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蕭蕭的心思
蕭蕭往後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看著左澄，然後低下頭，定定地看著自己因為緊張而相互糾纏著的手指，傷心地說：“左澄哥哥，是不是不願意娶蕭蕭？”
左澄的臉色變了變，沒說話。
要他麵對蕭蕭說出那些話，他還做不到這麽殘忍。
像是明白了什麽，蕭蕭突然笑了，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坐下：“左澄哥哥，我其實知道你的想法，我不會逼迫你的。”
她喜歡左澄，是在十幾年前的時候，她才不到十歲。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左澄，率直開朗，像是一抹初晨的陽光，一下照進她的心房，那個時候她就想，如果以後能嫁給他，那每一天肯定都能活得很快樂。
於是這個念頭，伴隨著她成長，一點一點刻在她心上。
十幾年裏，左澄回國的次數一隻手都可以數的過來，但是每一次看見他，她的想法都會堅定一分。
她幾乎要以為，她的存在就是為了嫁給左澄。
這個念頭，在七年前就開始動搖，因為那個時候左澄遇到了舒元希。
七年前他回國看爺爺的時候，她第一次從他嘴裏聽到了女人的名字，舒元希。
……
元希是個很好的人，不過她曾經遇到過一些不好的事情，以後我把她介紹給你認識。
元希剪紙剪得一塌糊塗，我都看不出是什麽花樣，但是元希的手指很漂亮，就跟玉雕的一樣。
元希的頭發比蕭蕭的要長，顏色也更深一點，看起來烏黑烏黑的，很漂亮。
……
元希，元希，元希，那一次他回來，她隻記住了這個女人的名字，並且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隻要她一睡覺，就會夢到一個叫舒元希的女人跟左澄步入了婚姻殿堂。
可當她在五年前看到舒元希之後，就突然明白，為什麽左澄會對舒元希那麽念念不忘，因為她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好到連她自己都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就算後來傳出那麽多關於舒元希的負麵報道，就算爺爺說左尹哥哥眼瞎了，就算紀竹小叔嘲諷舒元希的人品，但是她還是願意相信，舒元希是個好女人。
否則，左澄哥哥怎麽還會對她死心塌地的呢？
五年前舒元希突然消失不見的時候，她鬆了一口氣，以為她終於能有機會追求左澄，但是看到左澄為了找舒元希連飯都不吃的樣子，她卻又突然沒有了希望。
左澄已經無法愛上別人了吧，即便這個別人是從小就夢想著要嫁給他的她。
那個時候，蕭蕭就知道，左澄心裏已經容不下另一個女人了。
可是兩個月前，左澄突然答應了爺爺的要求，跟她訂了婚，沒有人知道，她高興得好幾個晚上都沒有睡著覺。
她以為老天爺終於看到她的誠意，成全了她的夢想，她以為她終於能夠名正言順站在左澄身邊，變成左太太。
直到爺爺把左澄跟舒元希的照片放到她麵前。抱著舒元希的左澄，親吻舒元希的左澄，帶著舒元希進了酒店的左澄，讓她看得窒息。
可笑的是，她竟然沒有一絲怨恨，不管對於左澄還是對於舒元希，甚至她心底還在祝福著。
這麽般配的兩個人，在一起也是很正常的吧……
這麽想著，卻忍不住按照爺爺說的地址找了過來。
她隻是想看看左澄，看看她愛了十幾年的人，然後聽他親口跟自己說，不願意。
腦子裏紛亂地閃現許多事情，蕭蕭臉上的笑容卻更加燦爛，不等左澄說什麽，蕭蕭接著說：“是爺爺不放心，所以才派了人跟蹤左澄哥哥，我本來也是不知道的。”
“我今天來確實是爺爺命令的，說要跟你商量婚禮的事情，讓你馬上去見他。”
蕭蕭看到左澄臉上的寒意，心裏疼了一下，但是還是努力笑著：“不過那是爺爺的想法，我之所以來，真的隻是想來看看你，順帶來看看元希姐姐。”
從包裏拿出一袋紅豔豔的果子，蕭蕭放到茶幾上：“這是我在路上看到的，最新鮮的櫻桃，想著元希姐姐可能會喜歡吃，所以就買了一點。”
左澄還沒有從蕭蕭的話裏回過神來，呆呆地看著那一袋子櫻桃，嘴巴動了動，卻沒有說什麽。
他能說什麽，謝謝？謝她還惦記著舒元希，還是謝她這麽識得大體，寬宏大量？
有時候，謝謝兩個字，才是這世上最鋒利的刀子。
“左澄哥哥，你不用擔心，爺爺那邊，我會自己跟他說清楚的。”蕭蕭眨了眨眼睛，把快要流出來的眼淚逼回去，然後揚起一個笑容。
“蕭蕭……”
“左澄哥哥，這可是你欠我的哦，以後我要是有什麽需要你幫忙的，你要是敢拒絕，我就讓爺爺打你！”
蕭蕭微微撅起嘴，臉上帶著俏皮的笑容，偏偏眼睛裏卻一片濕潤，看得左澄心裏堵得發慌。
“嗯，我一定會幫你。”左澄壓下喉嚨裏的硬塊，沉聲說。
他向來是一個遊戲人間的人，性格隨意，不受拘束，從來不輕易跟舒元希之外的人許諾什麽，但是這一次，他是真的出自內心地說出這句話。
得到左澄的恢複，蕭蕭低下頭笑了笑，然後看了看樓梯口，說：“元希姐姐現在還在生病嗎？”
“隻是發燒了，應該很快就能好的。”提到舒元希，左澄心裏的難受稍微減弱了一些。
“哦，那就好。”說完這句話，蕭蕭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找不到任何話題來留下了，看了看沉默著的左澄，蕭蕭知道，自己該走了。
“那左澄哥哥好好照顧元希姐姐吧，蕭蕭就先走了。”蕭蕭站起來，走到門口，又突然停下來，背對著左澄說：“左澄哥哥，你能抱抱我嗎？”
蕭蕭的聲音都變得顫抖了，像是剛剛出生的雛鳥，顫抖著，想要追尋溫暖。
左澄沒有說好，或者不好，隻是張開雙手，把嬌小的蕭蕭整個抱進懷裏，下巴輕輕放在她的頭頂。
感受到周身的溫暖，蕭蕭憋了半天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不是因為傷心，而是因為高興。
左澄這樣，是不是代表，其實他心裏也是有一塊屬於她的空間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蕭蕭終於開口：“左澄哥哥，你快去照顧元希姐姐吧，我要回去了，出來太久，爺爺會擔心的。”
“嗯。”左澄鬆開蕭蕭，看著她頭也不回地遠去。
蕭蕭努力讓自己挺胸抬頭地往前走，直到走到一個左澄看不到的角落裏，才捂著胸口蹲下。
心像是被撕成兩半，劇烈地疼痛讓她眼前發黑，她很想哭出聲來，但是張開嘴，卻沒有一點聲音。
無聲的哭泣，其實才是最悲痛的時候。
左澄端著雞湯上樓的時候，舒元希一眼就看出他心情不好，因為隻有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嘴角才是微微向下的。
“怎麽了？”舒元希想坐起來，卻被左澄一個眼神掃過來，嚇得乖乖躺著。
之前鈴聲響的時候，她是聽見了的，但是卻不知道是誰。
“是誰來過了嗎？”
左澄沒有說話，隻是把雞湯遞給她，看著她喝完了，才接過碗說：“是蕭蕭。”
舒元希一驚，最後一口雞湯嗆進氣管，害得她連連咳嗽。
“咳咳，蕭蕭？”好不容易緩過來，舒元希抬眼去看左澄：“蕭蕭怎麽來了？”
“老爺子讓她來叫我去商討婚禮的事情。”左澄伸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為她順氣，嘴上看似漫不經心地說。
舒元希卻知道，其實他現在滿心都想著這件事情，越是在乎的時候，他越是喜歡用不在乎來掩飾。
沉默了一會，舒元希想起左尹上次在電話裏跟她說的那些話，猶豫著開口：“我聽左尹說了你跟蕭蕭訂婚的事情，但是，左澄，你不覺得這對蕭蕭來說，其實很不公平嗎？”
“怎麽不公平了？”左澄突然站起來，冷冷看著舒元希。
不知道為什麽左澄會突然有這麽大的反應，舒元希思索了一下，還是覺得應該跟左澄說清楚，不然以後受傷害的肯定是他和蕭蕭。
“我知道五年前不告而別讓你很生氣，回國的時候還沒跟你說，但是你這樣一怒之下答應跟蕭蕭訂婚……”
“你覺得我跟蕭蕭訂婚是因為生你的氣？”左澄冷笑。
雖然事實確實是這樣，在蕭蕭來之前，也許舒元希這麽說他也不會有多大的反應，但是現在，在蕭蕭跟他說了那些話之後，他對舒元希的話已經敏感到了極致。
因為在他眼中，蕭蕭能看清的事情，舒元希能看清的事情，所有人都能看清的事情，他卻反而看不清，像一個跳梁小醜，讓別人看自己的笑話！
“舒元希，你以為自己的魅力真的有這麽大，可以讓所有人都為你神魂顛倒？”
左澄感覺自己已經變成了兩個自己，一個冷眼看著自己說著這些尖銳的話，另一個自己則一邊做著傷害舒元希的事情，一邊忍受心口的痛楚。
完全沒有想到左澄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舒元希瞪大著眼睛看他，像在看著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左澄，你知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你不是這個意思，又是什麽意思？”左澄驀然笑了幾聲：“我倒是忘了，你最擅長的就是玩弄別人的感情，什麽東西都能被你一句話掩蓋過去，而總有人吃你這一套。”
玩弄感情？她沒有，從來就沒有。
“左澄，你冷靜一點，你知道的，我從來沒有那樣做過。”舒元希感覺左澄每一句話都變成一把鋒利的小刀，狠狠插在她的心口。
“沒有嗎，舒元希？”左澄臉上帶著嘲諷的笑容，不知道是在嘲諷舒元希，還是在嘲諷自己。
他想阻止自己，但是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說出那些鋒利的話，眼睜睜看著舒元希的表情一點一點從不敢置信變成令人心碎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