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針鋒相對
丹楓嶺在滴翠山以西,地處珞珈山脈和枯霧森林的間夾地帶。
秋風瑟瑟,衰草拂拂。山嶺裏盡是紅楓,似火紅葉倚著晚霞肆意飄零,漫山飛火流丹,鴻雁突舉。
沙沙沙的腳步聲傳來,燕辭踩著夜鶯兒的腳印徒步林中,尋覓兩日,依舊未見到鬆雲貂的蹤跡。夜鶯兒越找越顯得煩躁,燕辭卻默不吭聲,偶爾在後邊打量她迷人的身段,心中漾起一絲漣漪。
話說那日燕辭別過青冥,想起稀裏糊塗的被夜鶯兒一通嚇唬,難免有些氣不平,所以逕直去滴翠山尋找羅牧算賬。
倒黴的不隻他一人,半路撞見陳蒼耳和陸楠,有幸目睹了兩張鼻青眼腫的苦瓜臉。一問底細,方知是挨了夜鶯兒的拳腳。
三個破落戶同病相憐,闖進羅牧居處將其胖揍一頓,扁得那小胖子哭爹喊娘才肯罷手。每當想起幾人倒黴催的樣子,燕辭總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夜鶯兒腳步未停,回首瞟了一眼淡淡道:“有病?”
燕辭斂起笑聲,緊走幾步道:“好著呢,不過是想起隻母老虎的故事。”
夜鶯兒聞言驀然止步轉身,燕辭落腳匆忙,一時閃避不及撞了個滿懷。
夜鶯兒嬌哼一聲,足下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燕辭嗅到陣蘭薰桂馥般的氣味,神情訕訕不知如何處置。
夜鶯兒怒道:“燕小子,你找死!”
話音未落,稍遠處傳來陣譏笑聲道:“嘿,躲在荒郊野地裏揩油,這小賊是個下流胚子。”
燕辭抬眼看時,卻見那邊林下默立五人,靚裝異服,男女皆有。
說話者是位著紫色勁裝,折扇輕搖的俊朗青年。餘人冷眼旁觀,神情間飽含鄙夷之色。
燕辭怒道:“糊塗玩意,擦亮狗眼再說話!”
紫衫青年滿臉哂笑道:“喲嗬,下流小賊還惱羞成怒,真是五行欠扁!”
這家夥左右兩句下流,沒惹得燕辭即刻發飆,倒把夜鶯兒那火爆脾氣點著了。
時見她柳眉倒蹙,甚至懶得搭理那邊哪怕半句言語,纖手微揚處凝出顆火球便騰身猛砸過去。
那邊數人齊齊驚詫不已,原以為門中禁令鬥法,彼此隻是逞逞口舌之利罷了,誰知此女話不投機竟然立刻翻臉。
突然,一位黑裙少女越眾而出,道:“且慢動手,小妹有話說。”
邊說邊掐訣召喚出一枚白茫茫的光罩往火球兜來,半空嗞啦一聲響,火球即消弭一空。
夜鶯兒嬌叱道:“廢話跟你豬朋狗友說去。”
欲再施法卻被燕辭攔住,燕辭道:“江師妹,許久未見。”
黑裙少女明眸善睞,肌膚勝雪,模樣煞是甜美明麗,赫然是跟燕辭同時入門的江疏月。
江疏月娉婷淺笑,嫣然道:“師兄別來亦無恙,不知青冥峰主是否安好?”
燕辭笑吟吟道:“青冥峰主賢身貴體,豈會有差?”
江疏月登即恍然,笑道:“師兄所言甚是。”
燕辭遍視諸人,朝某位俊彥打量幾眼,問道:“請恕小弟眼拙,這位莫非是江師兄?”
那人容顏間依舊保留著不屑之色,似乎極其看不慣夜鶯兒囂張跋扈的態度更看不慣燕辭刻意賣乖的行徑,未等江疏月引薦便神情冷漠道:“不才江浸月,待有閑暇,希望領教師弟和令友神通。”
燕辭拱手作揖,先道失禮再連道不敢,可惜這等隻知其妹而不知其兄的做派並不高明,差點讓夜鶯兒看得笑出聲來。
兩邊話都說得有些陰陽怪氣,分明是彼此挑事的節奏。
另有兩人分別是坐忘峰的秦天黎和回燕峰的沐瑤。燕辭微一頷首,秦天黎麵色蒼白,嘴角一牽算是打過招呼。
那叫沐瑤的女修容顏秀麗,星眸迷離,嫣然一笑道:“久仰師弟大名,今日方有幸一睹廬山真麵目。”
燕辭微愣,他跟此女初次謀麵,但聽其言語倒像是自己早已名聲在外似的。
剛欲詢問,江疏月玉腕虛指紫衫青年道:“九守峰座下弟子吳修師兄,應小妹之邀來此協助捕捉鬆雲貂,適才一句戲言,望師兄師姐多多擔待。”
夜鶯兒擔憂之意畢露,反問道:“捕捉鬆雲貂?”
江疏月道:“鬆雲貂於小妹略有用途,不承想此行的目的竟跟師姐不謀而合。”
夜鶯兒詞鋒犀利,微嗔道:“隻怕師妹乘興而來,要敗興而去。”
江疏月目芒微閃,道:“兩位既然信心百倍,不妨分頭行動,成敗各憑機緣。”
夜鶯兒求之不得,目視燕辭快走,免得瞎耽誤工夫。
燕辭方始領悟其意,那紫衫青年吳修已頗顯不耐,生硬道:“諸位,先辦正事如何?”
夜鶯兒怒氣尚未消,借機發作道:“草包!果然很無修養!”
吳修窩心憋氣,怒道:“刁蠻丫頭,且讓小爺稱稱你有幾斤幾兩。”
夜鶯兒鬥意忽盛,掣出仙劍反唇相譏道:“姑奶奶還怕你不成。”
眾人勸阻不住,正欲動手時,忽見數十丈外掠出條白影,一隻白濛濛的小獸眼珠骨碌骨碌亂轉,顯得靈性十足。
“鬆雲貂!”江疏月訝然道,隨即素手一揮,抖出枚寒氣逼人的冰錐朝貂兒紮去。
鬆雲貂細腿一彈,帶起一串殘影,蹭蹭幾下掠動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江疏月諸人來不及再打招呼,紛紛施展遁術追去。
鬆雲貂從出現到驚走,整個過程如兔起鶻落,令人目不暇接。
燕辭本欲彈身追擊,卻見夜鶯兒對這番情形置若罔聞,忍不住問道:“不追?”
夜鶯兒似笑非笑道:“鬆雲貂極力奔逃起來,想追哪那麽容易?除非人人會迅羽捕風遁法。”
燕辭撇嘴道:“芳駕倒打聽得仔細,若再不行動,有迅羽捕風遁法也是白搭。”
夜鶯兒大咧咧的道:“放心,山人自有妙計。”
暮靄蒼茫,倦鳥回巢。
兩人躲在及膝的草叢中,夜鶯兒一直偷笑不已,燕辭看著她那得意的樣,恨不得能呼她一巴掌。
夜鶯兒輕聲道:“這叫螳螂撲蟬黃雀在後,鬆雲貂老巢就藏在那無修養的腳下,這睜眼瞎居然沒有察覺。”
吳修等人在草叢前後亂找,燕辭輕輕歎氣道:“若非你說破,燕某也不知道貂兒的藏身處近在咫尺。”
夜鶯兒懶洋洋道:“鬼遮眼看不見。”
燕辭奇道:“既然貂兒的隱匿術能遮掩神念窺探,你是如何發現的?”
夜鶯兒長長的睫毛眨了又眨卻故意不說話,燕辭暗罵這該死的小妮子,別妄想用大眼睛撩人。
夜鶯兒見燕辭半晌不吱聲,手中終於揚起一輪小巧玲瓏的玉盤,盤麵刻有山川河流的脈絡,中間一點微弱的熒光時隱時現。
“這是鬆雲貂的位置?”燕辭不是特別確信。
夜鶯兒得意道:“不錯。”
燕辭道:“師姐居然藏有這等奇物?”
夜鶯兒嗤道:“笨,這是地圖。圖中煉化了一絲貂兒的精血,隻需不離玉盤百丈範圍,貂兒絕對無處藏身。”
燕辭道:“之前為何不取出來?害咱倆白白辛苦兩天。”
夜鶯兒咯咯笑道:“我一直偷偷看哩,隻是閣下不知道而已。”說罷臻首一偏,將那股得意勁刻畫得淋漓盡致。
燕辭揶揄道:“吹牛!鬆雲貂是自行現身的,這玉盤哪那麽神啊?”
夜鶯兒怒道:“我被那無修養的氣壞了,哪想到這小畜生來得這般湊巧。若非你撞我一跤何來這麽多事?居然還有臉來質問我,果然是五行欠扁。”
燕辭暗想這強詞奪理的本事,夜鶯兒要認第二那就沒有第一了,但也隻能賠笑道:“得,算我錯怪了師姐。”
夜鶯兒道:“本來就是你的錯,別以為姑奶奶猜不透你那點小心思,再裝無辜,一巴掌呼死你。”
燕辭白眼一翻,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
草叢外突然靜寂無聲,燕辭探出腦袋看看四周,奇道:“咦,人呢?”
夜鶯兒雙目一闔,釋放神念在方圓數十丈內查探。
四野寂寂毫無人影,她睜開雙眸道:“估計是走遠了,鬆雲貂倒還在原來藏身的地方,隻是恰好鑽出了洞口,有些難纏。”
燕辭問道:“人家五個人結隊才做的事,咱倆就這樣冒冒失失的動手?”
夜鶯兒搖搖頭,往身後指了指,帶領燕辭緩緩往後退出近百丈。
隨即從儲物戒指中取出枚玉盒,玉盒內有靈草一株,生著肥厚的葉片,其上紅霞繚繞、熱浪陣陣,帶著股濃鬱的藥香,聞之極其醒神。
夜鶯兒解釋道:“上百年火候的紫荊草,是鬆雲貂最喜齧食之物。”
她將靈草栽植於鬆軟的泥土中,又取出五支小巧的陣旗,呈五角星型布置在靈草周圍。仔細灑上一些楓葉掩蓋痕跡,再拋來一個法盤叮囑道:“這是個小型困靈陣,一旦鬆雲貂鑽進陣中你便輸送法力來激活。貂兒靈性極高,在進入法陣前萬萬不可打草驚蛇。”
燕辭興致極高,拍著胸脯保證道:“放心,絕對不誤事。”
月明星稀,兩人分別騰身藏匿在楓葉盛處,目光灼灼的盯著法陣周圍。
足足等到深夜時分,燕辭隻覺一陣倦意襲來,正昏頭昏腦的想念著瞌睡,突然耳邊傳來陣細語道:“小心,貂兒來了。”
燕辭精神一振,原本有些鬆懈的心思頓時變得警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