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細話舊事

  一頓忙亂，等所有人的行李收拾妥當，天也黑透了。


  林家老宅燈火通明，有歡聲笑語從屋內蔓延。


  蘇晁陪著葉雲繁兩個人靜悄悄第圍著老宅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了院子裏那棵老樹下，這就是葉雲繁說過很多次的那棵刺桐樹，白日裏來看，那是一樹的火焰紅花。


  “這就是我跟你說得那棵刺桐樹，祖父種下的，跟我娘一樣的年歲。這老宅原先也沒有這麽大，你猜這裏原來是什麽？”葉雲繁站在樹底下，指著旁邊一塊空地問道。


  蘇晁借著月光看清了地勢，脫口而出：“這裏以前應該是一堵圍牆吧。”


  “誒，你怎麽知道？你看這裏有一塊石頭，是我小時候埋的。”葉雲繁用腳尖撥開草地，露出一塊白色石頭。“這院子原本沒有那麽大，圍牆還沒拆的時候，我就喜歡爬到樹屋上，看隔壁的人家。”


  “隔壁住著什麽人？”蘇晁好奇問道。


  葉雲繁搖搖頭，“我不記得了，隻記得我愛往那邊看，卻不記得為什麽要往那邊看，看見了什麽。”


  葉雲繁手裏握著那支粗劣的刺桐花木簪，神情有些失望。


  轉了一圈什麽都沒發生，她什麽都沒想起來。


  蘇晁拉著葉雲繁找了個地方坐在，皎潔的月光從花間落下，帶著刺桐花的芬芳。偶爾有夜風吹動，花葉搖晃間，有花瓣飄落。


  “別著急，我們再住一段時日。肯定會慢慢想起來的。”蘇晁安慰道。


  “要是哥哥在的話就好了。他一定知道我身上發生了什麽事？”葉雲繁說道。


  十年前，葉雲繁還不到七歲，林舅爺押著兩大船的貨物出海了。結果在海上遇到了暴風雨，兩艘海船全軍覆沒，林舅爺生死不明。


  消息傳回泉城已是兩個月後，林家一夕之間大廈傾塌。


  當時，林家老夫人已經患病多年，林如清還未經事，林家上下唯有許舅母勉強支撐。


  “當時我還不知道舅舅出事了，隻記得，祖母跟我說繁兒以後不用再上學時，心裏十分開心。”葉雲繁回憶過去，說道。


  “後來，看到家裏總是堵滿了來要債的人，有些人哭著求舅母可憐可憐把銀錢結了。有些人凶神惡煞地恐嚇舅母不把銀錢拿出來，就要殺了我們全家的。那時，我才知道，哦，原來家裏不行了”葉雲繁苦澀說道。


  蘇晁攬著她的肩膀，微微用力，想要讓她知道，她的身邊如今還有他了。


  “那時候最辛苦的就是舅母了。舅母把能賣得全都賣了，包括她的嫁妝。沒有大房子，沒有奴仆，我們又重新回到了這座老宅裏。那時候，祖宅還沒這麽大呢，又破又舊，我們太窮了，窮得連祖母生病的藥錢都拿不出來。然後，舅母出去給人洗衣服賺錢，哥哥不讀書去碼頭搬貨，隻有我一個人沒用，隻能呆在家裏。”葉雲繁說道，眼睛有些濕潤。


  “你看那個樹屋。”葉雲繁指著樹屋說道，“那是哥哥給我做的，給我的生辰禮物，你不知道，它一開始隻是那麽幾塊木板，梯子也是最簡單的繩索，哥哥說他買不起像樣的禮物，隻能動手做個東西送給我，十分內疚。他不知道，這份禮物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後來呢，後來你們是怎麽渡過難關的？”


  “是哥哥，哥哥尋到了一位富商，那富商曾受過祖父的恩惠，哥哥說服了這位富商借了一筆銀錢給哥哥東山再起。我們在長汀縣住了大半年，大家都慢慢接受了舅舅遇難的事實，不想，舅舅竟然回來了，舅舅在海上飄了七天，最後遇上了一位四處遊曆的好心人。”


  現在回想起舅舅回來的那日，葉雲繁依舊激動不已。


  她記得那日，全家人抱在一起狠狠地痛哭了一回。


  “想來也是祖先積善行德，才讓我們這麽好運。”葉雲繁最後說道。


  蘇晁將她拉近，讓她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想要早點遇見你，回到過去，在你辛苦的時候，給你一點點依靠，哪怕是幫你擦擦眼淚也好。”蘇晁滿是愛憐地說道。


  “現在也不晚，我們還有大把的未來。比起擦眼淚躲在你身後，我更喜歡能和你並肩作戰，一起去創造一份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奇跡。”葉雲繁說道。


  “今生有你，我死而無憾。”蘇晁鄭重說道。


  “不準說這個字！啊——”葉雲繁突然驚呼一聲。


  “怎麽了？”蘇晁緊張起來。


  “她踢我了！”


  “誰？”蘇晁緊張地回頭四處看。


  葉雲繁笑出聲，拉起他的手，放在肚子上。“是孩子，孩子剛剛動了！”


  “真的嗎？我摸摸！”


  蘇晁激動地用手在葉雲繁的肚子上撫摸了一圈，可是什麽都沒發生。


  他不甘心，又把耳朵貼在葉雲繁的肚子上仔細聽，依舊什麽動靜都沒有。


  “大概是睡覺了，明日動了我再叫你。”葉雲繁安慰道。


  蘇晁隻要悻悻地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