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禍不單行
“哪有什麽萬全之策!”穀隱順著台階逐級而下道,“飄雪塢激發護城大陣或可阻擋九嬰於萬一,若此時撤離,對城中百姓而言才是真正的災厄!”
鬱律道:“修真者跟凡人界限分明,飄雪塢竟敢在眾目睽睽下激發護城陣?”
穀隱道:“飄雪塢對外宣稱是江湖門派,但其門人多年來高來高去,身為修真門閥的事實早就不是秘辛了,就連化清門都懶得幹預。”
鬱律奇道:“莫非百姓也不畏懼?”
穀隱道:“神仙打架,固然凡人遭殃,但有修真門派庇護,盤蒲城終歸要安全的多。”
台階直通地底密室,密室空闊疏朗,四壁角落出堆放著些許靈材,另有座符文玄奧的微型法陣立在中央。
穀隱往法陣邊緣的凹槽裏嵌入枚清靈玉,法陣嗡一聲輕鳴被激發起來,他隨手取出道紙符,嘀嘀咕咕朝符紙念叨一陣,將其往陣內拋去,符紙閃了一閃,隨即消失無蹤。
穀隱道:“已往苑中奏報,稍待即有回音。”
約莫一刻鍾,法陣果然有了回信,符紙上雲:奏報已達,強援數日即至。汝可相機而行,務必要維護弟子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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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蒲城偏北,一座高樓巍然矗立。
黃昏將臨,樓上有兩條身披鬥篷的人影凝滯不動,俱垂目遙望著暮歸客棧。
一位霜眉雪發的老者聲音略顯沙啞,捋須道:“同塵苑弟子進入客棧便再未出來,此地估計是其秘密聯絡點。”
另一位雙目敏銳的精悍男子輕輕拂著仙劍,淡淡道:“不必再耽誤,今夜即可行動。”
霜眉老者皺皺眉,冷然道:“尊駕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難道虹薇夫人如何隕落的還未曾看得仔細?別說青鸞神鳥和作鎮此地的長老,單單在那十二位弟子圍攻下都未必能討好。”
精悍男子不屑道:“人說薑桂之性,老而彌辣,閣下卻是越活越回去了,隻需探準那小子住處,在下自可手到擒來。”
霜眉老者冷哼道:“領頭者是同塵苑掌教原暮雲的高徒,道法雖不放在你我眼中,但一身江湖閱曆未必便差,他豈會不事先做好安排?倘若打草驚蛇,你自去向那老道解釋。”
精悍男子冷笑道:“金主給了偌大好處,怎能不冒些風險?這群小崽子離開石煙城就舍命狂奔,卻於午後滯留此地投宿,雖不知有何變故,但極可能是候著餘人前來匯合,莫非閣下還敢等著捋青冥的虎須?”
一席話說得老者啞口無言,他猶豫半晌方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老夫隻是想另尋適宜的機會。”
精悍男子怡然自得道:“閣下若不敢出手,在下便自行前往,但好處必須獨占九成。”
“尊駕好大的胃口!”霜眉老者琢磨半晌咬牙道,“好,暫且依你之言,老夫不信憑這件匿隱鬥篷還能被人發現。”
兩人計定後,將鬥篷帽沿一蓋,迅速消逝在高樓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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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華燈初上。
暮歸客棧的屋脊上現出三條身影,穀隱、鬱律和晗冰沿低空飛遁,悄悄出行,飄雪塢重地隱藏在河道上遊的群山中,此去估計要花費半夜時光。
其餘弟子按照鬱律吩咐沒有熄燈,十餘間客房裏燈火通明,杜若洲還邀約數人在房中飲酒作樂。
精悍男子和霜眉老者恰恰跟穀隱錯開時間而來,兩人身披鬥篷,龜縮在海棠樹樹蔭下耐著性子等候,聽著耳邊不時傳來的歡言笑語聲,那是恨得個牙癢癢。
巡夜更夫敲了兩下梆子,扯著嗓子吼道:“關門關窗,防偷防盜。”
杜若洲等人酒興雖酣,卻不忘時不時的放出神念遊走警戒。
甄小二久居客棧,寂寞難耐,自然不會錯過這等熱鬧場麵,他悠悠噠噠跑去廚房弄了幾味靈肴下酒助興,眾人推杯換盞,不亦樂乎。
精悍男子及霜眉老者站得腳都麻了,正尋思是不是該去去哪裏快活一番,等稍後再來時,又聽更夫破鑼般的嗓音道:“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燕辭是出了名的瞌睡蟲,隔壁房間裏鬧哄哄的,他卻已做了數場美夢。
盤蒲城的夜晚寒意頗濃,燕辭蓋著床厚重的棉被還是被冷醒了,耳聽隔壁鬧騰不休,他喃喃道:“嘿,這些家夥倒是好雅興。”
起身喝了杯涼茶,打個哆嗦,再次鑽進被窩裏,往左往右翻身壓住被角,雙腿一抬一收,裹成個粽子狀均勻呼吸,繼續酣眠。
街外更聲又起,更夫都有些發困道:“醜時四更,天寒地凍。”
精悍男子和霜眉老者驀然覺得有些後悔,一群小輩在房中飲酒取樂,他倆卻在寒夜裏凍得直哆嗦。
匿隱鬥篷雖可隱匿身形,卻有個不小的壞處,就是一旦催動法力便會暴露形跡,逃不過肉眼或神念的探視。
兩人不敢以法力禦寒,隻能強行耐著寒冷,輕輕吸著被凍出來的鼻涕不敢吱聲。
再等許久酒宴方散,同塵苑弟子搖搖晃晃的各回房中安歇。
燕辭輕輕翻個身,他居然夢到了皇甫真兒,那小妮子眯著月牙兒般的眼睛,唇角浮起一抹春意盎然的淺笑,伸出蔥白般的玉指朝燕辭一勾一勾的。
燕辭有些失魂落魄,那小妖精誘人的身段撩撥得他心癢難搔。
正覺時,驀然一縷霸道的神念往身上撞來,燕辭陡然驚醒,那縷神念已幻化成一記狼首撞進靈台,他隻來得及往床屏上一拍,就人事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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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隱秘之地,穀隱同樣縮身在塊巨石後枯等。
許久方見林中人影飄動,一位不惑之年,從容不迫的錦衣中年翩然而至。
穀隱怨氣衝天道:“該死的戴老兒,許久不至!”
戴斜陽甚感無辜,笑罵道:“眼下才是約定的時辰,這老頭好大的火氣!”
他懶得正眼再看穀隱,轉首道:“鬱律和晗冰小友怎會在此?青冥峰主呢?”
鬱律苦笑道:“我等中途遇到了麻煩,正有事向戴前輩稟告。”
“麻煩?”戴斜陽斜眼瞟了瞟穀隱道,“穀隱老頭才是找我的麻煩。”
鬱律聞言尷尬不已,穀隱冷哼道:“閑話休提,石煙城中九嬰出世了。”
戴斜陽簡直懷疑自已聽錯了,訝然道:“九嬰!凶獸九嬰?”
“不錯。”穀隱隨即將鬱律等人見聞之事細細相告。
戴斜陽錯愕良久,喟歎道:“若連青冥峰主和五位化嬰修士都難以阻止,飄雪塢又怎能抵擋?”
穀隱滿臉鄙夷道:“指望飄雪塢,你當老夫來開玩笑呢!一群自私自利之徒,若非你戴老兒還算持正不阿,我老頭子何須費心巴力的拉攏你。”
戴斜陽忍不住笑道:“這老頭一貶一褒,我算是著你的道了,說吧想要戴某如何應對?”
穀隱正色道:“為百姓計,需先說服令門主開啟盤蒲城防護大陣,然後戴兄隨老夫去一趟石煙城。”
戴斜陽變色道:“你瘋了!開啟大陣不算是難事,去石煙城豈不是自投羅網?”
穀隱憂心忡忡道:“青冥師妹等人生死未卜,老夫總得親自去看看。”
戴斜陽苦著臉歎道:“你要去便去,何苦來拉上我?”
穀隱展顏笑道:“別顧著唉聲歎氣,老夫獨力難支,再說就算死也得有個伴吧。”
戴斜陽氣苦道:“穀老頭成天投機倒把,真不知同塵苑怎會受得了。”
穀隱繼續道:“別廢話連篇了,明日午時老夫在客棧等候。令門主若知閣下跟同塵苑來往,你想死都難。”
裸的威脅讓戴斜陽極感無奈,卻又找不到理由推諉,隻能勉強同意下來,他喃喃自語道:“交上一位損友,再難安度一生!”
燕辭失蹤了!
房間空蕩蕩的,衾被已冷,床屏上嵌著枚醒目的掌印,中間三指指印清晰,正是遭遇強敵的信號。
晗冰連氣帶急,幾欲落淚,燕辭身懷洛音珠,其他人無事唯獨他消失無蹤,下手者極可能是奔著至寶而來。
客棧裏一切正常,沒有人知道來者是何時下的手,是如何下的手。
當值夜哨的杜若洲和李宿雁苦著臉站在一旁受訓,兩人因堅信諸多融合期弟子坐鎮無人敢來冒犯,故而相約飲酒去了,萬料不到卻被別人鑽了空子。
堂堂同塵苑聯絡重地,強敵侵入而不知,這臉麵丟得夠大!
其餘弟子都不敢做聲,僅僅能奉獻出滿臉同情之色,眉宇間分明寫著:“自求多福吧。”
穀隱怒氣極甚,將兩人挨個數落幾頓,甚至激動得連端在掌中的茶盞都嗒嗒嗒抖個不停。
杜若洲生怕它長翅膀飛了,幾乎忍不住想上前接過來,安安穩穩的放在桌上。
夙沙清影道:“酒宴四更方散,此前並無異常,燕師弟極有可能是之後才失蹤的。”
江疏月較為冷靜,道:“燕師兄本領不低,卻沒有還手之力就被擄走,來者恐怕是化嬰或以上修士,不如我等分頭去找找。”
鬱律歎道:“機會雖然渺茫,但也須一試。咦,晗冰師妹呢?”
晗冰也不見了!
眾人呆若木雞,藺皓酸溜溜道:“晗冰師姐和燕師弟關係要好,隻怕是自行搜索去了!”
杜若洲越發叫苦不迭,穀隱出言喝道:“還愣著做甚?就算找不到燕辭,也得給我把晗冰帶回來!”
眾弟子如蒙大赦,轉身便往門口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