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城下何人?
景州知州姓苗名興國,四十多歲的年紀,身材清瘦,猴子臉,眼中有精光,一身官袍看得出是浣洗多次,已經起了毛脫了線。
據傳,苗興國出身寒門,苦讀十餘載,二十五歲才高中放了一個小城的九品縣丞。苗興國因為自己來自貧農,對百姓生活極為了解。為政期間,常為百姓做實事,在每一任轄地都很受百姓擁戴。
五年前苗興國還隻是景州柳縣的一個七品縣令,任期結束,苗興國離任回京述職,柳縣萬人出動為苗興國送行。
盛平帝聽聞此事,深受感動,當即調任苗興國擔任景州知州一職。
若不是景州這次發了水災,以苗興國的政績,下一任正五品的知府應該不是大問題。
不過,景州遭災後,苗興國及時反應,第一時間親赴災發地,疏散了百姓,隨後又開倉放糧安撫民心。他本人更是帶頭募捐,把自己一年的俸祿和府邸上下值錢的東西都捐了出去。
大公無私如斯,升遷不過是早晚的事。
這一世果真有了許多變數。
這苗興國,葉雲繁前世雖隻見過一麵,卻記憶深刻。
因為,前世,她是在京城城東菜市口的斷頭台上見到苗興國的。
……
接下來的幾日,送到慈幼局的孩子越來越多,慈幼局上下每個人都忙活開了。
因為早先韓秋穎統籌安排時,並沒有給“葉雲繁”安排多少事情,所以在這連小荷都忙得沒空吃飯時刻,葉雲繁和五兒成了兩個閑人。
至於喬六娘,葉雲繁給她安排了別的事。
“雲繁,你懂醫術,去城南幫方太醫吧。”韓秋穎最後見她太閑,給她安排了個活。
葉雲繁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和五兒去了城南,一路上她也從五兒那大概了解了一下方致遠的情況。
大隊伍剛到景州城,方致遠放下行李便去城中各處病寮查看落實病患,把有可能引發疫病的病人登記在冊,進行特別關注。
弄完這些後,方致遠便在城南大街上義診。
方致遠醫術精湛,為人又謙和,不嫌髒不嫌麻煩,什麽病人他都會耐心接診。不過幾天時間,方太醫的名字便傳遍了整個景州城。
原本義診設在回春堂醫館,可聞名來的人太多,醫館根本站不開。於是就在回春堂門口搭了一個簡單遮陽棚,義診就設在棚下。
葉雲繁到城南時,遮陽棚下已經排了長隊,方致遠正在給一位老漢看診。
“方太醫,我也略懂醫術,這裏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葉雲繁趁著方致遠看完病人的空擋,上前問道。
方致遠抬頭,就見葉雲繁不驕不躁落落大方站在那微笑。
“葉小姐,你來了。”方致遠也打招呼道。
“葉小姐能來真是太好了,這裏有一些女子求診,煩請葉小姐將她們帶到堂內看診。”方致遠也不客套,直接把人指給了葉雲繁。
婦人不比男子,行事多有顧忌。常有臉皮薄的姑娘,瞧他是男子,話沒說兩句臉先紅了,或死活不開口。方致遠對此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眼下有了葉雲繁這個女大夫,這是就好辦了。
同前世一樣,方致遠是個心細如發的仁心醫者。葉雲繁心中對方致遠一如既往地敬佩。
“好,我先帶人過去,若有不能拿定的,再來請教方太醫。”葉雲繁點頭道。
有了事做,葉雲繁這一天也過得很快。
日落時分,葉雲繁看完最後一位病患,方致遠也忙完,從外頭進來。
“葉小姐,今日辛苦了。”
“方太醫客氣了。這是我今日看診的脈案和藥方,你看看,有無疏漏之處?”葉雲繁將案前的一遝紙張拿起來,說道。
葉雲繁前世跟著寒邪更多是學下毒,醫術並未接觸太深。今生為了方便日後行事,在泉城拜了一位醫師,學習了一段時間。
事關人命,葉雲繁不得不謹慎行事。
方致遠接過她手中的脈案,仔細看了起來。
葉雲繁瞧他嘴角帶笑,以為他是在笑她的字,不好意思道:“方太醫見笑了。”
“葉小姐謙虛了,這脈案記錄清晰,方子都沒有錯,隻是這幾處,葉小姐為何開的是這幾味藥?”方致遠看完所有脈案,抽出兩張藥方,問道。
“此人小腿有創傷,我已開金瘡藥一味。但我觀其麵色黃雙眼無神,且脈象偏滑,應是體內過於濕熱,所以我又開茯苓,佩蘭兩味先去濕氣,再安神養氣。方太醫,我哪裏錯了嗎?”葉雲繁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莫慌,葉小姐觀察細致,可還記得那人年歲,衣著打扮?”方致遠又問道。
“記得,求診之人,是個中年婦人,年紀約三十出頭,身著褐色布衣麻褲,一雙草鞋。丈夫在洪水中失蹤至今無音信,她家裏還有兩個孩子,今日就是她女兒扶她來看病。她的腳是在山上挖野菜時從山坡滑下來,摔傷的。”恰巧那婦人她記得,於是一點一滴回憶出來。
“以葉小姐之見,今日這金瘡藥,她會不會去藥店買?”
葉雲繁想了想,婦人家庭拮據,雖然她開的是最便宜的金瘡藥,但也不見得她會舍得用。
金瘡藥都舍不得買,那去濕氣的茯苓,佩蘭就更不會去抓了。濕熱又不會要人命!
葉雲繁恍然大悟,重生後,她養成了個習慣,什麽事都想要做得滴水不漏。
就像她給人看診,既然摸了脈,自然要把所有病症都一起治下去才安心。殊不知,這多一味藥便給人多了一份負擔,好心可能做了壞事。
“那這雜症小病就不治了?”葉雲繁疑惑問道。
方致遠嘴角含笑,眉眼間是一片和煦,“自然是要治的。下次,你可以開荷葉和淡竹葉,讓她們衝水喝。”
荷葉和淡竹葉也是去濕之物,且隨處可見不用花錢。
“方太醫,說的極是。今日雲繁受教了。”葉雲繁虛心說道。
之後,方致遠又跟她說了幾處方子,葉雲繁點頭如搗蒜,不由感歎方致遠待人接物的體貼與細致
接下來幾天,葉雲繁都在城南醫館幫忙義診。
每天,她都能從方致遠身上學到不同東西,除了醫藥上的學問,在行為處事上也有了一些自省。
幾天下來,葉雲繁和方致遠已經熟悉,兩人早晚同進同出,在慈幼局和醫館間兩地活動。
每日結束,出了醫館,他們會先走一段路活動活動久坐的筋骨,葉雲繁會在這個時候把自己的脈案拿給方致遠看,兩人邊走邊交談。隨後再各自上馬車,趕回慈幼局。
這日,晚霞燒紅了半邊天,景州城南城門迎來了一隊不一樣的車馬隊伍。
隊伍前後兩端,兩人一排各十六匹高頭駿馬,馬背上的人一式紅衣銀甲,簇擁著隊伍中間的兩輛馬車,其中為首那輛馬車,駟馬齊驅雕花描金,尤為高大豪華。
那隊伍人不少,但那馬匹如士兵行軍一般,踏步飛蹄,行動整齊劃一。落蹄的震動聲,透著一股不一樣的氣勢。
城門守備站在城頭,老遠就發覺這隊人馬,因來者氣勢太強,守備怕出事,急急把城門關了起來。
隊伍在城門前停下,除了馬兒落蹄聲,隊伍內無任何雜聲。
“城下何人?”守備在城頭問道。
城下隊伍裏一人踢馬上前,手裏舉著一塊令牌,回道:
“平南王在此。速開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