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胎記
顧溫晚在醫院住了兩天,便有些待不住了。
她隱隱覺得這狀態不對勁。
她這是在養胎嗎?她怎麽覺得自己像是被軟禁了?
沒有朋友來探望,她也不可以出病房。
手機也被沒收了,說是怕她靜不下心來。
她問一直陪在身邊的簡悅寧,“你覺得我情況真有這麽嚴重嗎?”
簡悅寧瞪她一眼,“你別動什麽歪腦筋,好好聽醫生的話,再作的話神仙也保不住你的胎。”
“可我覺得我挺結實的啊。”
“你這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你自己想想,自從懷孕之後,你進進出出醫院多少次了,怎麽就不長點記性!我就納悶了,你是不是不想要這個孩子啊,你這成天不顧自己身體躥來躥去的到底圖什麽?”
顧溫晚被簡悅寧好一頓罵,罵得沒了脾氣,弱弱的說:“好啦好啦,我乖乖躺著還不行嗎。”
簡悅寧背過身,暗暗鬆了口氣。
媒體雖然沒有對紀美筠的死大肆報道,但是陸司爵每天進出幾趟警局,外麵的輿論早已沸沸揚揚,都在猜測這次他又是犯了什麽案子。
以顧溫晚的脾氣,如果讓她知道這一切,難免會跟著操心,而她這一胎懷得十分不穩,醫生已經說過,經不得一點點刺激。
顧溫晚無聊的看了會電視,又問:“這幾天怎麽白澍沒過來?”
“她高燒感冒,不敢過來,怕傳染你。”
“要不要緊啊?”
“我問過她,她說沒什麽事,再過兩天好徹底了就可以過來了。”
而此刻的白澍,正在總統府坐立不安。
她想出去找一家去紋身的美容院,把胎記去除,可又害怕美容院的人口風不緊,會留下把柄。
可是讓她去求聶之川,她又覺得開不了口。
從前他做了那樣大的一個局,賭上了自己所有的名聲,想讓她承認自己就是盛芷荷,她偏偏就是不認,而且趾高氣昂的說再也不需要他的協助。
轉眼之間,便被他狼狽的從酒店救出來。
好不容易緩了兩天,心情才平複過來。白日不再無止休的冷汗發抖,晚上也不再一閉眼就是紀美筠躺在冰冷的水泥地睜大雙眼慘死的模樣。
聶之川這兩天都不在,似乎是出國訪問去了。
她思來想去,便打算自己解決掉這個胎記。
她想回自己家,總統府的管家卻不讓她走。
“總統先生吩咐過,必須確保您的安全,沒有他的允許,您哪兒都不許去。”
管家臉上帶著標準的職業微笑,語氣卻是沒得商量的堅決。
白澍隻好轉身回房,忽然又問管家:“您能幫我準備一些東西嗎?”
“您需要什麽?”
“消毒水,紗布,繃帶。”
管家訝異的問:“您要這些做什麽?”
“我的腳早上踢到浴缸,破了些皮。”
“那我找醫生過來給您看一看。”
“不用不用。”白澍連忙搖手,“我在這裏的事,總統先生應該也跟你說過,不宜對外張揚,所以我自己處理這個傷口就行。”
管家應了聲“是”,待她走遠,便馬上給聶之川打了電話。
聶之川沉默片刻,方道:“她要什麽就給她吧。”
“好的。”
聶之川掛了電話,心卻亂了起來。
她受了傷?她什麽時候受的傷?如果真的隻是踢到一下浴缸,應該不需要用到那些東西,有個創可貼便足夠。
那麽,是她跟紀美筠在天台推搡的時候受傷了嗎?
不行,他要盡快回國,就算她固執,不要他的幫助,他也要離她越近越好,隻要她一呼救,就可以飛快的跑到她的身邊。
白澍手上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卻無法狠下心去下手。
那個胎記的位置,長得十分玄妙,就在胸口上方一點點,如果她現在紮下去,這裏就會變成一塊醜陋的疤。
雖然她為了複仇,特意在整容的時候選了最平凡無奇的這張臉,可不代表她能容忍醜陋。
而且這塊胎記,已經是她和盛芷荷唯一相連的地方。
如果被抹去,她便真的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原本她對於盛芷荷這個身份已經毫無留戀,可是當她用白澍這個身份誤殺了紀美筠之後,她忽然不想做白澍了,她想回到盛芷荷的身上,做一個任人拿捏蠢到極點的白癡。
做白癡總比做個殺人犯要好。
她在房間裏痛哭出聲。
像是又經曆了一遍哥哥的死訊。
……
哭著哭著便睡了過去。
很久很久之後,她聽見有人在敲門,她想應門,可是大腦意識還沒有蘇醒。
她剛睜開眼,門已經被人撞開,那人飛奔著到她眼前,看到她手腕邊橫著的刀,眼睛便紅了起來。
“你想要幹什麽!你到底想要幹什麽!”他踢走那把刀,麵目猙獰的咆哮著,“你有沒有想過,你死了我要怎麽辦,我是為了誰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白澍有些恍惚。
她一時不能確定這個人究竟是不是聶之川。
聶之川從來在她麵前都沒有這樣失控過,他永遠像是矮她一等一樣的仰望著她,溫和的笑,眉目間都寫著世上最大的歡喜。
“你……你在哭?”白澍真的嚇著了,她撐著身子坐起來,連忙解釋,“我不是想要自殺,你誤會了……”
聶之川不管不顧的抱過來,將她整個人都卷進懷裏。
他想好了,這次,就算她掙紮,想要推開他,他也絕對不要放開。
白澍怕刺激反常的他,便乖乖的一動不動。
聶之川在她耳畔輕輕的問:“這些年你還好嗎?芷荷。”
白澍眼淚滾滾而落。
她不想再騙他。
他為她傾盡所有,為她改變了整個人生,為她脆弱得像個孩子……
“還好。還好。”她輕輕拍著他的肩膀,“你別這樣,我真的過的還不錯。”
聶之川的懷抱收的更緊。
她終於承認她是盛芷荷了,她終於向他打開那道心防了。
……
時間過去了很久,兩個痛哭流涕的人都平靜下來,肩並肩坐在沙發上,看夕陽緩緩落下。
聶之川一直在等她向他傾訴這些年的過往,可白澍什麽都沒有說。
他猜想她並不想提,也對,怎麽可能真的過的好,如果真的過的好,就不會是現在麵目全非的模樣。
於是他跟自己說,隻要白澍不提,他就不問。
過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離她又近了一步。
但是那把刀,他還是要問的。
“你拿刀做什麽?”
“我有一個胎記,陸家的人都知道,紀美筠正是因為這個胎記認出我來,所以我想剜掉,免得以後授人以柄。”
“你還想報仇嗎?”
白澍慢慢的歎了口氣。
她的人生早就已經為複仇而活,如果現在讓她停下來,她所有的信念都會轟然倒塌,成為一具萎靡的空殼。
她欠紀美筠的,她遲早會還,但是陸司爵欠她的,她絕不會就這麽算了。
紀美筠雖說盛家今日的悲劇和她有關,但歸根結底,造成一切走向不可挽回境地的還是陸司爵。
所以,她必須要讓陸司爵活得生不如死,經曆她經曆過的人間煉獄。
聶之川從她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便說:“如果你想報仇,我幫你。紀美筠的死,警方現在懷疑的第一嫌疑人是陸司爵,我可以利用一些非常手段,讓他坐實罪名,一旦他被定罪,整個陸家、包括顧溫晚,都會離他而去,他就會成為真正的孤家寡人,這也是你要的高級的報複手法吧。”
聶之川想要這麽做,還有一個私心,那就是讓白澍徹底從紀美筠墜樓案裏摘出來。
白澍點了點頭,“你說的對,那麽d明天開始我會回到顧溫晚身邊,我們裏應外合。”
“好。”聶之川又說,“你的那個胎記我待會會派人過來給你處理。”
當晚,白澍的那個胎記,便被一個紋身師精雕細琢了一晚上,成為了一隻栩栩如生振翅欲飛的蝴蝶,完全看不出從前心形胎記的模樣。
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默默的握上了拳頭。
盛芷荷,隻要你贏了這一次,你就可以破繭成蝶,重新歸來。
……
紀慎行醒了之後,狀況便一天比一天好。
邵恩嘉每日會隨主治醫生過來看他一次,停留時間不長,隻要看到他情況穩定就很滿足。
至於更深層次的交流,他們之間始終隔了一點隔閡。
陸心晴每天除了忙紀美筠的葬禮,就會在醫院陪著紀慎行。
紀慎行問陸心晴:“你沒告訴你媽我車禍的消息嗎?”這麽多天了,他一個紀美筠的電話都沒接到,他下午實在好奇,就給紀美筠打了過去,那邊卻是無人接聽。
“沒告訴啊。”陸心晴趕緊打哈哈,“她都快生了,我哪敢跟她說你出了這麽大的事。”
“真的?”紀慎行狐疑的看著陸心晴,“那我打她電話怎麽也沒人接?”
陸心晴的眼淚下一秒就要湧出來,她連忙忍住了,抬頭看了看天花板,然後說:“舅舅,今天主治醫生讓我去一趟我忘了去,我現在就過去一趟。”
她從病房裏跑出來,背抵著門就開始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