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為什麽跟著我
唐洛然原以為隻要讓傅子琛失望一次,他之後就會知難而退,至少她是這樣,卻不想她做的一切反倒起了反效果——他依舊堅持。
自那以後的一個星期裏,無論是清晨上班,唐洛然推開門就能看到那輛黑色賓利和西裝筆挺的傅子琛。
他站在雪中像一個模特,還是晚上下班,她一走到門口,就發現他依舊站在院門口,備受矚目。
一個星期,也足夠讓她崩潰了。
“爸,外麵那人到底是誰?他為什麽天天都要跟蹤我?”
唐洛然站在客廳中央,就差沒崩潰。
她身上裹著淺藍色毛呢大衣,圍巾帽子還有手套都穿戴整齊,手上提著手提包,整裝待發,卻愣是被逼得原路折返,回別墅跟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唐父抱怨。
像這樣明知故問並裝傻充愣的事情,她這星期已經做了不下十遍。
原以為唐父能替她趕走傅子琛,那她狠一下心也沒什麽,畢竟讓他每天都在風雪中連續站一兩個小時,就是再強的人身體都會垮掉,何況他又成天忙於工作……
眨了眨眼,將腦海裏的想法就此打住,唐洛然回過神來,發現唐父終於站起身來,將報紙一收,轉身拉開沙發後的窗簾,從這個窗口可以看到門口——在一片花花綠綠中還是能夠發現傅子琛的存在。
將窗簾拉上,唐父默默地歎了口氣,緩緩地打破沉默,“我來跟他說一聲吧,你先待著。”
“對不起……”唐洛然喃喃道,卻沒辦法叫他停下腳步,她快步走到沙發前坐下,有些坐立不安。
……
唐父一推開院子的門,傅子琛吉利走過來問好,“爸,早上好,洛然她還不上班嗎?現在已經——”說著,他抬起腕表——接近九點。
身後跟著的傭人將傘拿過來遞給他,唐父在旁補充,“雪很大,你還是撐一下雨傘吧,雖然不是洛然吩咐,但我想若是她沒有失去關於你的記憶,應該也會這麽做吧。”
既然唐父都這麽說了,他也就沒再推托,接過雨傘,“謝謝。”
“洛然不會出來的,除非你離開,不要讓她為難好嗎?”唐父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頗無奈,“我也想替你說話,但我也心疼她,她受太多苦了。”
在唐家的時候,作為養女的唐洛然就受到不少不公的待遇,原本想嫁到傅家該幸福一些,卻不想反倒讓她愈發憔悴。
唐父再看不得她傷心了。
歎了口氣,棱角分明的輪廓在雪中愈發蒼白,傅子琛露出失落的神情,輕啟薄唇,“我明白了,這就離開,不過,我並不想放棄她,之前的事情都是誤會,自然,也都是我的錯。”
幹脆地承認,並擔當責任,這就是為什麽唐父覺得傅子琛並非有意傷害唐洛然的原因。
唐父還想說什麽,然而傅子琛已經轉身回車內,一路狂奔疾馳,迅速離開。
等他離開,唐父才立即回屋裏通知唐洛然,讓她大可放心去上班,而此時唐恬也已經起床下樓,見此景隻覺得好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躲仇人,結果躲的卻是丈夫——”
“好了,一大清早起來你還是先去廚房喝杯蜂蜜水吧,昨晚又喝得爛醉。”唐父難得麵色凝重地打斷唐恬的話,並隨口數落她一番。
畢竟理虧,唐恬也隻能撇撇嘴,下了樓梯,往廚房走,而唐洛然雖然尷尬,但也沒有多說。
……
曆經波折才回醫院上班,唐洛然一推開旋轉門,就立即引來不少目光。
今天是周末,所以就診的人格外地多,偏偏這個星期又有不少外科醫生到國外參加學術研討會,所以外科部門忙得不可開交。
比起外科部門,婦產科部門要冷清得多,唐洛然巡完病房回來,停在辦公室門口,抬起腕表查看時間——現在才不過早上十點鍾。
一天下來也沒有手術,她這麽多年來難得這麽閑,雖然難得,但唐洛然一點都不開心。
索性自告奮勇去給外科部門打下手,反正她在醫學院的時候也學過外科,好歹基礎知識還記得。
外科部門所在的樓層就在婦產科部門樓上,電梯門一開,看到在門外擠滿了一堆形形色色的人,她霎時愣住,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給他們騰出一條道。
走廊上幾乎擠滿了人,好在她這種場麵也算是見習慣了,一路往辦公室走。
沒想到還沒走到門口,就被擦肩而過的見習醫生叫住,他似乎來這裏有一段時間了,說話的語氣帶著輕蔑,“喂,你是新來的吧?正好有病人發生車禍,隻是擦傷,你快去幫他處理傷口吧,在獨立病房608。”
他的態度很不客氣,顯然還不知道唐洛然在醫院裏的地位——她在短短幾年間就以精湛的醫術超過了經驗豐富的老牌醫生,若不是礙於年齡,她現在早就是主任級別。
然而無知者無罪,唐洛然並沒有計較,跟著他手指指著的方向,也就是沿著這條走廊往下走,直到看到右側房門釘著“608”這個牌子,她才停下腳步。
一般病人都會在醫院設的急診室急診,很少有人會特意開獨立的病房掛診,當然,有錢有勢的人另當別論。
而唐洛然推開房門,一看到背對著她的身影,她就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該另當別論。
“你怎麽會在這裏?”驚訝地出聲,即便他背對著,唐洛然還是能一眼分辨出對方是誰——傅子琛。
聽到熟悉的聲音,傅子琛似乎也嚇了一跳,轉頭看向她,他的神情雖然複雜但也算是驚喜,嘴角添上一抹笑意,“那你呢?怎麽會在這兒?”
她下意識地指著門外想解釋,卻又覺得這樣做顯得太沒有原則,於是收回手,回過頭來,邁開長腿往裏走,“我不過來打下手,倒是你,為什麽還要一直糾纏我?難道你還在跟蹤——”
就此打住,她差點忘了她是個忘記所有關於他的事情的人。
唐洛然的態度已經很明顯,傅子琛卻在心疼她,在這五年多的時光裏,他到底做了多少傷害她的事情已經不計其數,他現在這樣的疼,也不知道她要受多少次?
難免有些失落,他的聲音沙啞,喃喃時帶著某種不可抵抗的誘惑,“我並不是……打算跟著你,我出了車禍,雖然並不嚴重。”
嬌軀猛地一震,這種消息比她聽到傅子琛承認在跟著她還要讓她震驚,她急忙走到他跟前,目光迅速掃了一遍——臉、手臂、腿都沒事,唯有腹部上的襯衫被血跡染紅。
這不可能是出了車禍的人應該受的傷!
“怎麽回事?!”就差沒急哭出來,唐洛然竭力抑製住湧上心頭的心疼,她調整呼吸,一邊掀開他的襯衫——隻見腹部上有一道刀口不大但深的刀傷。
顯然傅子琛在離開唐家途中遭人襲擊,但為了不打草驚蛇,所以才特地安排了獨立病房,並讓醫生謊稱是車禍造成。
忍著疼痛感,傅子琛嘴唇已經發白,卻還在硬撐,“回公司路上突然接到電話,說是綁架了你,讓我過去,我打電話讓秦肆確認,他確定此事,我趕了過去,但是一下車就遇刺,趁其不備,我上車逃了。”
說起來,這筆帳他還沒有跟秦肆算呢!
他輕描淡寫地帶過,唐洛然卻聽得心驚肉跳,奈何她現在是個失憶症患者,除了繃著臉替他的傷口做消毒工作並包紮止血以外,就什麽也做不了。
將一切處理妥當後,傅子琛看上去像是要虛脫了,然而他硬是站起身來,將襯衫扣上,並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謝謝,你的話我信得過。”
他已經清楚地意識到,那些人又蠢蠢欲動,不死就不罷休。既然如此,那他隻好成全他們。
“等等。”他扣上西裝外套扣子並穿上毛呢大衣,轉身就要離開,卻被唐洛然一把叫住,轉過頭看向她,她麵色凝重,“我們談談吧。”
看她的表情,傅子琛猜到了會是什麽,所以他並沒有要聽的欲望,可是她要求,他也隻好捧場到底。
重又坐下來,聽她輕啟薄唇,活著在他聽來不著調的話,“雖然我不認識你,對你也沒什麽印象,但是你似乎不是這樣,而且還間接地因為我而受傷,如果真是這樣,我希望你能夠放手。”
這是她能夠給的最大的寬容。
可是傅子琛卻毫不猶豫地打斷她的話,“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我不會放棄,這件事你也別放在心上,是我個人問題。”
“還有,哪怕你不記得,我還是想說對不起,這五年來是我傷害了你。”離開之前,他說了這樣的話,然後留下唐洛然一個人走,愣了一上午。
直到江瀚臣發現她,她才從過去回到現實中來,裝作若無其事地跟江瀚臣說笑,“剛剛接待了一個很奇怪的病人,我幫他處理了傷口。”
“哪裏奇怪?”他笑著回應,並與她一起往門外走。
唐洛然清澈的眼眸閃爍了一下,她緩緩說道,“對一個已經老化的傷疤耿耿於懷,始終不肯放開一個舊傷口,非要摳開,你說奇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