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章 不辜負
東平向黎曼魯斯坦白，他在向火炬星的一線生機前進中途“掐指一算”，發現眾多船員身上都有“死兆”；
當然，實際是他以船上人員的生機為目標動用萬象真形，結果得到了有史以來最多的選擇——
上、下、左、右、後……
他們好像去哪兒都可以繼續活著，除了正前方！
他在帶著一船人通往死亡！
“傷疤是戰士的勳章，犧牲是終極的榮耀。”黎曼魯斯聞言笑道，“別糾結了，他們是戰士，戰死沙場才是戰士的浪漫，老死於床榻是戰士的悲哀！知道嗎，從沒有老去的星際戰士，他們都在這之前戰死沙場！”
東平半開玩笑道：“那你知道嗎，作為一個擁有漫長生命和強大生存能力的基因原體，你不適合講述有關生死的話題。”
“你這是偏見，忘我的犧牲自己的基因原體還少嗎？”
黎曼魯斯搖頭道：“有強大的基因原體，即便提前預知了必死的命運，也慷慨的為了心中的信念犧牲，他是完美的聖血天使——聖吉利斯。
更有預知了死亡，卻為了子民不願離開，戰鬥到最後，還為了保全他們而犧牲了自己的生命的，原體中的最強靈能者，紅魔——馬格努斯。
火龍之主——伏爾甘，一個心懷仁慈大愛的原體，為了人類，他以無盡的生命力，忍受了敵人施加的可怕的肉體、精神折磨，他不知多少次地獻出了自己的生命，幾死幾生，卻依舊堅毅無比，不曾崩潰，自我了結，矢誌不渝，勇敢麵對……”
“行了，知道了，你們中有許多都是偉大的人，比如帝國皇帝，擁有無盡的力量和生命，卻仍然選擇為人類犧牲了自己，不生不死，不得解脫，永遠的守護著母星神聖泰拉。”
東平無奈道：
“但人類不一樣，不可能做到皇帝一般的無情大愛，也不像聖吉利斯那般是真正純潔如天使，也幾乎做不到伏爾甘的堅毅慈悲……
他們是凡人，渴望生如夏花般絢爛，又期望永遠絢爛下去。
我的家鄉有一句話，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自問是不願稀裏糊塗便犧牲自己性命的，更不希望自己被誰以偉大目標蒙騙，所以我很憂慮，他們似乎應該有知道這一切的知情權……”
“你是一個好人，我的朋友。”
黎曼魯斯盯著他說道：“但你不是一個合格的統帥！
戰爭是什麽？戰爭是最野蠻，最殘酷，最沒有道理的殺戮！
兩個嗜血的巨獸撕咬，隻有一個能活下來！
輸的人除了勝利者的糞便，什麽也不是！
所以戰爭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咬喉，抓眼，破腹，掏當……最下流，最齷齪，最沒有底線的行為，隻要它同時是最有效的，那就一定要去做！
野獸戰鬥的時候，會顧惜自己的皮毛的破損嗎，還是會擔心爪牙的折損？不，它隻擔心自己敗亡！
朋友，隻有勝利，唯有勝利，才是對信任你的人負責。
什麽狗屁仁慈和道德，那是文明世界的事，戰爭流行著另一套蠻荒的邏輯！
你為他們可能的犧牲而擔憂，但犧牲從來不是戰爭中最糟糕的事，遍觀我們世界的四萬年人類文明，戰爭中的唯一不可饒恕的罪行，那就是——輸！
犧牲而勝還是仁慈地輸，選一個吧！”
東平重默了許久，抬頭堅定的看著他道：“我選擇相信戰友，讓他們自己來做選擇！”
說罷轉身走向指揮台。
在他身後，黎曼魯斯嘴角咧開，笑得很開懷，但又迅速隱去了，變作冷峻如野獸般的模樣。
“我有一件事想要告知全體艦員。”
聽東平這麽說，船長讓出了指揮台。
東平讓打開了全艦廣播，他的頭像出現在了所有有屏幕的地方，無數準備戰鬥的守衛者們都放緩手中的事，分心傾聽著他會說些什麽。
“這次戰鬥很關鍵，我通過我的特殊能力，確定了我們的目的地，幽寒星，這裏很可能是敵人十分重要的所在。
我們對於這顆星球的入侵成功與否，很可能會決定火炬星那邊的生與死！”
說完後，他頓了頓，讓眾人消化這信息。
“我不知道在幽寒星到底都有什麽在等著我們，但我知道，其中肯定有一樣——死亡！
我通過我的能力，確定了，你們大多數，都會戰死在這一役！
所以，我決定，讓你們自行抉擇，是否要隨我去赴這一場地獄之旅！”
整個艦隊都沉默了。
半晌後，人群中傳來了壓抑的哭聲。
一個少年人哭著喊道：“可以讓我留遺書嗎？我想給媽媽說些話……”
這引起了一陣哄笑聲，許多老兵走過來親熱的搓著他的頭發。
東平哭笑不得：“當然，不過……你們可以選擇離開的。”
“你不是說大多數人會死嗎，總會有人活著，萬一是我呢？”這人抹著淚道，“更何況，我實力那麽強（旁人：切～），要是走了，隊伍的戰鬥力會大幅下降，可能本來不需要死的戰友們，也必須得死了，這不就成了我害死的了他們嗎？”
他說完，又有一個女人一拍桌子喊道：“就是，要是多走幾個，導致任務失敗，我們還對得起誰？我們誰都對不起！拿筆來，我要給我寶寶留一封信……滾，不要電子的，手寫，手寫才有溫度明白嗎？！”
“留個錄像多好，要不然等孩子長大都不記得你模樣。”
“就不能兩個都留啊？咦，對了，我們還可以合照拍幾段，免得你孩子不知道你是跟咱們這麽優秀的男人們一起去赴死的！”
“行啊，隻要你女人不會吃醋你跟我這麽美麗的女人同生共死～”
“呀，那我豈不是賺了，我還單身呢！”
“來來來，姐姐也單身，要不咱們就湊合湊合吧～”
“姐姐，您應該知道我一向很尊敬您……”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對麵前頭發花白的女士畢恭畢敬道……
東平看著下麵洋溢著歡樂氣氛的場麵，一時語塞。
半晌，他關閉了全艦廣播，從控製台上走了下來。
艦長在控製台旁邊抱著胳膊，看著下麵的船員們默默無語。
東平對他點了點頭，準備從旁經過……
“他們都是好孩子。”
東平回頭看向艦長，艦長眼睛被帽簷的陰影遮蔽，隻能看到一點側臉。
“他們都是好孩子。”
他重複了一句，轉過頭看向東平，一滴淚從他布滿皺紋的臉上滑落。
“請務必不要辜負他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