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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拜,拜盡了他所有的屈辱。如果說,被愛的人嫌棄,自己又無能為力,樣貌醜陋受盡冷眼還不算屈辱的話,那麽向一個僅隻有八歲的孩童下跪,拜他為師——也隻能拜他為師,而且還隻能教他一個基本功,那這一拜就簡直太可笑了。


  畢竟年齡差距在那裏,而且鄭宇很了解小童,小童並不是神童,隻會一個基本功,甚至還不會異能,他完全隻是一個小孩子,幼稚又天真。


  通過小童的嘴,鄭宇知道了很多玉容的事情,他知道玉容已經和葉桑在一起了,他笑玉容可真傻,恐怕葉桑答應她隻是緩兵之計,能夠讓我先留在這裏並想辦法醫治,葉桑卻進入地底世界去救風鈴,一個喜歡玉容的男子怎麽還會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其她的女人?而且他也懷疑風鈴是否早已對他不誠?


  小童經常向他抱怨師父的不好,說師父拿他隻是當個打雜和跑腿的,根本就沒有把他真的放在心上,很長時間,在教會他基本功之後就不在教他任何東西。他求了師父好幾次,可師父都說要完全熟悉基本功之後在教其他,但他已經很熟練了,他懷疑師父的話都是借口,想著以教他功夫的理由來使喚他。


  於是鄭宇就開導他說,“綠影小榭裏都是女人,讓你一個男子加入就已經是絕無僅有的了,這點可見你師父是一定重視你的,不然不會留下你一個男子在綠影小榭。你師父這麽說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說讓你在等等你就在等等就是,反正你還小,有的是時間。”


  因為這裏麵全是女人,而且都比小童大,小童平時也沒有個玩伴,那些姐姐們老是把他當成小孩,很少理他,他們都不喜歡孩子或像他這麽大的孩子,他來送飯時還能和鄭宇聊上幾句,於是就與鄭宇慢慢的親和了起來。


  小童雙手抬住他拜著的手臂,說道,“快請起——快快請起。”之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鄭宇知道,他是在笑自己竟然也有徒弟了,從此可以享徒弟的福。他才這麽小,就有徒弟了!這在地下世界裏也是幾乎沒有的,他值得驕傲。


  每時每刻都是對他鄭宇本人的嘲笑和貶低。他其實也喜歡小童這個孩子,雖然拜小童為師自己的麵子上過不去,但在綠影小榭裏絕無再拜其他人為師的可能,他拜師之後雖然對小童起了一點點的討厭,但主要還是對自己的處境和遭遇表示深深的譴責和憤恨,他覺得上天待他實在是不公。


  為什麽別人錦衣玉食,他卻隻能靠別人的施舍?為什麽別人相貌端正,他卻變成了這副樣子?他從來也沒有做過什麽壞事,為什麽會落到現在這種田地?


  要想改變,成千人頭上坐,隻能先在萬人腳底爬。


  危困的境地激發了鄭宇身上一切的反抗和前進的精神與力量,他不在怨天尤人,也不會自暴自棄,隻有想盡一切辦法來讓自己變強。他知道自己所有的痛苦就是不夠強大,要想改變目前這一切讓他不順的處境,也隻有變強。


  他盡量減少自己對小童的恨意,他恨小童其實並不是拜他為師,隻是小童的樣子——有徒弟可供他使喚的幼稚又得意的樣子,他很討厭。可是隻要小童不表露出來這種樣子,鄭宇其實還是很喜歡和小童在一起的。畢竟在這裏,也隻有小童可以與他說很多話,隻有和小童做朋友。


  鄭宇坐到床上開始吃飯,小童也坐在他對麵,樂嗬嗬的,等鄭宇吃完飯,小童躺在床上,“來徒兒,幫師父按摩一下腿。”


  鄭宇開始幫他按,他就當是伺候小孩子的,用半哄的口吻問道,“師父,我們什麽時候去練武。”


  “等幫我按完了,為師就先教你幾個招式。”可是小童不一會卻躺在床上睡著了。


  “師父醒醒,快醒醒!”鄭宇給他按了很長時間,發現他睡著後強忍著怒氣,把他給叫醒。


  “別碰我——讓我在睡會。”小童說完這句話又立刻入睡。鄭宇道,“玉容姐姐來了。”小童立刻起身睜眼,“在哪?我沒睡。”一看沒有人,又說道,“好你這個徒弟,敢戲弄師父,是不是不想習武了!”


  鄭宇看著小童這胖乎乎的圓臉上還有睡著的印子,樣子很是呆萌,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哎呀媽呀!你你你,你笑了!”小童把頭扭過去,哭喪著臉說道,“你笑還不如不笑呢,嚇死我了。”


  鄭宇停住了笑,變得很傷心,小孩子說的是實話,並且沒有心機,口不遮攔,想必是他笑的樣子真的很難看。想當初,自己在村子裏還是有很多年輕姑娘青睞的。可是現在——


  鄭宇歎口氣,悲傷的搖搖頭,小童可能知道他自己說的話使鄭宇傷心了,“我不是不讓你笑,隻是你笑的時候別對著別人。我沒有笑話你的意思,你別多想。”小童其實是想道歉和解釋並安慰他一下,可是他越說鄭宇的心就又刺痛一下。


  鄭宇明白小童的意思,可是小童說的話很有分量,像一陣冷風吹透全身,寒冷徹骨。


  “哎,你別哭啊!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說你,好徒弟求求你了,別哭了,好不好?”小童很慌亂,因為鄭宇現在在他麵前無聲的哭了起來,表情雖沒有多大的變化,可是眼淚卻在大滴大滴的接連不斷的流著。


  小童撓撓頭,“要不這樣吧,師父現在就教你功夫好不好?”他用又白又短又胖的小手給鄭宇擦幹了眼淚。鄭宇果然不再哭了。


  小童下床,“來跟著師父一起做,先教你三式,可要學好了,不然不給你送晚飯了。”在他練功時玉容師父就是這樣對他說的,他現在也傳給他的弟子。


  鄭宇馬上跟著,傷心的問道,“師父,我什麽時候才能像你們一樣,也能穿上一襲白色長袍?”小童的衣服和玉容的衣服樣式差不多,通常以素色為主,而他們兩人大多數時衣服都是白色的。這一襲白色長衫,看起來是那麽飄飄欲仙,超凡脫俗,給人高貴典雅的感覺。對現在的鄭宇來說這一襲白衫是非常的刺眼,同時他也是非常的羨慕。


  他把能穿上一身白色長衫,視為改變階級和人生的一個跨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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