“是，未來的丈母娘，我一定好好努力。”
唐惠儀打了他一下：“你小子是越來越油嘴滑舌了，可別拿這一套騙我的女兒。”
秦修明失笑：“你女兒精著呢，騙不走，再說了，給我騙到手不是正合你意。”
“臭小子，果然是居心叵測。”
“彼此彼此啊，二嬸。”秦修明抱拳，終於哄的唐惠儀心花怒放，於是他立刻言歸正傳，“她爸爸情況怎麽樣，嚴重嗎？”
唐惠儀撇撇嘴：“腦溢血，不過好在送的及時，我請了院長親自動的手術，還算成功，放心吧，死不了，最多半邊風癱。”
秦修明咋舌：“都說最毒婦人心，二嬸，你果然夠毒，都半邊風癱了，還不嚴重啊。”
“你個死小子，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秦修明賠著笑臉。
唐惠儀微仰高了頭哼氣：“怕什麽，他不是有人照顧著嘛，沒事。”
秦修明頷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唐惠儀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臉：“顏顏也是一晚上沒睡吧，哎，也苦了這孩子了，你把這個給我交給她。”唐惠儀從包裏摸出一張銀行卡。
秦修明原本還以為唐惠儀會關心自己幾句，誰知道話鋒一轉關心的竟是朱顏，他不免好笑：“二嬸，開了一晚上車的人可是我。”
“有區別嗎？顏顏肯定也是擔心的睡不著。”
秦修明懶得再跟她爭辯，不過還是拒絕了她的銀行卡：“朱顏不會要的，你省省吧，免得到時候讓你吃疙瘩。”
唐惠儀訕訕的收回卡：“那你回去吧，我走了，司機在樓下等我呢。”
秦修明又打了個哈欠，揮了揮手，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這才回重症監護室。
朱顏跟那婦人相對無言的坐在門口的椅子上，垂下的頭發蓋住了她半邊的臉頰。秦修明上前對那婦人說：“阿姨，我看你先回去吧，這裏也沒什麽事情了，我們看著就行。”
“不行不行。”婦人明顯是鄉下人，普通話說的不少，還帶著濃重的口音，不過基本能聽懂，她抬起那張滿是風霜的臉，一臉憂心說，“你帶著顏顏先回去，我守在這裏就行了，醫生說度過二十四小時就能脫離危險了。”
秦修明還是勸她：“你看你都忙活了一整夜了，還是先回去休息下吧。”
“是啊，你先回去吧，明天早上再來換我們好了。”朱顏的話終於起到了作用。
那婦人慢慢的點了點頭：“哎，顏顏，那我先回去準備點東西，你們在醫院看著，我早上就來換你們。”
“不急，你睡一覺再來吧。”朱顏說。
那婦人又狠狠的點了幾下頭，終於離開了醫院。
秦修明追上去：“阿姨，我送你回去吧，晚上沒車。”
“你在這陪顏顏，我認識路，很快的，不要緊。”
“那不行，這麽晚了不安全，我送你吧。”秦修明堅持，婦人也沒有再堅持，跟著走了。
朱顏獨自留在監護室外麵，醫院很冷，她慢慢的蜷曲起自己的雙臂，雙目空洞無神，也不知在想什麽。
秦修明很快回來，給她帶了一件長襯衫，又帶了一杯熱可可和一份三明治。他解釋說：“我回家了一趟，這衣服是我媽的，你先穿一下，還有忙了一夜，你吃點熱的暖暖身。”
朱顏默默的穿上，說：“謝謝。”熱可可的溫度從掌心蔓延到心底，她感到了融融的暖意。
“放心吧，我問過二嬸了，二嬸說送的及時，情況挺樂觀的。”
朱顏笑了笑：“其實我一直覺得挺內疚的，這麽多年了，我一個人在外麵過的瀟瀟灑灑，都沒怎麽好好的看過他，突然間，我發現他變得那麽瘦小，小時候，每次去開家長會，我都覺得他是全班父親中最高大的一個，可是現在，你看，他那麽瘦。”說著說著，朱顏的眼眶就泛紅了。
秦修明的安慰變得如此蒼白無力，他說：“你想哭就哭吧，我可以借一個肩膀給你。”
朱顏嚶嚶啜泣了一下，但是自己咬牙忍住了。她勉強笑笑，這時候，婦人去而複返，還帶來了熱氣騰騰的小米粥。
秦修明知道她叫王桂花，很鄉土的一個名字，卻也代表了一代人。
“王阿姨，你怎麽這麽早過來了。”
“我不放心啊，”王阿姨說，“你們兩也需要吃東西，來，喝粥，我回家就熬了，熱的，喲，吃這些外國人吃的東西可不好，沒營養。”她二話不說，動作麻利的替朱顏倒了一碗粥出來。
粥熬得剛剛好，不黏也不稀，稠稠的，還帶著稻米的香味。
她說：“這米可是我們自己收成的，香著呢，快喝吧。”
朱顏終究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喝了一碗。秦修明連喝兩碗，王阿姨別提多高興了。
喝完了粥，她又催促他們回家去。
“修明啊，趕緊帶顏顏回去休息下，你看她的黑眼圈，這麽漂亮的姑娘，可禁不起熬夜啊，這裏有我呢，放心吧，放心吧。”沒了唐惠儀在場，王阿姨表現的很麻利。
知道再推辭也沒用，秦修明就說：“朱顏，那你跟我先回去吧，下午再過來。”
朱顏默默的跟著走了。
王阿姨卻在他們走後抹起了眼淚：“老朱啊，你可一定要挺住啊，閨女回來了，回來看你啊，你可一定要醒過來啊，閨女回來了啊……”
朱顏忘了拿包，親耳聽到了這句話，一時間，淚如泉湧。
秦修明默默的看著她，遞紙巾，朱顏硬生生的不想讓人看到她的脆弱。
秦修明帶她回了家。她從小生長的家，她離開後朱誌榮一直生活的地方，一個破敗的陳舊的家。
說是破敗，一點都不為過，說是陳舊，更是貼切。
他們的家有個小小的院子，院子裏有一口小小的井，井的旁邊放著一張矮小的板凳。從前，父親就是坐在這裏給她吹葫蘆絲。以前朱顏不懂，後來她懂了，他是在等母親回家。
桌椅的顏色都變得那麽深，都雕琢著歲月留下的腐朽與陳舊的氣味。
不過屋子卻收拾的幹幹淨淨，是朱顏記憶裏從未有過的幹淨。
“這些都是王阿姨整理的。”秦修明說。
朱顏的手指慢慢在黑黝黝的桌子上滑過：“我猜到了。”以前她人小，夠不到桌子，父親又隻知道喝酒賭博，懶的很，哪裏會擦桌子？所以遠遠的一看，總能看到桌子上浮著一層厚厚的油膏，現在看來，桌子雖舊，但幹淨。
這就是一個家庭有沒有一個女人的區別。
三口才能稱之為家，少了一個，都是不完整的。
所以朱顏並不排斥王阿姨，隻是她略微自責：“我每個月隻給他寄錢，但是從沒想過這些錢他到底幹嘛了。”
放眼整個屋子，除了一個冰箱一個空調一個電視是她直接打電話叫人家門上門的，其餘真是沒什麽拿的出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