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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鬼話連篇

  青冥攜手梅影經過一番精細推算後找到了眉目,說道:“左一退三右二進四,依此步伐前進,或有望尋到出路。”


  幾次三番確認後終於不再猶豫,帶領眾人沿地磚一步一頓行進。


  圈子兜了一炷香功夫,忽見一道林影從眼前劃過,青冥掌影飄灑,斜擊林影。


  忽喇喇的響聲大作,甬道空間頓現迷離,陰翳的深林被掀開偌大一角,繼而撲簌簌地塌陷下來。


  杜若洲喜道:“成了!”


  青冥搖頭道:“沒那麽簡單。”言未已,眼前景色驟然一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淒淒荒草地。


  環顧置身處,這是一座黑漆麻烏的庭院,東南西北四向各有一道院門,碎石鋪砌的小徑交錯複雜,彎彎曲曲通往另一座庭院。


  此地儼然是座更大的迷宮,每座庭院的風景都無二致,甚至連一株衰草一片塵埃一顆頑石都無區別。


  諸人連跨過三座庭院即渾然不辨方向,燕辭呆頭呆腦,喃喃道:“鬼打牆!”


  晗冰疑惑道:“什麽是鬼打牆?”


  燕辭縮縮身子,道:“就是走夜路遇到小鬼作祟,讓人隻在原地打轉永遠走不出去。”


  晗冰明眸微嗔,埋怨道:“子虛烏有的事情你是樣樣知道。”


  燕辭見她不信,開始興致盎然地講起故事來,道:“鸚哥城外的老陰山是處野草瘋長的亂葬崗,從來都是荒無人煙,少有人敢去的地方。家叔喜歡打獵,有一次追蹤一隻麋鹿跑出幾十裏,結果麋鹿沒追著,卻稀裏糊塗的鑽到了山上去。”


  “那時天寒地凍,亂葬崗上掛著個毛月亮,到處冷颼颼的。崗上有棵大槐樹,樹根下密密麻麻全都是墳頭,另有一丘新墳,掛著慘白慘白的招魂幡。墳場裏冷不丁會跳出幾點碧幽幽的鬼火,更兼樹上怪鳥的梟啼聲,家叔說若非喝過幾口扶頭酒,他差點嚇得尿褲子。”燕辭說到此處,自顧自樂出了聲。


  杜若洲興趣轉濃,好奇的問道:“然後呢?”


  燕辭道:“家叔察覺情況不對勁,調頭撒腿就跑,卻總感覺後麵有東西跟著。聽說人體雙肩和腦袋上總共有三把火,走夜路時若冒然回望,火就會熄滅,容易招惹邪祟,故而家叔一直強忍著不敢回頭去看。還沒跑出幾步,突然覺得有人在脖頸裏哈氣,暖烘烘,又冷颼颼的,那種怪異的感覺讓他從脊背直癢到了尾巴骨,家叔被唬得慌了神,下意識的扭首就往身後瞟去一眼。”


  晗冰、曲羽衣挽著的手指一緊,緊張兮兮道:“身後有何物?”


  燕辭像被嚇到似的拍拍胸口,正正經經道:“什麽都沒有,一根鳥毛都沒有。”


  晗冰和曲羽衣杏眼圓睜,幾乎氣得銀牙咬碎。


  杜若洲瞪眼道:“這廝欠揍!”


  燕辭悠然道:“身後是沒什麽,身前倒是多出許多東西來。”


  杜若洲隨口問道:“什麽東西?”


  燕辭道:“不止身前,是周圍都極其突兀的出現了棵大槐樹,墳頭招魂幡鬼火怪鳥樣樣俱全。”


  杜若洲失聲道:“鬼打牆?”


  燕辭道:“不錯,家叔腦袋發懵,嚇出了一身冷汗,翻爬翻滾狂奔一程,卻始終跑不出那槐樹圍成的怪圈,偏偏就在越發慌亂的時候,旁邊槐樹根下進砰砰砰響起了幾下砍伐的聲音。月冷星寒,半夜三更的居然有人在亂葬崗砍樹,說出去鬼都不信。”


  “家叔幾乎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但那株大槐樹還在撲簌簌地往下掉著樹葉。家叔驚懼之下,說感覺渾身輕飄飄的,似乎靈魂在拽著他往天上飛。他嘴裏顛三倒四念著幾句驅鬼的咒文,縮在草窠裏膽戰心驚的等候一陣,砍伐聲驟然停歇。更闌夜靜,家叔壯著膽輕聲問道:‘誰在砍樹?’‘砰砰’,砍樹聲突然又響兩下,‘別砍!’‘砰砰砰’‘龜孫子還砍!’‘砰砰砰砰砰’家叔頭皮發麻,奈何走不出那鬼陣,他狠狠咬咬牙,拎著獵刀哆哆嗦嗦往槐樹後摸去。”


  燕辭說得自己都有點哆嗦,卻忍不住續道:“兩個長著細白毛的影子蹲在樹後竊竊私語,一個手持厲斧,捂嘴偷笑,一個兩腮通紅,撅著嘴巴,赫然是冒失鬼和小氣鬼。見家叔晃晃悠悠摸了過來,兩鬼影同樣嚇了一大跳,嗖地一聲投入到槐樹中去。灰褐色的樹皮密密匝匝都是裂紋,數十道砍痕汩汩淌著鮮血,家叔雙股一鬆,一泡尿再也夾不住,尿在了褲襠裏。而那兩條鬼影則在高處樹杈間探頭探腦的張望,小氣鬼瞪著小眼,慢悠悠放下圈白麻繩子往家叔脖頸上套來”


  曲羽衣驀地縮縮身子,這冰山美人素來寡言少語,此時顫聲道:“後來呢?”其聲如鶯啼般悅耳卻帶著絲絲懼意,讓人甚是難忘。


  燕辭咧嘴道:“有位道士偶經墳場救下家叔,完了,這麽喜歡聽鬼故事?現在是說鬼打牆哎。”


  晗冰感覺周身寒颼颼的,強笑道:“荒誕不經,兩位師叔在此,那些小鬼避之還恐不及,豈敢作祟?”


  燕辭道:“不信就別害怕,沒準此地有的是惡鬼。”話音未落,一堵院牆轟隆一聲倒塌下來,燕辭打個激靈,騰地一下縱到晗冰身後躲避。


  青冥信步走來,道:“庭院布置依然遵從奇門遁甲術,可按相似方法破陣。”她奇怪的瞟瞟燕辭,問道:“剛剛隻是推倒座院牆而已,你怎會被嚇成這樣?”


  晗冰笑道:“他講鬼故事哩,自己嚇自己。”


  杜若洲聞言亦捧腹大笑,曲羽衣嫣然道:“燕師兄真應了那句話‘黃口孺子,怎聞霹靂之聲;病體樵夫,難聽虎豹之吼’”語聲清脆甜美,聽得杜若洲骨軟筋酥,暗歎此女真是個尤物!

  燕辭解嘲道:“嘿,此地處處詭異,誰得意呆會誰撞鬼。”


  杜若洲道:“撞鬼總好過看別人故意弄鬼。”


  梅影立在近處,蹙眉道:“牆角隱秘處布有靈紋,跟雲虞紋相仿卻更加玄奧,師姐可知曉其來曆。”


  青冥近前仔細辨識,疑惑道:“有些模糊,但似乎是螭龍紋,軒轅時期曾流行此類紋飾,其法象用於鎮壓邪物。當今能識得者屈指可數,我也是數年前才聽苑主提過。”


  梅影暗呼奇怪,凝眉道:“虹薇夫人僅僅是一介散修,若說她能識得並應用此紋,鬼都不信。”


  青冥道:“其擅長的無非是些裝神弄鬼的伎倆,之所以有這偌大名聲,是因為修真界能克製陰靈鬼道的功法極少,且此女詭計多端,睚眥必報,少有人願意得罪。”


  她抓起把泥土撚了撚,嗅了嗅,秀眸輕揚道:“石煙城建城不過百年,而這座庭院裏則充斥著洪荒之氣,依我推測,此院該是上古時期就建造的地底之物。”


  梅影輕輕頷首道:“如此說來,虹薇夫人未必知道石煙城有此處地界?”


  青冥道:“尚屬未知,暫時不必做過多猜測,石煙城如此劇變必有因由。我擔心林、楚兩位師兄都會遇到麻煩,還是早早出去為妙。”


  梅影點了點頭,再次配合青冥掐指推算起來。


  ※


  鬼舞寨中,鬱律、夜鶯兒等竭盡全力,到底將滿院牛鬼蛇神驅散一空。


  鬼影紛紛化成黑煙飄散半空,使得寨院中光線愈加陰暗。


  火星尚未熄滅的紙人亂七八糟被扔滿一地,藺皓輕輕掐滅指尖的火苗,自鳴得意道:“早知木精離火能夠克製鬼物,又何必如此勞神?幸虧師兄有先見之明,曾封存一縷靈火在雲水盂中。”


  鬱律目蘊笑意道:“木精離火是至陽之火,豈可隨意錯過?可惜火種太少而鬼物太多,急切中燒不盡絕。”


  夜鶯兒一抬腳,把身旁燒得破破爛爛的紙人架子踢出老遠,咬牙切齒道:“虹薇這喪盡天良的老妖婆,竟然禁錮住這麽多陰靈!真是作孽!”


  夙沙清影歎道:“妖婦手段陰毒,以陰靈附體的紙人對付闖入者,世間可少有這等詭異離奇的事情。”她心有餘悸,隨即坦言若非有鬱律作主心骨,今日之事極難善了。


  鬱律回避著眾人欽佩的眼神,暗想隻有鬼才知道他究竟捏出過多少把冷汗。


  小院中激鬥的聲勢頗響,然而楚山孤和花溪至今未歸,鬱律心生擔憂,遂提議前去看看。


  諸人均無異議,略微收拾下即往村寨中掩去,跨過七八處屋脊,一座古裏古怪的殿宇映入眼簾,殿內黑燈瞎火的並無半絲人影。


  正百思不解時,殿脊角落突然冒起兩條身影,身影的出現極其突兀,再把諸人嚇得一哆嗦。


  楚山孤見鬱律等立在屋脊上指指點點,遠遠問道:“何以不在那邊等候?”


  鬱律微微鬆口氣,故作輕描淡寫道:“此地鬧鬼鬧的厲害,晚輩前來聽候使喚。”


  “鬧鬼?”楚山孤略感意外道,“無梁殿內有些異常,卻未見鬼影。”


  群修飄身進殿,鬱律籲氣道:“難怪晚輩感覺別扭,原來是無梁殿的緣故。”


  夜鶯兒張望著建築格局,問道:“此殿名副其實,有何奇特處?”


  花溪道:“陽宅養人,陰宅出人,陽宅若無梁作龍骨則成至陰之地,故鬼舞寨以無梁殿為聚陰陣陣眼,寨中鬧鬼,此殿必將是重災區。”


  夜鶯兒聞言芳心再次揪了起來,然而環顧殿內卻空蕩蕩的,唯有一處打開的密室,密室久經歲月侵蝕,牆壁上青苔點點。


  花溪在牆沿上拍了幾掌,再次推開一道暗門,卻見有條狹窄的青石甬道逕直通往地底。


  花溪道:“甬道利於聚集陰氣,看痕跡儼然破禁不久,地下有條隱秘的暗河,是否前去一探究竟?”


  甬道裏黑洞洞又涼颼颼的,浮蕩著一股子腥味,群修心中微微打鼓,一時難以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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