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四章 有問題的牛奶
陸司爵看著徐老太太日漸頹靡的樣子,知道徐老太太命不久矣,雖然與她並無太深感情,但總覺得從她的身上能看到奶奶的影子,所以感觸頗深。
不久之前,她還容光煥發,與奶奶一起參加他和徐熙熙的婚禮,臉上洋溢的都是深深的喜悅。
後來,徐熙熙一再出事,她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少。
直到最近,連徐栩栩都出了事,她的臉色就更加灰敗。
再加上心髒移植手術和每日的藥物刺激,徐老太太跟從前的開朗從容簡直判若兩人。
比起來,奶奶現在無憂無慮的樣子才更幸福吧。雖然過得稀裏糊塗,可是每天都很開心。
徐老太太過了很久才慢慢睜開眼睛,看見陸司爵還在,便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陸先生,你百忙之中過來看我,我很感謝,隻不過我現在沒什麽精神陪你,不如你早點回去吧。”
陸司爵點點頭,難得表情溫和,“您好好休息,等您好一點我再過來看你。我今天來,其實也是想告訴你,徐栩栩的案子已經了結了,以後陸氏不會再找徐氏或者徐栩栩任何麻煩,您老可以放心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徐老太太無神的眼睛裏終於聚起了一小撮光,“這下我真的死而無憾了。”
陸司爵有些動容,安慰她,“您怎麽說這種喪氣話,嘉仁這裏的醫資卓越,您一定會康複。”
徐老太太淡淡笑了笑,“我都活到這把歲數了,生老病死早就看透了。隻要我的孫子孫女都能好好的,我什麽都不怕。”
陸司爵眼皮跳了跳。看來徐老太太真的還不知道徐熙熙的事。他不想戳破徐栩栩的謊言,便起身告別。
臨出門,卻與徐栩栩撞了個睜著。
徐栩栩嚇了一跳,以為他是來刺激奶奶的,立馬攔住了他,“我想跟你談談。”
陸司爵沒心思與他糾纏,就伸手推他,“我沒時間。”
他往電梯那裏走去,徐栩栩連忙追了上去。
陸司爵看他追進電梯,沒有說話,按了停車場所在的b2。
徐栩栩著急的問道:“你剛剛去我奶奶那裏跟她說什麽了嗎?”
“你覺得呢?”
陸司爵表情淡淡,徐栩栩看不出他的意思,就懇求道:“我希望你不要說,她已經時日無多,我不想讓她受刺激,帶著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所以你想用向淺淺騙她到最後?”
“對。”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陸司爵同情的看向徐栩栩,“這世上沒有能包的住火的紙。”
“我知道,但我還是想試著做一些努力。”
陸司爵知道徐栩栩心裏恨他,但是為了他奶奶還是肯對自己低下頭顱,便據實說道:“今天我什麽都沒跟她說。”
徐栩栩鬆了口氣,緊皺的眉頭都鬆了開來,“謝謝你,陸先生。”
陸司爵見電梯裏沒有別人,就說:“你先別謝我,我隻是今天沒說,不代表以後我都不說。”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陸司爵本來沒打算今天跟他談交換條件,可是他窮追不舍,他便索性在電梯裏與他談吧。
“我想知道你和溫零是什麽關係。”
徐栩栩愣了愣,仔細看著陸司爵,陸司爵眼神裏透著從容和淡定,有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
難道他已經知道了?
溫零的身份終究還是瞞不住了嗎?
徐栩栩剛鬆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自從跟溫零把話說開之後他就沒有再去找她,碰到她也會刻意繞開。
前幾日知道她為了自己去找陸司爵求情,便隱隱知道有些不妥。
陸司爵是何等聰明敏感,他怎麽會真的相信陸星辰會為了毫無交情的他去求情?
隻是當時溫零言之鑿鑿,他又忙於奶奶的事,便沒有繼續追問。
現在想想,十分可疑。
陸司爵見他遲遲不開口,而電梯已經快到達指定樓層,便說:“徐先生,我希望你拿出一點誠意,否則我真的不保證會幫你保守秘密,相信你應該也知道,我讓嘉仁壞掉的燈修好,或者大白天塞進去一個叫向淺淺的女人,都不是什麽難事,到時候,恐怕你就後悔莫及。”
徐栩栩不想背叛溫零,所以便說:“這個問題很複雜,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想好了再回答你。”他要先與溫零聯係,搞清楚整件事的狀況,才能做出合適的應對。
陸司爵何嚐不知道他的心思,但他無所謂,他手裏握著徐老太太的命脈,他就不信徐栩栩還能翻出什麽花樣。
他更不相信,徐栩栩會為了溫零而舍棄自己的奶奶。
如果真是那樣,溫零在徐栩栩心裏將會是多麽重要而又特別的存在……
……
徐栩栩回到病房,徐老太太剛好醒過來,便問他:“你最近怎麽老往我這兒跑,公司沒事嗎?”
“沒什麽事。”和陸氏合作的城南舊城改造項目已經退出,徐氏最近風平浪靜。
“那就好。”徐老太太閉上眼睛,慢慢的說,“徐氏隻要維持正常的運轉,就足夠讓你和熙熙此生無憂,不必要再去折騰什麽。”
“奶奶,你累了就睡吧。”
“嗯。”
徐老太太說完,呼吸就漸漸均勻了起來。
徐栩栩看著她安詳的睡著,卻很想流眼淚。
奶奶已經是他唯一的親人,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血脈相連的人。
如果奶奶不在了,天大地大,他將會是最孤獨的人。
徐老太太睡穩之後,徐栩栩給溫零發了條信息。
“有時間見個麵嗎?”
溫零收到信息的時候,正準備進理療室做康複治療,她馬上回道:“有,隨時都可以,我現在就在嘉仁。”她知道徐老太太在嘉仁住院,也曾經偷偷去看過她。
“好,那來天台吧。”
溫零立馬跟約好的醫生說改天再做,然後跑向了電梯。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和徐栩栩見麵,她害怕徐栩栩還在恨她,所以盡量不出現在他麵前,免得惹得他煩。
可是她真的很想關心他,徐家發生了那麽多事,她很想能夠幫幫他。
如今徐栩栩主動約見麵,她自然是迫不及待。
徐栩栩見到溫零,立馬開門見山的說:“陸司爵來找我,問我和你是什麽關係。”
溫零皺起了眉頭,“那你怎麽說?”
“我什麽都沒說。”徐栩栩看向遠方的天空,“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我”
“沒有。”溫零不想讓徐栩栩知道她為了給他求情,答應了做陸司爵的女朋友。
“我感覺他可能知道你的身份了。”
“不會,你多心了。”溫零肯定的說,“如果他知道,他就不會是現在這個反應。”以陸司爵的性格來說,如果他發現自己被欺騙,一定會怒不可遏,早就來找她對質了。而且江城這些知道她秘密的人,她都很信任,所以她有這個自信。
“那你希望我怎麽回答他?”
溫零想了想,“你就說因為徐熙熙的事情你對我心存愧疚所以對我幾多照拂,我大概是因此感激你,所以才幫你求情。”
倒是也說的過去。
徐栩栩點了點頭,表示認可這個回答。
聊完了正事,徐栩栩便沉默下來。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溫零看著他,原本意氣奮發幹淨精致的男人現在胡子邋遢滿臉頹廢,看來徐氏最近發生的事對他打擊挺大的,再加上徐老太太的病情,他一定很難過吧……
她剛想開口安慰他,徐栩栩卻說:“陸司爵不是你想象中那麽好欺騙的人,你還是小心為上。”
說完,他就轉身,大步離開。
溫零靠在天台的欄杆上,哀從心起。
她和徐栩栩,是真的不可能回到從前了吧。
如今他們之間的關係鬧成這個樣子,真的不是她想看到的,她欠他的,已經一生一世都還不清,還偏偏恩將仇報傷害了他。
溫零很恨自己,為什麽當時不用更柔軟的方式拒絕他,為什麽早知道他有那樣的心思卻一直催眠自己說那不是真的,為什麽不能跟他開誠布公告訴他那時候不能接受他其實隻是不想連累他……
她很後悔,可是為時已晚。
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
溫零站在天台上,想了很多很多,可是徐栩栩的忠告,她卻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晚上回家……
溫零特意在外麵呆到很晚才回家,到家的時候已經十二點多,陸司爵在她的臥室,整個客廳靜悄悄。
她鬆了口氣,去衛生間洗了個澡,然後去熱牛奶。
把牛奶拿出來倒進玻璃杯放在餐桌上,想用幹毛巾擦一擦頭發,卻不小心一抬手,將牛奶整個打翻了。
她有些可惜,沒有睡前的這杯溫牛奶,她今晚可能沒有辦法好好睡一覺了。
溫零擦幹淨那些牛奶,躺在沙發上,有些難過的想著徐栩栩的事情。
果然失眠了。
她想起她中毒重傷的時候,徐栩栩每天都會去看她,鼓勵她,讓她勇敢活下去。
如果那時候沒有徐栩栩,可能她真的熬不過去。
後來徐栩栩又幫她安排好了所有一切,他一心一意想要讓她忘掉過去重新開始。
徐栩栩甚至為了她,在除夕之夜去寺院排了很長很長的隊,就為了幫她搶到代表著好運的新年頭香。
那個時候,她的身體剛剛康複,對徐栩栩有小雞對於母雞一樣的依賴。
所以徐栩栩不在病房,她的心就無法安定下來。
於是一直給徐栩栩打電話,徐栩栩一開始編各種各樣的借口,說晚一點回去,讓她先睡。
可她就是不肯。
最後鬧的徐栩栩沒辦法,隻好說自己在寺院排隊。
她便立刻打車趕了過去。
剛剛晚上八點鍾,寺院的香爐前就已經人山人海。
徐栩栩站在隊伍的第二排,然後神秘兮兮的跟她低聲說:“你放心,我個子高,一定比她們先把香插進去。”
他用下巴點了點第一排。
第一排都是五六十歲的女人,她們默默念叨的莫不是“兒子早點娶上媳婦生個孫子”“女兒考上一所好大學”“全家人身體健康平平安安”……
所有要許的願都是為了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人。
而徐栩栩,是為了溫零。
溫零那時候沒有想得這麽深,她隻是覺得徐栩栩很好很好,他是一個對朋友忠肝義膽的人,所以她暗暗發誓,將來有一天如果徐栩栩也需要她,她一定會為了他兩肋插刀在所不辭。
零點的鍾聲一敲響,無數雙手就朝著香爐伸了過去。
徐栩栩利用自己的身高手長優勢,如同他自己所預料的,第一個把香插進了香爐裏。
但卻樂極生悲,被後麵的人擠翻,一頭栽進了香灰裏。
等他爬出來的時候,便是一臉灰塵,但是眼睛卻是笑著的。
溫零拿出紙巾幫他擦,嗔怪道:“隻是一個意頭,至於這麽拚嗎?”
他眼神閃閃發亮,“當然要拚,我跟自己說了,隻要能搶到這支頭香,你一定會重新幸福起來!”
溫零的眼睛有些濕潤,感動得更厲害了。
她答應徐栩栩,說她一定會很幸福很幸福。
可是她卻那麽不爭氣,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最初的原點。
溫零剛歎完一口氣,突然聽見陸司爵房間有動靜。
她在黑暗中,朝著那邊看了過去。
陸司爵打開燈,先是小心翼翼的將溫零睡前塞到他門縫裏的卡片拿下來,然後打開門,走了出來。
溫零驚愕不已,原來陸司爵早就知道她設置的小機關……
更讓她驚訝的是,陸司爵竟然直接朝她走了過來,就如同她無數次夢到的一模一樣。
溫零連忙閉上了眼睛。
陸司爵坐到了她身邊,深情款款的看著她,好一會兒之後,又伸手幫她理了理劉海。
“什麽時候我才能名正言順的睡在你身邊呢?什麽時候你才能不對我有那麽深的偏見呢?什麽時候我們才能開開心心的在一起呢?”
溫零心想,你這說的什麽胡話,什麽時候什麽時候,這輩子都沒可能!
但是想想不對啊,為什麽夢裏發生過的事情現在竟然變成了現實?
在她的夢裏,陸司爵每晚都會出現在她的身邊,跟她說這些莫名奇妙又濃情蜜意的話。
難不成那些都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過的?
怎麽會這樣?
溫零睜開了眼睛。
陸司爵看她睜開眼睛,沒有半點驚訝,反而笑意更深了。
“睡吧,我看看你就走。每天也就隻有這個時候,你才會對我一點都不排斥。”陸司爵伸手去摸她的臉頰,“那天在衛生間,你撞到我的胸膛,知道我有多想將你緊緊抱住狠狠親吻嗎?你這個迷人的小妖精……”
他竟然真的湊了過來,馬上就要親到溫零的唇。
溫零再也忍不下去,一巴掌將他的頭扇到一邊,然後迅速站了起來,順手就從陽台上拿了一把修剪花枝的小剪刀,指著他。
陸司爵沒有想到溫零會突然爬起來。
他呆呆的坐在沙發上,過了一會兒,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這點時間已經足夠溫零拿到自己的手機,然後打出了一大段話。
“你是不是在我牛奶裏下藥了!”
溫零畢竟是學醫的,稍一冷靜就知道自己一定是中了藥,她每天晚上回來也就喝一杯牛奶,今天晚上恰巧沒喝,所以一定是牛奶有問題!
陸司爵見陰謀已經被識破,索性大方承認了,“沒錯,我確實是給你的牛奶裏下了安眠藥。”
“卑鄙!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我的家!”溫零怒極,“我真是從一開始就不該讓你住進來!”
“你翻臉無情也太快了吧,今天我剛剛跟徐栩栩了結了案子你就趕我走?”陸司爵一副傷心欲絕的委屈模樣。
“你少給我來這套!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實在太清楚了!別以為裝可憐可以騙到我!”溫零拿著手機,撥了三個數字,“如果你不走,我現在就報警,告你非法擅入民居,告你傷害他人身體,今晚的牛奶我沒喝,證據猶在,我就不信你能一手遮天,讓整個m國司法機關都聽你的!”
陸司爵恍然大悟狀點頭,自言自語,“我就說嘛,每天晚上都沒事,今天晚上怎麽就突然醒了。”
溫零想起剛剛他湊過來要親她,氣得發抖,“你……你以前也做過今晚要做的事嗎?”她雖然醒來之後能記得一些,但是有一些沉睡階段的記憶是沒有的,如果陸司爵每晚都輕薄她,那她真的藥氣瘋了。
陸司爵似笑非笑,故意模棱兩可的回答:“或許吧,我也不記得了。”
溫零抓起那把剪刀,直接砸到了陸司爵的臉上。
陸司爵明明可以躲過,但卻沒有躲。
他用自己的臉接了溫零的滿腔熊熊怒火。
雖然修剪花枝的剪刀並不十分鋒利,但刀尖還是戳破了陸司爵的臉。
溫零怔住了。
她沒有想到自己真的能傷害到陸司爵。
她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如果陸司爵惱羞成怒,如果陸司爵以暴製暴……
她還是跑吧!
溫零朝著門口跑去。
陸司爵摸了摸自己臉上的血跡,慢慢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