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藺哥 我怕死了
鍾魚蹲在地上收拾那些被踩壞的花草,沒過多久,忽然有道身影出現在她麵前。
鍾魚心頭一緊,她下意識拿劍防敵,但發現對方卻是個傷殘人士。此人神色陰沉,隻他外袍全是泥濘血漬,腿似乎受了傷,還瘸了。
他開口第一句,就是對她:“你,想不想找鳳凰血珠草?”
“什麽?”
“我可以幫你。”那人開門見山,眼神裏有著陰沉和痛恨,他沉聲道:“鳳凰血珠草。楊元異那人要找的東西,我知道在哪裏。你願不願意跟我合作?”
鍾魚這才認真打量眼前這個單薄的俊朗少年,才發現他原來身上繡有青彥徽樣的衣袍,跟那剛剛姓楊的一樣。
這怨氣,是同門相殘啊。
不用問,這人的腿必然是楊元異這腦殘陷害給打瘸的,這王八羔子是真的惡毒外加沒人品。
但聽他到鳳凰血珠草,鍾魚也沒有立刻點頭答應,隻是默默收拾自己的東西,淡淡道:“哦。那我憑什麽信你?”
江湖險惡,哪有那麽大便宜隨便撿?
瘸腿少年卻是沒有猶豫,立刻從懷裏拿出了半片火紅的水滴形草葉,晦澀道:“我差一些就得手了。我知道那血珠草在哪裏,而且,我知道你在找它。”
他拿出來的草葉子就是血珠草,手上保留著火焰靈息,鍾魚動作一頓。
然而此刻她其實更想問的是,你又是怎麽知道我在找它的?
少年停頓了片刻,接下來就替她解惑了,不過他這回語氣謙遜了不少,溫和道:“實不相瞞,從進秘境的時候,在下就留意前輩了。恕在下直言,前輩這麽大海撈針似的亂找,是找不到的。”
鍾魚嘴角微抽,半晌後,微笑道:“朋友,你一直跟蹤我?”
他默了默,又換了更謙卑的自稱辭,道:“晚輩並無惡意。”
鍾魚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眼神灰暗、甚至有些極端的少年,給她的感覺就是,他此刻如同緊繃的弦,隨時要斷裂崩壞那樣。
她想了想,就直接道:“那你想要做什麽?讓我幫你殺人報仇嗎?不用想了,不殺。”
她是很急迫得到那幾株血珠草,但也沒有到要殺人越貨那一步。
真拿不到,大不了回去被削一頓。諸位師兄生氣不開心,總不能把她打死。
少年沒有想到鍾魚拒絕得那麽幹脆徹底,微愣,死死地壓下了眼底的失望。
他低頭道:“……晚輩並無此意。”
那你什麽意思?
少年臉色有些蒼白,低聲道:“晚輩會帶前輩去取血珠草,絕無二心。晚輩隻希望前輩成功之時,能允我取一粒血珠果……”
鍾魚一聽就明白了,估計他是傷得夠重,不知到了什麽程度,但絕對不是腿瘸那麽簡單。不然,也不會來求她這個沒有什麽交情的陌生人了。
這人是走投無路了。
楊元異這個霸王要對自己同門趕盡殺絕,自然沒人會幫他。
可見在這偌大的秘境之內,他受了不少罪,也沒有一個可信任的人。
鍾魚想了想,這買賣十分劃算,這種情況她根本沒什麽可想的,就點頭答應了。
她對他:“好。我答應你。你帶路吧。”
少年又是一怔,他原以為她還會要他立誓保證什麽的,卻不想她點頭就答應了。他嘶啞道:“好。請前輩隨我來。”
鍾魚把東西胡亂倒騰一番,就跟著他走了。
其實她也不是真的不設防,可問題是眼前這人都快去了半條命,對誰構不成威脅。這人求命,她求寶,可不一拍即合麽。
時地利,四方秘境的第一秘寶她有機會能取,當然就得去取了。
誰叫,誰叫藺哥突然對她寄予厚望呢!
一想到藺無闕送行前繾綣溫柔的笑容——鍾魚抖著搓手臂,求生的壓力使她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事實上,鍾魚沒看走眼。
這瘸腿少年是傷了沒法凝力提劍,但他腦子的思路無比清晰,事關鮮為人知的秘境內的二重境界,所有的陣盤路線,他一清二楚。
基本上他指哪個方位,鍾魚就拿劍去砍哪就行了。在茫茫秘境中,準確找到承載二重境的古陣,他們隻用了不到兩日。
合作過程,相當愉快。
鍾魚他們成功地進了二重境。
進去後,少年麵色就變得謹慎多了,他對她:“前麵有隻食骨獸,霸占鳳凰血珠草為己有。要奪走寶物,須得誅殺此凶獸。”
意思很明顯,暴力打怪這事隻能交給鍾魚了。
少年卻是心思很細膩,沒等她開口,就立即下毒誓,“前輩放心。我若私吞秘寶,必將五雷轟頂身死道消,永世不得超生。”
對於不能輕易對蒼起誓的修者來,這種賭上身家性命的誓言,是真的是很狠了。
重情重義啊這孩子!鍾魚內心很觸動,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不必如此,我當然信你不會背信棄義,拿了東西就跑。”
少年灰暗的眼神微亮,心中一顫。
可他沒能話,鍾魚就語重心長地繼續下去,“因為我進來之前就把追花粉撒你身上了,你除非想癢死,跑不掉的。”
“……”
少年神色變幻莫常。
鍾魚不知道他又在想什麽,也沒空分析,道:“來,打起精神。計劃是這樣,我去把那惡獸引開,給你一刻鍾,拚上你畢生的聰明智慧,腿斷了也給我拔一株回來。”
少年:“……好,前輩放心。”
鍾魚點點頭,看他表情如此冷靜,她很放心。
把該的都完,她就拿上劍,閉上眼默念三遍斬妖劍法,隨後她咬咬牙上去打怪了!
食骨獸是身形龐大的惡獸,它盤桓在鳳凰血珠草的旁邊,貪婪地吸收靈寶的力量,使得血珠草在惡劣環境中漸漸顯出枯竭之態。
惡獸周圍都是大大的白骨。這附近靈氣充裕,活物卻很少見,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個橫行霸道的老妖獸。
鍾魚心裏算著自己的戰鬥力,要想殺氣它,那肯定是難了。她隻能想辦法,把這龐然大物引開,讓夥伴進去把血珠草挖出來。
鍾魚不敢耽擱,食骨獸感覺到生人的氣息,尤其是修仙士跳躍的靈息,身體本能地受到強烈刺激,撲過來廝殺。
麵骨獸腥氣重,力量也很大,爪子一下就把鍾魚揮到石壁上,痛得她一口老血梗在喉嚨裏。
真妖獸跟假的,區別那麽大!金水台後山那的真是不值得一提。
鍾魚咬緊牙,看準了時機,掌心運力,用劍對著食骨獸的臉,就是一道淩厲的清光刃。
食骨獸被傷到了眼睛,發出痛苦的嘶吼聲,差點把鍾魚的耳膜震穿。
她撐不了多久了,就衝著那邊的人嘶聲大喊:“喂!你好了沒有?”
滿臉狼狽不堪的少年從白骨堆裏爬出來,他做了個到手了的手勢。鍾魚心中大定,趁食骨獸傷得看不清,她立刻就跑向少年。
二話不,她立刻把人拉起來,“走!快走!”
兩人在惡獸的魔爪之下艱苦求生,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出二重境的。
所謂的二重境,就相當於樓中樓,畫中畫。他們解陣盤方位逃出,在出來的那一刻,二重境這‘密室’瞬間被關閉。
食骨獸出不來,他們也就安全了。
兩人逃出生,身上已經沒一處好地方了。鍾魚是最賣力的被挨打的,她沒斷胳膊沒斷腿,但看上去也比他好就是了。
他們走了好一段距離,才停下來。
少年把三株血珠草交給鍾魚,鳳凰血火焰灼灼,他的手掌全都是血。
可見他沒辜負她被打吐血爭取來的那絲機會,也是拚了老命去摘回來了。
這就是純正的仙俠風骨,江湖義氣。現實世界好善樂施卻倒黴了一輩子的鍾魚,此刻終於感受到一把義氣的溫暖,心裏很感動。
她把一株鳳凰血珠草上麵結的三粒紅果子全摘下來給他了,“你有用對吧?拿去吧,都是你該得的。”
人家也是豁出性命了,就給人家一粒,她心裏怎麽都過不去。
虛弱得貧血的少年受寵若驚,他驚訝地看向鍾魚,見她完全沒有收手的意思,便道:“多,多謝前輩。”
鍾魚拿到了東西,完成了終極任務,變得很好話,笑道:“不客氣。多虧了你,是我要謝你。”
沒有了權衡算計,氣氛變得很輕鬆溫和。
可是和諧的氛圍沒維持多久,一道熟悉而又煞風景的聲音出現了。
“血珠草果然是出現了。哈哈哈,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聽著,你們若識相點,就把鳳凰血珠草給我交出來!”楊元異那奸險的聲音遠遠傳來。
他麵露凶相,來勢洶洶,脖子上還包著滲著血的紗布。
不過他這回沒帶那幾個縮頭縮尾的跟班狗腿,而是兩個青彥蒼山派的弟子。
顯然,楊元異這次重新殺回來不是耍威風的,他是真的想仗勢奪寶,殺人滅口的。
楊元異再次看到接連讓他吃了暗虧,他最最厭惡的兩人,怒火中燒,殺氣頓現。
他居高臨下地看渾身狼狽的少年,麵色扭曲,道:“你這死殘廢,居然還沒死!還跟這女人走到一起了。正好,我順便來送你們一起上路!”
少年眼神十分凶狠,鍾魚則是心頭猛地一沉。
楊元異看到火紅的血珠草,眼睛都紅了,道:“把鳳凰血珠草搶過來!還有給我殺了他們!出了事我頂著。”
那兩人開始有點猶豫,但求功心切的楊元異已經瘋魔了,怒道:“把人給我殺了!掌門下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拿到血珠草!”
三人提劍殺過來。
鍾魚拿著所有的血珠草,她自然就一下承受了所有的攻擊。但她硬扛著也隻能躲開追殺,稍稍顧及不暇,血珠草就被那混蛋給搶了。
筋疲力盡的狀態她並不能以一敵三,剛從食骨獸手底下爬出來,更不可能。
就在她憤恨不甘地以為自己死定的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地動山搖,若有秘境崩裂之感。
眾人皆是一愣。
他們誰都沒有想到,二重境中的食骨獸不知怎麽回事,居然自己爬了出來!而且它就衝著拿著血珠草的楊元異等人直奔而來。
失去眼睛的食骨獸簡直像是突然暴走了一樣,身上的煞氣失控了,把拿著血珠草且防備不及的其中一人給一爪子壓成肉泥。
楊元異驚恐不已,“這,這裏怎麽會有這東西?”
鍾魚看到見人就殺的食骨獸那一刻,臉色也是刷的一下白了。問個屁,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突發情況接二連三出現,她腦子一片空白,隻能踉蹌往後退,遠離拿著血珠草的幾人。
果然下一刻,她就又聽到了身後一聲淒慘的痛叫聲。
楊元異拿著血珠草,情急之下隻能慌不擇路地逃命。他顧不上什麽同伴了,滿麵驚慌,撿起另外兩株血珠草就跑。
而古林中仿佛起了一陣朦朧的血霧,他越跑越路越暗,像是誤入了禁地,滲人得很。
而楊元異就在血霧中,隱隱的,就看到了藺無闕那張清塵冰寒的臉。
他瞪大了雙眼,驚聲尖叫:“藺掌門,你你你怎麽會出現此處?不對,你、你竟無視盟規!!原來是你——”
話音未落,他就在滿目驚恐中,死了。
死寂。
半晌後,藺無闕身邊就躺著倒下的食骨獸還有死人,陰風入骨。
他彎腰,優雅地撿起散到四處的鳳凰血珠草,麵色不改,平靜如幽暗不見底的古井。
鍾魚看到藺無闕的身影時,他麵龐清雅如仙,步履從容而緩慢,一步步向她走來,整個人都忘了什麽反應。
那一刻,他像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
好熟悉又好陌生的感覺。
藺無闕走到她麵前,輕輕地將僵住的她抱在懷裏。他的嗓音低低沉沉的,語氣裏滿是令人沉醉的愛憐,道:“手心都冷了。很害怕麽,嗯?”
怕。
我怕死了。
鍾魚看著他那張要命的俊臉,心裏沒有實感,聲音都是輕飄飄的,“你怎麽來了?”
藺無闕輕柔地替她擦去臉上的血和泥,淡淡道:“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