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居裏
來人一襲蟒紋的華貴衣袍,眉眼中帶著笑意,眉梢處也無不透著溫柔。一雙似無害的眼眸,眸中隱藏著漣漪,掩藏了他的真實想法。
高高挺直的鼻梁,一雙薄唇勾著淡淡的笑,如此溫柔可人的少年。
“參見攝政王!參見皇上!”眾人齊齊出聲。
玄玄發現,不僅他們的出場順序不對,便連他們在下邊人心中的地位也是不對的。
看來這玄國的皇帝比較大度,允許臣子走在自己的前頭。不僅允許臣子走在自己的前頭,還允許臣子越過自己的頭頂。
而見著那少年攝政王身後跟著那個玄德帝,玄玄瞬間了然了。
玄德帝一襲黑色的龍袍,裝扮雖然得體,但那頹然和渾濁的氣質卻是撐不起那尊貴的龍袍。反倒像是偷穿了華服的乞丐,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怎一個浪費了得。
也難怪這攝政王敢爬到他的頭上動土了,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也是一種浪費不是。
而就在那少年攝政王進來的一瞬間,她懷裏的小家夥是不經意的顫了顫小身板。
“原來他的好皮囊下包裹著的麵目如此可憎?”她恍然,給了懷中小家夥有一個安撫的笑意。
小家夥愣愣地看著她,有些木木的,呆呆的。
“見過神女娘娘!”少年攝政王到了她的跟前,彎著腰拜了拜。不管如何,他也總算是意思意思了。
這個少年,不簡單!
皇帝還健在,而他的皇子也個個生龍活虎的,這少年卻能做到攝政王這樣的高位,從某種角度看這都是不可思議的。委實是個人才,即便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人才,也是人才。
“你這小兒倒是有意思。”她端著一副神女的老練和沉穩,聲音也是變得低沉,“放心,本尊是在誇你。見你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才能,可見上天待玄國不薄。”
“不知神女娘娘何出此言?”葮愁與問道。約莫是沒想到她會如此說。
“此乃天機。”至於是什麽天機,她還得好好想想。
“聽聞神女娘娘蘇醒,孤特意前來接迎。今日卻是在這樣的情狀下,還望神女娘娘不要怪罪孤的怠慢和皇兒們的無禮。”玄德帝恭敬地說著,眼睛看向了依偎在玄玄身側的小家夥,“你還不快給孤過來,這般在神女娘娘麵前成何體統?”
唔,這皇帝老兒讓她頗為不爽呢……
她伸手擋住了小家夥的身子,寬大華麗的雲袖將他遮了個嚴實。
“看來本尊今日醒的不是時候,任憑一個皇子便能隨意來驚擾本尊。”
“神女娘娘恕罪,今日之事孤必定給您一個交代。來人,還不快將九皇子帶下來,驚擾了神女……”玄德帝的眸光有些狠烈,心中對相冷更是不喜。
“這卻是不必,驚擾了本尊的小鬼十分無禮,本尊已經給了他些苦頭。至於這個小家夥,身為神女的座下弟子,他的去留和安危本尊自有定奪。”
“神女娘娘這話從何說起?”玄德帝蹙眉。
“從何說起?玄德帝你不妨問問你的煜兒,隻是禍從口出,病從口入,他還能不能開口說話就看他的造化了。”自然,這造化不造化的不過是幌子,主要看她心情好壞與否。
可惜她玄玄是個記仇的人!
“神女娘娘這是為何……”玄德帝這才明白過來,相煜已經不能言語了。
“神女娘娘對不敬神靈之人小施懲戒是應當的。隻是國有國法,九皇子殿下還是戴罪之身,恐怕難以接任神女娘娘徒兒一職。”葮愁與彬彬有禮道。
“本尊很喜歡人間的一個詩人所說的一句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其實很好理解,一切都是套路,套路太多就是歪路。小兒,你說是也不是。”她說得高深莫測,引得跪在下邊的侍衛們認真的聆聽教誨。
“神女娘娘說得極是。”葮愁與含笑點了點頭,似乎是妥協了。玄德帝亦是點頭允了,此事就此定下。
見他們如此識趣兒,玄玄表示很滿意,也就不去注意玄德帝如同攝政王尾巴一般的存在了。
“本尊今日剛剛醒來,有許多事還沒個頭緒。本尊便照舊住在天居裏,皇上若是無事便不必前來拜會,讓本尊清靜清靜。若是有人膽敢像今日這般的來擾本尊的清淨,本尊大可試試這百餘年來都沒顯示過的身手。”說著,她揮了揮衣袖,一旁的冰雕便飛起撞上了牆頭,撞了個粉碎。
便以這冰雕殺雞儆猴了!
她覺著最無辜的就是她了,一覺醒來便已經過去了五百年的大好時光。當初在宮中橫著走的她如今倒是成了初來乍到的菜鳥了,隻怪時光太匆匆!
雖然她作為玄國舉足輕重的神女,但五百年已經改變了太多的東西,人們的信仰已經一代代的漸漸薄淡,她這個神女也逐漸被遺忘。
若想繼續好好的混,混的風生水起,她須得重樹神女的神風,重拾他們的信仰。這是個艱難的過程,也是個有趣兒的過程。
她領著個小家夥往天居裏那邊去,他一路上也不說話,隻是安安靜靜的跟著,顯得有些木訥。
這小家夥莫不是嚇著了?
她狐疑地想著,這才認真地打量著身旁的小家夥,他的臉有些髒,看不清長相,身板也很單薄,全然不是一個皇子該有的樣子。
想起方才那個囂張的皇子,那分明是個被寵壞的反麵教材。而身旁的這個小不點,該是被虐待壞了。
一路上,宮人們離得遠遠的匍匐在地上,偷偷地窺視這位傳說中的神女娘娘的容顏。
她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宮殿,終於相信這五百年被偷走了。
到了天居裏,一切還如從前。凶猛的兩隻石獅站立在大門兩側蓄勢待發,銅鈴般的眼珠子瞪得老大,凶神惡煞的仿佛要將視線中的人吞入腹中。
“還真的是沒有恍如隔世的感覺。”她摸著石獅,頭疼地歎息著。
“至少你不會覺得這皇宮陌生的似個煉獄。”身旁的小人突然出聲,語調是輕輕的冷冷的。
玄玄看著他呆呆的模樣中流露出森冷,立刻驚覺不對,她敲了敲他的頭,“小小年紀的居然這樣苦大仇深,可見你的確是不容易。以後有本尊罩著你,就快樂的長大的吧。”
這小孩,想來從前的日子過得不好,心裏留下了陰影。
想至此,她當即拉過了他的小手,誠懇道,“為師會好好待你的,小冷冷。”唔,感覺收個小徒兒任她揉捏挺不錯。
小家夥呆呆的看著她,他的表情似乎是有些驚愕和不解,總之是一言難解。
“放心,為師是個講道理的人,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好徒兒了。走,帶你去瞧瞧為師五百年前住的地方,那可真真是個人間仙境般的地方,如此才配的上為師的品味情趣。”說起她的品味情趣她便得意,她揮了揮手,大門在她的手勢下慢悠悠地打開。
然而,入眼的不是詩情畫意,而是一片忙碌的場景。
“拜見神女娘娘!”一眾宮人慌忙跪下,低著頭不敢窺視她的風采。
玄玄的笑意頓時僵住,她最喜歡的石雲桌還沒有從雜草堆裏逃脫出來,她的秋千架子上爬滿了處理了一半藤蔓,她的玉石梯子也變得破損不堪,她以前搗鼓的花花草草都變成了雜亂無章的荒蕪。
還有她那一塵不染的蓮湖!
一切都變得不成樣子!
唔,她忘了,已經過去五百年了。她該慶幸天居裏沒有成為一片廢墟……
“你們都先出去吧,本尊自有打算。”她對著宮人們溫和地笑了笑。
“是!”宮人們有序地退離。
“小冷冷,為師這就交給你一個任務,你去把草拔了。”
小家夥僵了僵小身子,竟然真的聽她的話去拔草去了。
玄玄撫了撫額頭,他還真是乖得不懂她的幽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