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八章 哥哥嫂嫂
溫零怎麽會在這裏？
她和陸星辰兩人，正沿著靠近山邊的小徑朝山上走去。
漁村大屋附近裏裏外外大家都已經搜尋了好幾遍，現在正準備擴大搜查圈。
天已經漸漸黑了，山上並不安全，所以醫生也跟在後麵，企圖將他們勸回來。
“溫醫生，陸先生派的人就快到了，你就別以身犯險了，更何況，你還帶著小少爺，這要是再出什麽事，陸先生肯定要把我剁成肉醬。”
溫零想了想，便把陸星辰的手塞到醫生手裏，“那你把星辰帶回去吧，我自己上去。放心，我擅長黑夜走山路，不會出什麽事。”
陸星辰自然不肯，想要跟上，醫生想著能抓回來一個是一個，而且他不了解陸司爵和溫零現在的關係，當然覺得陸星辰的安全才最重要。
所以迅速把陸星辰抱起來，不由分說的將他帶回了大屋，讓兩個護士專門看著他。
再出門，就發現陸司爵派的人已經到了，他立馬跟搜尋隊的領隊闡述了情況。
而陸司爵，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已跟著溫零進了山。
溫零以為身邊無人，便沒有顧忌，一邊走一邊喊：“陸奶奶，陸奶奶……”
陸司爵站在她身後幾十米處，聽到她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傳到耳畔，愣了一愣。
她……竟然已經會說話了……
她的聲色還是跟從前一樣，但因為受過傷，沒有從前那麽清脆，帶著一些些沙啞，像是哭了很久的聲音。
陸司爵心頭一痛，悔恨又蔓延了上來。
他靜靜的跟在溫零身後，關注著溫零安全的同時，並沒有忘記四處搜尋奶奶的身影。
這片山，以前是座荒山，後來是爺爺和奶奶一起種樹，才有了如今的鬱鬱蔥蔥。
但是自從爺爺去世奶奶生病之後，便沒有人再打理這裏，那些樹長得肆意，便讓這樹林漸漸變得密不透風，所以他們往前每走一步都很艱難。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再往裏走就會更困難，但是溫零沒有回頭的意思。
陸司爵便發了條信息，讓祁選派人在外圍接應。
索性這片樹林並不太大，走到山頂大約也隻需要十分鍾左右。
溫零打開了手機手電筒，仔仔細細的照完左邊照右邊，可是一直都沒有陸奶奶的身影。
她聽見頭頂有巨大的引擎聲，便抬了抬頭，透過茂密的樹頂隱隱約約看見一架紅色的直升機。
陸司爵派來的人應該是到了。
溫零心下安定，往山頂走的步伐就更堅定了。
一層一層撥開野生的灌木叢，一步一步慢慢走到略為開闊的山頂，仰頭，便看見了皎月正當空，明亮潔白。
溫零望著天空，莫名有些傷感。
她努力的尋找著陸奶奶，可是陸奶奶總有一天會離開他們，就像她的家人，一個一個離開了她。
人活在身上，最身不由己的便是死亡。
溫零聽見身旁有一棵樟樹背後窸窸窣窣有聲音，便拿手電筒照了過去，然後就看見陸奶奶正拿著把小鋸，正用力的鋸著那棵樹。
她嘴裏還在喃喃自語：“阿裘，砍下這棵樹，我就能做木筏子過去找你了。”
她已老邁，力氣弱小，小鋸隻在樹上鋸了一圈短短的印記，可她還是執著的一下一下鋸著，手指都已經被勒出了血痕，應該已經鋸了很久。
溫零連忙打電話，想告訴醫生她已經找到了陸奶奶，可是想一想，她好像沒有醫生的電話號碼。
咬了咬唇，決定給陸司爵打電話報個平安。
電話剛撥出去，十幾米外的樹叢裏就響起來手機鈴聲。
溫零朝那邊望過去，陸奶奶也放下了小鋸，站起來朝著那邊望了過去。
陸司爵隻好走了出去，有點尷尬的打了個招呼：“好巧，我剛好找到這裏來。”
溫零蹙眉看著他，不是很信任的樣子。
陸司爵連忙快步走過去扶奶奶，“您怎麽在這裏？叫我們好找。”
陸奶奶盯著他，眼神從陌生漸漸變為熟悉，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哥哥，你回來了？”
陸司爵愣了愣，很快就反應過來，陪著她演戲，“嗯，回來找你。”
“你回來了，那阿裘應該也回來了，是不是？”
“對，他也回來了，就在家裏，等著你回去呢。”陸司爵現在隻想哄著奶奶乖乖跟他下山。
路過溫零的時候，陸奶奶突然停住，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笑了起來，“哥哥，你把嫂嫂也帶回來了啊。”
溫零如鯁在喉，什麽嫂子？
陸司爵敷衍著說：“是啊。”然後小聲對溫零說：“我奶奶有個哥哥，在戰爭勝利之前就已經犧牲了，我看奶奶好像記憶跳轉到她的少女時代了，務必請你配合一下。”
溫零點了點頭。
這種時候，任何事情都沒有陸奶奶的安全更重要。
兩人一起扶著陸老太太下山，到了山腳，就看見大隊人馬在等，醫生手足無措的迎上來。
“陸老太太，您可真是……”他又不敢真的責怪陸奶奶，隻好跺了跺腳，“以後求您讓我們省點心吧。”
陸奶奶看都沒看他，拉著陸司爵和溫零的手往大屋走。
醫生跟上去，忐忑的對陸司爵說：“醫院的救護車已經來了，要不要帶陸老太太去做一個全麵檢查？”
陸司爵看了看陸奶奶，雖然有些疲倦，但精神還算不錯，就否決了這個想法，“不用了。讓他們隨時待命吧。”陸奶奶自從得病之後就很不願意去醫院，每去一次都要鬧很久，陸司爵不想讓她不高興。
陸奶奶牽著她的“哥哥嫂嫂”進了大屋之後就說：“你們好不容易一起回來，一定要在家裏住一晚上。”
她臉上盡是渴望的神色，陸司爵連忙答應下來，“好好好，都聽你安排。”
陸星辰鼓著嘴在旁邊“太奶奶”“太奶奶”的叫，可是陸老太太根本不理他，他歎了好大一口氣，倒把他爸爸的眼神吸引了過來。
陸司爵看了他一眼，便對祁選說：“送小少爺回家。”
陸星辰不肯走，溫零還在這裏呢！他拚命搖頭，“我不回家，我要在這裏陪太奶奶！”
“不需要！”陸司爵霸道的拒絕，然後給祁選使了個眼色，祁選隻好半哄半拖的把陸星辰帶走了。
陸星辰走後，陸奶奶朝溫零招了招手，“嫂嫂，你過來看看我給你們準備的新房你喜不喜歡。”
溫零配合的走了過去，陸奶奶笑眯眯的說：“我媽說了，我哥一回來就讓你們完婚，叫我早點給你們收拾房子……你等了這麽多年，我哥終於回來了，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溫零走進那間她在的時候從未打開的屋子，發現裏麵貼滿了喜字，床頭還張貼著百年好合的剪紙，床上是紅通通的被褥。
她恍神，陸奶奶卻高興的很，“我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成婚吧，阿裘說我哥隻有三天假期，再錯過就隻能等下次了，那就不知道是猴年馬月。”
她不由得溫零不同意，已經轉身跑出去，吩咐傭人們張燈結彩，準備婚禮了。
溫零茫然的站在那間新房內，陸司爵走了進來。
“我聽奶奶說過，她的哥哥在去部隊之前定過親，後來犧牲了，那女孩一直等她哥哥，終身未嫁，那女孩臨終之際跟我奶奶說，在她心裏，沒有嫁給她哥哥是一個遺憾，所以奶奶才會這麽熱衷想要幫我們辦這個婚禮吧。”
誰要跟他辦婚禮？溫零臉色變了變。
陸司爵連忙解釋說：“我說的我們，是指她認錯的我們，你別誤會。”
溫零臉色恢複了正常，依舊用手機打字，“好，我願意配合。”讓奶奶了卻心中遺憾，也讓那個苦守了一輩子的女孩了卻心中遺憾。
她其實有點羨慕那個女孩，她等的人、她守的感情，都是那麽純粹，絲毫沒有半點瑕疵。
那個年代，雖然戰火紛飛，但也很美好。
陸司爵看著她打字的手指如飛，表情苦澀。
不知道為什麽她要隱瞞已經康複的這個好消息？
總不至於在防星辰和邵恩嘉他們。
應該還是防他吧。
陸司爵想起祁選說溫零約的那個施曼曼是顧溫晚在b國留學時的同學，溫零找她是打聽顧溫晚當年有沒有男朋友……突然湧起一個念頭。
他找到祁選，如此這般的安排了一番，卻沒料到，自作聰明，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
陸司爵帶過來的人，幾乎都被陸奶奶抓了壯丁，要他們做各種各樣的事，比如說——去買燈籠、去買鞭炮、去做轎夫、去張羅喜宴……
幸好人多，所以短短幾個小時之內，這婚禮便像模像樣的籌備好了。
擺在溫零麵前的是一套龍鳳褂，還有一頂紅豔豔的蓋頭，像極了民國劇裏出現的衣服，也不知道陸奶奶是怎麽弄到的。
她從沒穿過這樣的衣服，穿好之後，對著鏡子照了照，都感覺有些不認識自己了。
外麵有人在催她，溫零便蒙上了蓋頭，由著人牽了出去，去村口坐上轎子，由八人抬著，慢慢往大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