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看低

  當內心躁動消退，東平又開始覺得自己之前的情況很好笑。


  兩世為人，他見識的世界甚至比一些人結交的朋友還多，竟然還會因為別人的一句話而六神無主，心猿意馬，也不知是不是憋太狠了。


  沒一會兒，他看到遠處一串燈籠蜿蜒著，走進了些，便見是換了一套常服的女帝趙吉在女官和護衛的拱衛下向他走來。


  “抱歉寡人來遲了，原本沐浴更衣後就過來的，卻不想又遇到了緊急災情的奏折，所以耽擱了一下。”趙吉取下冠冕黃袍後，臉上也多了些表情，說話也帶了些人味。


  “沒事，你來的時間正正好。”東平真心實意感慨道。


  兩人進入房間，趙吉張了張嘴想說話，隨後看到門口守著的那些，皺了皺眉。


  “你們先出去。”


  “是。”


  等女官和侍衛走遠，趙吉看樣子又鬆懈了許多，毫無架子地坐在桌前扶著額頭，長歎一聲，顯得異常疲憊。


  “看你這樣子，皇帝當得挺累啊。”


  東平從空間腰包取出一管巫師藥劑倒入茶杯中給她。


  “皇帝這回事，若是不怕生靈塗炭，國破家亡，自己受盡屈辱而死，那自可要多輕鬆有多輕鬆，但若要真勤政，那就算是一天能當成一年去過，時間也是不夠的……”


  說著趙吉見送到麵前的綠色液體，灑然一笑，幹脆地一飲而盡。


  東平挺詫異：“我還在等你詢問呢，結果你就喝了，你也不怕我下毒？”


  “我命是你救的，皇位也是你扶的，若我連這點信任都吝嗇給與，那豈不是太可憐了嗎？”


  趙吉這話說完，回頭盯著東平一陣猛瞧。


  東平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看什麽？”


  “原來你是長這樣的，當初我們接觸的不多，你又走得太快，幾年下來，你的樣子都模糊了……”


  緊接著她又一臉驚奇道：“誒，不對，你給我喝的是什麽，怎麽一下疲憊就消退了？！”


  “一些異人給的藥物……你想要？我這兒也不多。況且總吃藥不解決問題，你最需要的終究還是休息。”


  “半壁江山淪陷敵手，億萬子民血海深仇，我怎麽可能休息的好呢？”


  “怎麽，後悔答應當這皇帝了？”


  “不後悔，即便我這麽努力了，都差點亡國，要是交給其他人，簡直不敢想象啊……就像東平先生當年所說，我真的是最合適的那個人，這或許也是某種天命所歸吧……”


  東平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愧疚了。”


  “你還是愧疚吧，把我忘王位上一推，然後就跑不見了，我跟你講，這七年我受的苦難，可都一筆筆給你記著呢……”


  說著她抄著雙手往椅背一靠，側仰著頭看著他打趣道：“說吧，你打算怎麽陪我？”


  東平哈哈一笑，走到窗邊，他指著窗外的天空道：“那確實是我不對，既然如此，就陪你欣賞一下這月色吧。”


  輕盈的腳步聲接近，隨後是一陣香風飄散；

  女皇走到了他身邊。


  溫熱的手掌自然的放在了他的左肩，兩人各占半邊窗欞，仰頭觀月，默然無語。


  清冷的月光流淌著，浸潤了兩人的眼睛，洗滌著心靈的塵埃。


  半晌之後，東平耳畔又響起了悠悠歎息聲。


  “這都是你第二次歎氣了。別總歎氣，情緒這東西很神奇，是可以自己憑空醞釀的，如果你總是歎氣，就像是不斷在對自己做心理暗示，告訴自己應該很沮喪，最終你甚至會越發沉淪在陰鬱中無法自拔……”


  東平回頭，微微一笑：“以後你想歎氣的時候，最好就笑一笑，當你習慣了微笑，最後整個人都會樂觀起來的……”


  她先是嘴角抽了抽，然後表情僵硬地“哈哈”幹笑了兩聲，最終皺著眉頭，似乎覺得哪裏不對：“這個好像有點蠢。”


  “噗……不是啊，我就覺得……噗，很正常啊，哈哈哈哈……”


  “你在嘲笑我？”


  “沒有，完全沒有，哈哈哈哈！”


  在趙吉羞憤的一頓粉拳之下，兩人都放肆地笑了出來。


  嬉鬧結束，兩人之間因時間和身份改變而產生的重重障礙，終於徹底消失了，彼此都已找回了初心。


  “誒，說真的，你是不是覺得我變了啊？”雖然聲音沙啞了些，但趙吉的語氣卻變得跟當初公主時差不多了。


  “七年稱孤道寡，怎麽可能不變呢？”東平對此表示很理解，“治理國家確實不是什麽好差事，有變化是必然的。”


  趙吉進一步又問：“那……你覺得是變好的多，還是壞得多？”


  東平笑了笑：“不能用好壞來判斷吧……”


  趙吉裝作不開心地一嘟嘴：“那看來你還是覺得我變壞了……”


  “額……”


  “不用解釋，我明白的，如今已經鮮有什麽能瞞過我的——之前在朝堂上有人告訴你了什麽，是不是？”趙吉回頭，說話間透著心明眼亮。


  “不……”


  “怎麽，他們跟你說什麽了？”她步步緊逼。


  “說……”


  “說實話！”


  東平被逼得沒辦法，隻得舉手投降：“好吧……我怕了你了，有人跟我傳音說你有二十三個男妃了……”


  “嗬，我就知道……”


  她冷笑一聲，轉過身去，這下不用裝了，看上去她心情真的變得極差。


  “我知道這裏麵有誤會……”


  “不沒有誤會，他們說得對，我就是納了二十三個男妃，他們一點兒沒說錯……”她說著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顫抖。


  見她這樣，東平隻能接著勸慰道：“額……皇帝嘛，三宮六院的很正常的……”


  “是啊，真是正常呢，任誰都會信，都會覺得我是個貪得無厭的荒**子！”


  趙吉說著猛然回頭，紅著眼眶咆哮道：


  “你會覺得很正常，誰都覺得很正常——哈，人之常情，人倫大欲——你們都一樣，全都無端的看低寡人！

  朕必然就是這麽個當了皇帝後開始荒唐，麵首無數，夜夜笙歌的女人……誰也不會相信，誰也不會相信，誰也不會相信朕的清白，誰也不會信了！！！”


  趙吉說著情緒爆發，砰地一掌拍碎桌子，在外麵響起衣袂破風聲後，她回頭大喝：“退下，滾遠一點！”


  侍衛們匆忙走遠，她才壓下火，回頭瞪向東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