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一村屠
正是人間八月天,秋風蕭瑟,洪波湧起。日月之行,一路走來,已是三個月之後。
是的,這個背著包袱,手拿佩劍的小公子正是玄玄,她離開玄國已有三個多月的時間。期間,她偽裝十分巧妙,兩耳不聽玄國之事。不過偶爾還是會有一兩句小道消息傳入她的耳朵裏——
譬如,聽說玄國的神女閉關了,少說得十幾年,多說要五六百年。
再譬如,神女這一閉關,玄天帝就像是脫韁的野馬,誰都管不住,行事間很有幾分狠厲毒辣。
再再譬如,別看玄國的玄天帝才十六歲的年紀,不過登基大半年的時間,後宮美人已經獨樹一幟,任何一個都是拿得出手的大美人兒……
總的來說,玄玄雖然離開了玄國,但玄天帝相冷是與她同在的。
總歸他是找不到她的,總歸她是要好好的闖一闖江湖,那些陰謀陽謀再與她無甚關係。
經過三個月的遊山玩水,她總算是來到了離國的邊境,再要穿過這座山就到了離國境內。
踮著腳尖歡快的從碎石頭上走過,穿過了那條細碎的溪流,她徒步走進了這座山林。山林鬱鬱蔥蔥,夾雜著秋意的紅葉紅霜,落葉鋪滿,走上去發出了細碎的聲音。
穿過鬱鬱蔥蔥的樹林,總算見著一處溫馨又不失可愛的小村落。
村子位於山林之中,說不得富裕,卻也能夠就地取材,生活過的樸素不至於挨餓受凍。
玄玄摸了摸自己的幹癟的小肚子,趕了大半日的路,她也是餓了。
可惜遠遠看去,村中並無炊煙的跡象,這有些奇了,畢竟現在已經到了燒柴做飯的時間了。
山林間一陣風吹來,不是樸素小村莊的味道,而是會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兒……
血的味道,還算是新鮮,距離不過小半天的功夫。
玄玄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進村去看看,血的味道越發的濃鬱,滿地的血更是晃了玄玄的眼睛。隻見這個小小村落裏,村民被一刀封喉或身中數刀的屍首橫在地上,死相皆是死不瞑目。
玄玄小心的走過那些屍首,麵露不忍。
想她這一路上的旅程還算是順利,雖然偶爾忍饑挨餓,但也從未遇到這樣殘忍又離奇的事情。看樣子並不像是個什麽匪寇所為,畢竟這個村子看起來十分的樸素,而且死者男女老少都有,並不存在強搶民女的事情。
感覺不到這個村子還有什麽生氣,連牲口的生氣都沒有察覺到。
這是屠村嗎!
玄玄想了想,決定不多做停留,這些死者怨氣很重,凶手的逍遙法外隻是暫時的。
這樣想著,她卻感覺到不遠處的草堆裏發出了什麽細微的聲音,像是呼吸聲,幾不可聞的呼吸聲。
撥開有些濕潤的夾雜著鮮血的草堆,玄玄覺得有一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臉上,就是從草堆裏傳來的目光。隻是入眼的是一個死不瞑目的小婦人,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
不可能會是這個小婦人在盯著她看,怨靈的轉變不會這麽快的。
再往下看,她的懷裏抱著個嬰孩,撥開濕潤的枯草,一雙幽黑的半眯著的眸子正盯著她看……
玄玄被嚇了一跳,不過她向來膽子大,也是睜大了眸子看了回去。那嬰孩小小的一隻,看起來不過六七個月的樣子,長得粉粉嫩的,如果忽略他嘴上沾著的鮮血的話……
他的呼吸輕輕淺淺的,幾不可察。
原來她聽到的呼吸就是從他這裏傳出來的。
小嬰孩眯著眼睛看著她,似乎能夠看到她,似乎知道她能夠救他一樣。他小小的身子像是被叉子一樣的東西刺穿過,肚腹那一塊破了一個洞,血肉翻紅,裏頭的內髒隱約可見。
可見這個嬰孩生命力的頑強,這樣也能依舊吊著一口氣。
玄玄心頭一軟,將小嬰孩抱了起來,“姐姐我最喜歡你這種堅強又生命力頑強的孩子,一定很好養活。”
她將小娃娃抱進了一個看起來還不錯的茅草屋裏,找了些柔軟又幹淨的衣裳,小心的將小娃娃身上血濕透的衣裳脫了下來,又打了一盆清水,施了法將水加熱。
這麽小的娃娃自然是不能讓他的傷口碰水的,搞不好就把他最後一口氣給弄沒了。
玄玄決定施個法先把他的命吊著,把他的傷勢穩定住,之後再每日渡點術法給他,長此以往的養著,大約是能把他給養活養大的。
做完了這一切,她沾了些變溫的水將小娃娃從頭到腳小心的擦了擦。前一刻看起來還危在旦夕的小娃娃看起來是好了很多,粉粉嫩嫩的,那一雙幽黑的眸子十分的可愛。
這娃娃雖然活著,卻一直不哭不鬧的,莫不是個木頭娃娃?
玄玄有些疑惑的瞧了瞧這個木頭小娃娃,卻見他已經閉上了眼睛,歪著頭在她的懷裏睡得香甜。
“可憐的小娃娃,累壞了吧。”
玄玄不常心軟,今天見到這個小娃娃是尤為的心軟。還是個尚在哺乳期的奶娃娃呢,她的那顆惻隱之心止不住的軟化了,大約她對奶娃娃沒什麽免疫力。
抱著個尚在繈褓裏的奶娃娃,玄玄繼續趕路。她回頭看了看沐浴在陽光之下的村子,沐浴在陰暗角落的屍首,有什麽正在發酵……
她知道,過不了幾日這些屍首就會被落葉掩埋,被倒塌的茅草屋掩埋,直到腐爛成枯骨。
到了日薄西山的時候,懷裏熟睡的奶娃娃是慢慢悠悠的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很漂亮,偶爾會盯著玄玄瞧,偶爾會胡亂的轉動著,雖然可愛,卻更加的沉穩。
玄玄覺得這個奶娃娃要麽是成精了,要麽就是被嚇呆了。
木頭一樣的奶娃娃,不過他這不哭不鬧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常,倒是為她省了不少的事情。
玄玄的運氣不大好,天色傍晚沒有找到人家,隻能找了個看起來十分破舊卻依然屹立不倒的十分堅強的茅草屋入住。茅草屋裏有個破床,以及破破爛爛的被子。
好在茅草屋裏的東西看起來破破爛爛的,但是沒什麽怪味兒,倒也能將就著一晚。
施了個法將小破屋收拾了一下,將懷中睜著眸子的奶娃娃放在了破爛但還算柔軟的被子上,她拿了自己包袱裏的衣裳給他蓋了蓋,這才小心的坐在了破床上。
確認了這床不會榻之後,她才放心的躺坐在上邊。
眼見天兒越來越暗,她才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夜明珠浮在半空中用來照明,照明之後拿出路上采摘的果子旁若無人的啃了起來。
果子脆生生的,還算是香甜可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感覺躺在旁邊的奶娃娃小眸子緊緊的看著她,小嘴似乎還砸吧砸吧著。
玄玄轉頭一看,果然不是她的錯覺。
“你也餓了嗎?”可惜她隻有果子,而且就算有他能吃的,也不能給他吃。
他肚子上的傷十分嚴重,嚴重破壞了他的腸和胃,她隻能用術法吊著他的命,即便奶娃娃這些天不吃東西也不會有什麽問題。重要的是這個奶娃娃不要餓得哭哭鬧鬧的……
好在她的顧慮是多慮了,奶娃娃隻是一雙可愛的眸子瞅著她,瞅著她吃果子吃得脆生生的。
玄玄被他看得沒法,隻能用指尖輕輕的沾了些果漿在他的小嘴上,算是給他解饞。奶娃娃竟也伸出了自己的小舌頭輕輕的舔了舔,模樣笨拙而可愛。
隻是她到底沒有養過這麽小的娃娃,哪裏曉得奶娃娃是不吃這些的,更不會饞著這些,更不會懂她的意思。以至於玄玄還沒有意識到她養著的這個小家夥是個十分奇特的存在……
茅草屋裏,一大一小溫馨而融洽,茅草屋外秋風蕭瑟,樹叢中似有人影在窺視茅草屋。
窺視的人膽子不大,一直不敢靠近,隻是看了看便悄悄的跑遠了。
茅草屋內,玄玄也是累了,收了自己的夜明珠,在破舊的木板子床榻上一躺,美中不足有些硬。大約她身旁的奶娃娃和她的想法是一樣的,他輕輕的撲騰著自己的身子,動作不大,是把玄玄給嚇了一跳。
她連忙靠了過去,將奶娃娃往懷裏抱著,大手輕輕的抱著他,將他固定著,不讓他隨意的撲騰。
“你這個小娃娃倒是個不知疼痛的,這般鬧騰傷口會加劇的,你竟是一點也沒感覺嗎。”
玄玄覺得十分的驚奇,這個奶娃娃莫不是真的不知道疼痛嗎?這麽嚴重的傷口,竟是一聲也不吭的,還胡亂的撲騰呢。
不知道是到了她的懷裏還是被她這麽訓了兩句,奶娃娃竟也安靜了下來,嘴裏吐著泡泡在她的懷裏睡著了。
玄玄也是累了,聽著外頭不怎麽消停的秋風,打著十二分的警惕也睡著了。
一早,山上似有野物在竄動,落葉悄悄落地,鋪了一層層的落葉發出了細碎的摩擦的聲音。
眉目如畫的俊美少年背著包袱,掛著佩劍,懷抱繈褓嬰孩看了一路的秋色。慢慢的,眼前出現了田埂菜地,和人家。
炊煙嫋嫋,十分樸素的味道。
“小哥這是從哪兒來啊,從未見過你這樣俊的小公子呢。”熱情的村民大哥看見他,一點也不羞怯,反倒是十分大方的發問。
“我從南邊來,不知道能否在村裏邊休息休息。昨晚我夜宿那頭的茅草屋,倒不知這裏有人家。”玄玄低頭道。
幾個村民交換了一下眼神,立刻熱情道,“這是自然的,必定做上熱和的飯菜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