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屍花
“走,上二樓找個好位子聽戲文。”四爺說。
我們兩師兄就像個小跟班似的,在後麵跟著走。
二樓也快滿了,繞了一圈找到一張空桌。
“他娘的,這的生意也太好了。可算讓老子逮到張空的。”李大錘正想坐下去時,卻被四爺拉了起來。
“四爺,您拉我幹啥?”李大錘莫名奇妙地問道。
四爺瞄了一眼茶桌上擺著的那杯茶,說:“這有人,剛離開了,一會就回來。”
李大錘不幹了,哪有讓人占著茅坑不拉尿之理。
我輕輕肘了一下他,說:“滾刀肉的,以後在磁器口喝茶,無論是哪家茶館,都得學會規矩。知道那杯茶上放著一盒洋火茶是啥意思麽?”
“啥規矩啥意思?”李大錘不爽地問道。
我說:“這地兒,有哥佬會的堂口,袍哥三十萬同袍兄弟,無論是前清那會,還是現在的袁大頭的軍隊,都得給他們麵子。”
隨後我就跟他說起了在磁器口喝茶的規矩:“看見別人麵前放杯茶,蓋子半掩,是在等人談事的意思,周圍得讓出兩三張桌子,以免讓人偷聽了去。要是空位子上放著杯茶,蓋子上放盒火柴,那是人剛有事離開一會,稍後回來,旁人勿占座的意思。”
我正跟大錘說話的時候,一個身穿藍布鞋、長馬褂、戴著副西洋墨鏡的男人來到座位,他認出四爺來了,趕緊讓座。
真是樹的影,人的名。
四爺在別方名氣都不如磁器口這一帶的大,簡直就是活神仙一般存在。
那人自我介紹起來,他叫劉太奇,看這一身裝扮就是哥佬會的袍哥。
“四爺,頭一次這麽近遇到您,這頓我請。”劉太奇無比豪爽地說道。
四爺嗯的一聲,也不客氣,先要了幾份千層皮、四兩椒鹽花生,上一壺茶慢慢喝著,聽會戲,然後再慢慢上。
“四位爺,茶來了!”
一個夥記搭著條白巾,提著個長嘴銅壺上來,念叨道:“財高八鬥茶香滿樓。”
這是茶館裏的倒茶夥記,也叫‘大茶壺’,都有一手絕活手藝,耍起茶壺來讓人歎為觀止。
好一手財高八鬥,一滴不偏地在兩三尺高的地上倒下來。
壺裏煮的茶,水要沸三沸,不多不少,就三沸。在三尺高的地下倒下來,水在空中冷卻,落到杯中時,剛好不涼不燙,適合喝。
頓時茶香滿樓。
大茶壺們,除了財高八鬥,還有猛龍過江、蜻蜒點水、遊龍戲鳳……倒茶的絕活戲著耍,一套接一套。
在這地兒,茶樓的生意火不火,就算大茶壺們耍的手藝活靈不靈。
劉太奇也是個自來熟的人,說起話來就關不上閘,跟李大錘是一個路子的人。聊起一些詭怪陸離的事,都停不下來了。
他們聊他們的,四爺一邊喝著茶,一邊嗑著椒鹽花生米,而我則想著我的事。
要是以前,出趟活,要離開八九天,回來後第一時間找的人就是小蓮。現在同樣是想起小蓮,卻沒了以前的那種感覺,也就是想一下而已,並沒有要立即卻見她的意思。
倒是掂念著不知道小姍現在去到哪了,還有幾天才能回到奉天,畢竟這裏不是他們家的地盤,想抓他們倆去邀功勞的大有人在。
不多時,吃的陸續有上。
一頓飯的功夫,也就是一段戲文評完的功夫,下方的朱允炆龍隱白崖場的戲文說完後,我們也吃得差不多了。
茶館不同於飯館,除了有吃的,還有玩的,大多都是喝著茶、聽著戲或蓮花落,然後一邊下棋、打牌。
“地八”
“天九”
就在此時,外麵傳來一陣吆喝:出事了、大碼頭又出事了,快去瞧瞧!
大碼頭出什麽事了?我們正疑惑時,一個同樣穿著藍布鞋、長大褂的人衝了過來,對劉太奇說:“堂主,不好了,又有一船貨船在黃龍洞附近掉了幾個人下水,船上的人不知道那的邪乎,就派人下去撈。結果死人撈上來後,下去撈屍的人就來事了,現在正在船上痛得死去活來,硬是沒人敢靠近,也沒大夫敢治。”
眼前這劉太奇是磁器口哥佬會的堂主?他姓劉?三德樓的老板也姓劉,莫非他就是老掌櫃的兒子,三德樓的新掌櫃?
他也算是個奇人,我隻聽說過這麽一號人,據說去外法留學了五六年。
劉太奇聽完手下兄弟說的話後,便一拍桌子,說:“走,去看個熱鬧。”
四爺眉到頭挑,看了我一眼,我頓時嗅到些不尋常的味道,也站了起來,說:“走,我們也去瞧瞧。”
李大錘還在那裏胡吃海喝著,極不情願地說道:“有些熱鬧好看的?還讓不讓老子好好的吃頓飯。”
“好啊,誰留下誰埋單。”我說道。
李大錘頓時彈了起來,極之貪心地拿了幾張飯,嘴裏咬著大雞腿,還抓起一壺酒,說:“走,瞧熱鬧去。”
瞧著劉太奇那奇異的眼神,我很想說:我不認識這貨。
我們趕到大碼頭時,本來還熱火朝天地扛著活的腳行都圍在一艘大船外,聽著船上的哀吼聲,卻沒幾個人敢上船去瞧瞧。
此時船上走下來一個背著藥箱的大夫,後麵跟著四個人,起中一個肥頭大耳的,追上來想拉大夫的手不讓走。
“大夫,大夫,你就想辦法救救人侄兒吧,他到底得了什麽病啊。”
那大夫一把耍開胖中年的手,說:“別碰我,早知道得的是這鬼玩意,老夫就不來了,我還想多活幾年抱孫子呢。”
說罷,大夫已下了船,擠進人群中,正想快速離去,卻被我一把抓住了,說:“嘿,大夫,從醫者當懸壺濟世,救死扶傷,這船上的人到救得的什麽病啊?就算不救,也得說個緣由吧。”
“小兔崽子,真不知天高地厚,那病還真算不上是病,邪門得很,我也真沒能力治。”這大夫責怪中帶著無奈,看來他並非不想治,而是另有難因。
這大夫突然認出了四爺,輕呼一聲:“唉呀,四爺您來得真及時。”
就在此時,那個胖船家又帶著幾個船工快步追了上來,人群中沒人敢碰著他們,會都像躲瘟神一般遠遠的讓開一條道。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常大夫,常大夫……救你救救我侄兒了,多少救您開個價。”
那胖船家正想上來拉大夫時,他就像個猴精似的躲到四爺身後,說:“唉唉唉,靠訴你,今天老天保佑,你們可算遇到活神仙了。那個邪門毛病我是治不了,但是他可以。”
常大夫指著四爺,說:“船家的,你知道他是誰不?”
一看這胖船家的臉形、和聽他口音就知道是陝西人,自然不認識四爺,連忙搖了搖頭。
常大夫接著說道:“他就是咱門巴渝、三峽水域的守護神,人稱活閻王閻四爺。你侄兒的病是在水裏染回來的邪門玩意,所以水裏的事歸閻四爺管不歸大夫管。”
說罷,這老兒不就像個猴精似的三除兩下跑沒影了。說什麽水裏的事歸四爺管不歸大夫管,分明就是摞擔子。
樹的影,人的名。這胖船家縱然沒見過四爺,卻聽說過他的名兒,撲騰一下就跪倒在四爺跟著,說:“四爺,您得出手救救我侄兒啊,不然我無法回去跟大哥交差。”
說著,就從腰裏掏出一袋錢遞給四爺。
四爺稱了稱,也沒看,就收下了,聽聲音、再看那沉甸甸的樣子,少說也有二三十個銀元。
四爺收下了錢,卻將我拉到胖船家跟前,說:“我金盤洗手了,該是後生接擔子的時候了,這事就將小徒去辦吧,他剛出師。”
本來吧,依著四爺這麵金漆招牌,去到哪都有人相信,可老爹非要加‘剛出師’三個字,看胖船家的反應,估計他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可給出去的錢,潑出去的水,要是要不回來的,請能苦著臉看著我,問道:“小哥,你的道行行不行啊,那可是幾條人命。”
我也不吭聲,使了一招暗八門的蒙人路子‘悶簧’,徑直走上船。
有些人天生犯賤,你越不說話,越以為你有本事,胖船家立即立嗬嗬地走上來領路,說:“唉呀,小閻王,剛才我說話沒經腦子,請勿怪罪。”
“這邊請,這邊請。”
上了船後,首先吸引我的是躺要甲板上的四具屍體,他們的身上竟開滿了一朵朵雞蛋般大小的黃花。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異的香味,這竟是煉屍油的味道。
“屍體上開的花好香啊!”李大錘正想走過去伸手摘的時候,我急呼一聲:“別碰那些花,會來事的。”
說著我一腳踢飛甲板上的一塊木頭,剛好打中李大錘的腳腱,啪的單膝跪了下來。
就在此時,一隻蜂鳥被花香吸引,飛了下來,剛落到花上麵,吸了一點花蜜,頓時腦子長出一枚花苞,開出一朵雞蛋大小的黃花,最後化作了一灘屍水。
這嚇得李大錘魂都飛了。
驚呼道:“他娘的,這是什麽鬼花。”
說實在,我也不知道,這還是第一次遇見。
一個大箱旁傳來一聲聲淒慘的哀號,走過去一看,隻見六個大活人躲在甲板來扭來扭去,痛苦地抽蓄著。
他們身上開長出了十來朵黃花。
啪的一聲微響,其中一人的額頭上開了一道小裂縫,長出一枚細小的嫩芽,正以肉眼可見的速長成花苞,然後開放。
李大錘驚呼道:“小爺,這不跟我們在鬼村裏遇到的那些草蠱差不多嘛。”
我搖了搖頭,說:“這不是草蠱,而是比草蠱更邪門的玩意。”
“那這到底是什麽鬼玩意。”李大錘問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正感疑惑時,耳邊便傳來四爺的秘法傳音:這是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