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失德之女
白飛飛雖不是他親生女兒,他卻一直最寶貝她,舍不得打,舍不得罵。記得先帝當年托孤,曾喟然長歎:此女若是長大,放野山林,隨她自由,萬不可入了深宮,誤了一生。
隨她自由,不可入了深宮,這是先帝的遺諭。
他在白飛飛年幼之時,不準她見皇親國戚,一半是因先帝的遺諭,一半是因為白飛飛的性子,他寵她如寶,見她愛遊蕩於市井與江湖之中,他也不願去管她太多。
她在年幼的時候,就像極了當年轟動朝野的江湖奇女子藍笑塵。原想等她及翌,就替她找個好人家嫁了。怎知越看越歡喜,越看越不舍,不忍將姻緣強加於她,沒想到卻在自己六十大壽那日,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
他早辜負先帝遺諭,讓白飛飛受了如此多的委屈,已無顏再見先帝。
白飛飛的真實身份,他不敢妄加猜測。他隻記得先帝臨終所托,可新帝之意,他也無法違逆,所以隻能以死相逼,淩天賜若是不能回心轉意,他就以死謝罪。
“皇上三思,萬不可立白飛飛為後……”一時間,重臣又紛紛高呼,絲毫沒有察覺淩天賜眼中閃過的怒氣和殺意。
“難得看見眾卿家意見如此一致。”淩天賜緩緩坐直身體,原先慵懶的俊美眉眼,漸漸散出逼迫的氣勢,“很好,很好,都反對朕立後……”
“皇上三思,他國之妃,怎能做後宮之首?”一時間,金殿上眾臣又紛紛高呼。
淩天賜看似閑散的撫摸著龍椅上的麒麟頭,修長的手指從雕工精致的花紋上掠過,不動聲色的看著金殿上伏跪著的文武百官。
眾臣並未都反對立後,隻是軒轅家一再拜托百官相勸皇上,朝堂之臣也都知道其中厲害。還有一部分人反對立後,更是因為想著自己的女兒可魚躍龍門,一飛衝天。
“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前幾日為一個身世不明的女子南下,太過荒唐,被外人得知,我大金臉麵何在?”一個長髯老臣憤聲說道,“擄他人 妻女回宮,皇上莫要壞了朝綱!”
“是啊,當年先帝開創大晟盛世,就曾教誨勵精圖治,遠離聲色犬馬!”
“皇上,太後不久之前下旨將白飛飛逐出相國府,曾說她是妖人所生,皇後之位,至少要從家世清白……”
“禦史大人,”淩天賜原先還噙著微笑淡然的聽著,聽到“妖人所生”隻是,眸中陡然閃過一絲厲光,慢條斯理的開口,“禦史大人說的家世清明,那麽白飛飛曾是相國千金,自小便在相國府長大,身世說得上是金枝玉葉,嬌貴無比。”
“皇上,相國大人忠心為國,對大晟國而言,如泰山北鬥,功高官正,臣等不敢妄言。可是臣也記得太後的那道懿旨,白飛飛乃是妖人所生,身世不明,會為國家帶來禍亂,您看摩爾國,她成王妃不久,摩爾國王爺就因預謀不軌而被剿殺。”另一個身著紫袍的老臣說道。
“皇上聖明,白飛飛身世不明,又是他國之妃,雖然容貌清美無雙,但不守婦道。皇後乃是天下女子的典範,懿德乾坤,一個失德之女,大晟國任何一個待字閨中女子都比她更有資格做六宮之首。”
淩天賜唇邊的笑容突然消逝,他盯著剛才的大臣,手指從自己薄唇上劃過:“也就是說,眾位卿家女兒都比白飛飛更有資格做皇後?朕聽聞黃大人的千金乃是京中數一數二的大家閨秀,針線女紅,琴棋書畫都略通一二,是嗎?”
黃遠官至刺史,他不知皇上到底是何意思,拱手說道:“臣女雖容貌不如白飛飛,但家世清明,知書達理,恪守婦道,三從四德……”
淩天賜揮了揮手,止住他的話:“家世清明?黃大人,朕聽說你管轄下的鹽運使出了一些事情,百姓正怨聲載道。”
黃遠臉色突變,慌忙趴在地上急切的說道:“皇上明察秋毫,乾州鹽運使私自壟斷地方官鹽,臣也是剛剛得知,還沒來得及上報。”
黃遠誠恐誠惶,淩天賜近來不在宮中,他不該這麽快就得知這些消息?原想著將事情趕緊平息下去,可淩天賜竟已經得知這件如此隱秘的事情。
“黃大人,兩年前,乾州鹽運使張圓曾送你一尊罕見的翡翠玉佛,價值千兩黃金,後又送白玉葫蘆一對,黃金寶石手鐲六隻,歌姬四名……”淩天賜冷冷的看著他,語調更懶,似乎在嘮嗑家常。
可黃遠卻滿頭大汗,脊背發寒。他所驚訝的並不是淩天賜為何得知那麽詳細的受賄清單,而是淩天賜已經知道兩年前的事情,為何對他依舊縱容,遲遲不點破……
他在新帝登基前,就已經入朝為官,對先帝敬畏三分,可是淩天賜登基之後,整日閑散,政界寬鬆,若無大事,一律不問。他兩年前初次受賄,曾擔憂事情敗露,但見新帝毫無察覺,同僚亦不知情,膽子漸漸大起來,原以為隻要不是天大的事,淩天賜就不會過問,怎知他竟對自己的事情一清二楚。
“兩年前的黃大人,還算上是忠臣清官,朕不願你誤入歧途,曾給了三次機會,讓你回頭,怎奈你迷途不返……”淩天賜長指在龍椅上輕輕敲著,惋惜的說道,“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你可記得朕在你受賄之後,曾漲了你的俸祿?不久又調動你的官職,年初,你的貼身侍衛無故失蹤?”
黃遠渾身抖如篩籮,原來他初受賄時,淩天賜就已經得知。
“漲你俸祿,便是在提醒你,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若要錢財,朕會給你,可惜啊可惜,兩年來你膽子越來越大,為官不正,縱容下屬,如今竟給朕鬧出這種事情……”淩天賜微微歎氣,揮了揮手,“來人,將黃遠官袍脫去,革除官職,沒收家產,貶為庶民。”
“皇上……皇上明鑒,臣一時糊塗,念在臣……”
“你可知這次因鹽運使私吞官鹽,乾州百姓過著什麽樣的日子?”淩天賜緩緩起身,往殿堂走去,站在黃遠身前,“你當然不知道,百姓以食為天,鹽巴雖小,可因鹽運使的壟斷,乾州一帶鹽比黃金貴!乾州原先人人自足,可隻因這鹽,弄得民不聊生,百姓紛紛患上病症,已死了九戶人家,九戶人家不過是小事,鹽運使和當地縣令隨便就能糊弄過去,可是九戶之後,還有九戶,要是等乾州百姓都死絕了,朕才將那幹鹽運使和貪官全都誅了九族,又能彌補他們什麽?”
“念在你以前為民做了不少好事,朕才網開一麵,將你貶為庶民,你還不知足?”淩天賜盯著他,帝王的威迫迎麵襲來。
黃覺雙腿發軟,連連叩頭:“臣謝主隆恩……”
周圍官員紛紛垂頭,那些心中有鬼的人,脊背發寒。他們都以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怎料淩天賜竟如此可怕。
淩天賜掃視眾人一眼,他不過是殺雞儆猴,這群臣子正事不做,偏偏咬著他立後之事情不放,還一副冠冕堂皇的模樣,著實讓他惱怒。
不給點顏色看看,他們還真以為他是病貓。
看著此刻鴉雀無聲的金殿,淩天賜滿意的勾起唇角:“朕幼讀萬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曉人和,你們所說之話,朕不是不明白。隻是眾卿家隻要做好本職就好,朕心意已決,至於白飛飛是否賢德,和百官是否清廉一樣,朕心中有數。”
這次眾人都伏在地上,不再出聲。
“立後,隻因朕隻要她一人,普天之下,再無她人能入了朕的眼。”淩天賜負手說道,“三日後大婚,誰若是給朕攪亂婚殿,現在便可除了烏紗帽,脫去官袍。”
言下之意便是到時百官攪婚,他定會龍顏大怒,輕則罷官流放,重則株連九族。
“退朝。”懶洋洋的看了眼伏地百官,淩天賜轉身往側門走去。
“皇上!”百官原先靜默,幾個老臣率先除去紗帽,哀聲呼道。
“皇上留步!”一時間,大半的人都跪地哀呼。
淩天賜卻頭也不回,徑直往內門走去。待他走去金殿後,才長長歎了口氣,對身邊的太監劉衍說道:“讓小罐子他們記下除帽之臣,送去禦書房。”
“皇上,您該不會真的要革除他們官職吧?”劉衍擔心的問道,“那可都是重臣……”
“哼,都是群老頑固,真讓人頭疼!”淩天賜冷哼一聲,那群除帽之臣恰恰是最愚忠的臣子,失去他們就失去了左肩右臂,他還不至於傻到自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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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內,俊秀如美玉雕成的男人握著一卷書,靠著窗欞,看著滿園的荷花發呆。狹長的黑眸中閃動著不可探測的光芒,薄唇緊抿,刀裁般的濃眉微微鎖著。
“皇上,大殿內群臣還都跪著呢!”不多時,太監尖銳的聲音傳了過來。
手指微微縮起,眉頭皺的更厲害了。果然是群老頑固,都過了兩個時辰,他們居然還跪在鑾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