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夢靨
魂牽夢縈的物件擾人清夢，蕭錦芸支起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這幾天有些小感冒，半夜裏總是無法入睡。可是越是在這種寂靜的環境下，她便越想家。想念父母，想念好友，想念電腦電視，想念老師同學，甚至想念起那些在校的一點一滴。
夜晚總是這樣讓人難耐，起身的片刻間，她總覺得腦袋有些昏昏沉沉。或許是感冒有些嚴重了，明天弄些藥吧。如是安慰著自己，悉悉索索地穿起了衣服。不比平時的隨意，因為她清楚此刻的自己更需要些什麽。
撐著床沿，她穿上鞋子，輕輕的聲音在黑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吱呀一聲，門打開，緊接著的是緊張的女聲。
“錦芸姐姐，你怎麽起來了？”
聽聲音蕭錦芸辨別出來人，疑惑地問道：“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
“什麽晚呀？姐姐你可真是睡糊塗了……”楚楚走過來急急扶住她，將她按回床上，手腳麻利地替她蓋上被子，緩緩解釋道，“今天有些霧，外麵黑蒙蒙的所以像晚上罷了。若是平日裏，這個點早就天亮了。”
聽著楚楚的話，蕭錦芸側了側身子，將被子又往上拉了一拉，掖住被角。
“早飯吃了嗎？沒吃的話先去吃吧，不用管我，我沒什麽事情。”她閉了閉微微酸澀的雙眼，迷迷糊糊地呢喃著，“隻是有些暈……”
楚楚聞言伸手探了探她的腦袋，猛地縮回，暗自叫了一聲不好。
乒乒乓乓的聲音在耳邊，蕭錦芸除了覺得有些吵之外便沒了其他的想法。漸漸覺得周遭的聲音隱了下去，周圍是一大片的黑暗。
－
追逐的浪花聲拍打在岩石之上，腳下是細軟的沙子，金黃色的鋪滿了天地。
黃昏時的景色，並不是特別的美麗，多了些淒涼之意。應了那句，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蕭錦芸踩著沙子走過，迷人的金色美的很不現實。這熟悉的景物一點一滴將記憶勾勒起來。
看見前方的一塊巨石，她下意識地想要逃開。這是她的夢魘，是她心中的魔障嗬。轉身想要逃離，可是腳卻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她好想喊，可是嘴唇顫抖著發不出任何聲音。
果真，熟悉的聲音傳來，那烙在心底最深處的對話，浮出了水麵。
“我喜歡你。”
“那錦芸呢？”
“我根本不愛她，明白麽，我隻是喜歡你而已。”
……
淚滑落臉頰，當她再聽到這對話的時候，她還是難過了。
她以為她不會再為這個人傷心，不會再為他難過的啊。為什麽還要這樣讓她再想起來？
潮水湧上，一瞬間吞噬著她。有種要被窒息的痛纏繞著，死吧，死吧，死了就都可以解脫了。這樣想著，淚如弦，在海水裏留下一串串的銀鈴。
再睜開眼睛，漫山遍野的石榴花，紅的妖豔。
“錦芸，你看你看，那是石榴花啊。”
“拜托，我知道那是石榴花，你可不可以小聲點。”
循著聲音，蕭錦芸看向坡下的兩個女生。她們互相追逐打鬧，這場景，她再熟悉不過了。
來到古代的前兩天，她們才來的這裏……
所以，這裏是她的夢境嗎？
意識到這一點，她的心裏顯然好受不少。隻是她不明白，為什麽她會夢到這些過去。
“錦芸。”
蕭錦芸一驚，急匆匆的回首，身後的女子一襲白色的連衣裙及膝。她剪著齊齊的劉海，大大的眼睛格外有神韻，一顰一笑讓人癡迷。她記得，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喜歡她身上的這種氣質，安靜而美妙，隻是後來時間長了才知道，那不過是她的外表。
散發著濃鬱奶香的咖啡廳，她坐在對麵，稚氣的笑容掛在臉上，美的驚人。身旁，那綿綿的細雨已經一絲絲地沿著玻璃窗劃出了淚痕般的軌跡，打在了她們的心間。
“涼夏，是你嗎？”蕭錦芸抬眸見她，迷惘著。她不會忘了，在她最難過的時候，在她身邊一直陪伴她的朋友是誰。
“錦芸，一點都不像你呢。”末涼夏伸出手，纖纖細指撫上她的臉頰，為她拭去淚痕，那觸感，仿佛是真實的。正當連她自己都懷疑這個不是夢的時候，對麵的女子又接著說道：“不哭了，好不好。錦芸要不要回來呢？”
蕭錦芸有一時的愣住，她的視線開始漸漸模糊，她想抓住眼前的女子，可是連那女子都變得模糊不堪了。
“不要，涼夏，不要離開我！別走，我求求你，別走，不要丟下我。我好怕……我好怕……”她哭著奢求，即便知道有些東西終究要失去。她伸出手，緊緊抓住末涼夏的手腕，那溫度分明是她最最熟悉的。這不是夢，一定不是！
安慰著自己，可是，那手中緊攥的腕子掙脫了出去，她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在視線裏，卻無力去挽回這個結局。
“涼夏，涼夏……”
呢喃著，她隻覺得天旋地轉，迷失了方向，迷失了自己。
臉頰上，仿佛濕了。
“錦芸姐姐還是沒有醒嗎？”
“姐姐……姐姐她……”
“楚楚姐姐，你別難過了。姐姐一定會醒的，哥哥不是都找了最好的大夫來了嗎？”
“可是……都是我沒能照……”
聽了片刻，蕭錦芸知道，她終究還是回來了。濃鬱的失落感落在心頭，她好想再回夢裏，再看看她的朋友。哪怕隻是一眼。
不想再聽下去，她怕她會承受不住而留下。周圍又是死一般的沉寂，她無法再回到那些場景裏。迎接她的隻有黑暗。
睡得累了，睡的久了，她感覺全身都失去了知覺。
一聲輕咳，蕭錦芸用力撐開眼睛，累得身體乏力，酸痛布滿了每一寸肌膚。她的手指輕輕抬了抬，嚶嚀一聲，映入眼簾的是那熟悉的白色。
回不去了吧？她問著自己，嗤笑著想要起身，卻驚動了身邊的女子。
“姐姐，你醒了？”楚楚驚喜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把蕭錦芸嚇了一跳。
側首看向楚楚，她驚訝了，那眼圈旁腫起的紅色不該屬於這個十幾歲的女子嗬。她一直都覺得她的眼睛是最美麗的，而如今，這雙眼卻為了她而變成這樣，而她呢，卻仍舊想著過去，甚至不想再回來……
愧疚縈繞，她看了看天色，努力扯著嘴角打趣道：“今天外麵又有霧嗎？”
楚楚愣住了，片刻之後猛然醒悟，用右手捂著唇瓣，抽泣道：“沒有……天色還早，姐姐再睡會兒吧。”
“再睡幾天嗎？”蕭錦芸看見楚楚恐慌的眼神，連忙打住，笑道，“傻丫頭，我睡的太多了，好餓的。”
“楚楚這就幫姐姐準備吃的去，姐姐等等。”楚楚說著，連忙起來轉身想要去張羅，卻差點被身後的椅子絆倒。
蕭錦芸見狀，微微皺了皺眉頭，看楚楚已經到了門口，拚盡全力又朝著她喊了一聲：“小心點，不要我還沒好，你又倒下了。”嘶啞的聲音雖然是責備的話，可是照在那女子的心裏意義卻完全不同了。
“知道了。”輕靈的回應著，楚楚一溜煙拋開了。
蕭錦芸艱難地坐起身，靠在枕頭上不知要做什麽了。睡了很久吧，可是還是一如既往地累人呢，可又不好意思再睡過去，怕等會兒楚楚回來又為自己擔心。
她強打起精神，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臉頰，喃喃自語：“錦芸，別睡了，不然真成豬了。”
坐在床頭，蕭錦芸又開始想起了那些夢到的東西。都說人醒了，便會忘記夢到的究竟是什麽，這個道理她也驗證過無數次，可是這一次，所有的東西都像刻在了腦海裏一樣，異常清晰，揮之不去。
她不知道那些夢意味著什麽，隻是，她有些不安了。世上沒有偶然，這是末涼夏經常說的一句話，所以，她在這裏也是必然吧？
人斷斷續續地來，大多是探病的，其中有幾個是真心的？蕭錦芸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這些人都不是她所關注的，所以，她們怎麽樣都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姐姐，喝藥了。”出神中，再次聽見楚楚的聲音，她連忙抬頭回以一笑。
是呢，經過前麵兩次的事情，她們的感情好的不行，真的像親姐妹一般了。好多丫鬟都羨慕，羨慕楚楚有這樣的主子。連同離幻羽也常常說，她們兩個人的感情太好了。
忘了說了，離幻羽在蕭錦芸的生病期間也是經常來探望的。或許是因著這層關係，蕭錦芸對她的敵意倒也沒有以前那麽深了。更何況，之前的那些所謂過節其實不過是芝麻綠豆一點的小事情，很快就會過去。蕭錦芸也不至於那麽小肚雞腸。
這病來得快，去的卻慢。蕭錦芸也曾說過要出去轉轉，但楚楚一直不讓，說什麽怕再染上風寒就糟糕了。
知道楚楚是為了自己好，她也不再去反駁，安安靜靜地聽從她的安排。她們之間的和睦，真的算是史無前例了。
至於還有一人，那個喚作顏以素的小丫頭，蕭錦芸總覺得大病一場，再見到她的時候她變得有些不同了。或許是因為之前她種種的表現有些過於兩極化，連她都沒辦法辨認出哪個是真的她了。
唯一不變的，不過是那一聲“錦芸姐姐”，不過是那一聲“素素”，她們之間的事情，誰都不會想要點破，正如她們拚命想要維持著一層關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