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再遇伍六奇
貨船上的貨早已被搬空拉走了,現在隻剩下一艘空船,剛才可以容納下三百人。
此時也顧不上和彪哥他們嘮叨些什麽,趕緊對智叔他們說:“快開船離開這,不然晚了就走不了。”
智叔也不問反什麽,一揮手,正想帶幾個弟兄下去啟動鍋爐,便聽聞在一把陰側側的聲音傳來:“已經遲了,找不到人頭甕裏的人頭,你們逃得出登龍鎮,卻逃不出這片水域五裏範圍。”
我往船下一看,不知什麽時候,貨船右側多了一船小擺船,船上站著個人。
仔細一看,不正是擺渡人伍六奇麽?
送生船上,除了他,還堆著上百個腐爛掉肉的人頭。
我頓時感到疑惑,他一個擺渡人不幹送生擺渡的活,撈那麽多人頭幹嘛?
隨後便覺察到這些人頭有些眼熟,心想:該不會是從人頭甕中撈出來的吧。
我正感疑惑時,伍六奇便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在貨船上,看了一眼送生船上的人頭,有些得意地問道:“好奇麽?猜猜船上那些人頭是什麽東西。”
“該不會是從人頭甕裏撈出來的吧。”我疑惑道。
別人怕人頭甕,伍六奇卻不怕,這些東西看見他就像老鼠遇到貓,聞著味就得遠遠避開。
伍六奇咧嘴一笑,顯出幾位陰邪,看來我猜到了。豈料他說道:“我算到你會遇到麻煩,所以路過此地時,順道來看看,還來得真是時候。”
他瞄了一眼船上的人頭,說:“這件大禮送給你的。”
我立即猜想到船上的人頭是什麽了,驚呼道:“這是被撈上岸砸碎甕子後藏起來的那一百五十三隻人頭?”
伍六奇嗯的一聲,說:“這些人頭沒有被藏起來,而是被重新扔回了水裏作妖,要不是遇上我,這個鎮上的人得死光。”
說到這,伍六奇看了一眼鎮上的人,陰側側地說道:“告訴你們,看在小閻王的分上,我破例出手一次救鎮上的人,隻要將這些人頭引渡到冥河裏,鎮上的鬼禍自會解除。但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鎮上少說也有三四千人,最起碼能幸存一半人,這得造多少級浮屠呢?聽老小一句,這份功德,你們就記得小閻王頭上,要不是我們兩關係鐵,哪輪到你們沾光!”
這伍六奇本就不算是個正道活人,幹的活赤正赤邪,此時說的話也都帶著濃濃的功利。
但這世間上,無論是陰活還是陽活,三百六十五行各有各的行規。送生擺渡有送生擺渡的規矩。
伍六奇是擺渡人,隻送生擺渡,縱有一身本事也不能隨便出手管世事,他隻管接送將死之人、引渡亡魂,救人就算違反規矩。
船上的人祖宗十八代在都在這鎮居息,根紮得很深,在鎮上隨便抓個人來問一問。五代之內必有共同的親威,就算疏還是親,同姓之外也有許多異姓兄弟朋友。
隻要在這出生長大的,誰沒一堆親朋好友?
一聽說鎮上的人有救了,全都跪了下來感激涕淚,其中一個老長者說道:“小閻王,您就是我們的大恩人,隻要能救下鎮上殘餘的人,本鎮必為你建廟造像修功德,十八代之內供你為河神,香火不斷。”
其餘的人也都齊聲高呼道:“小閻王,請受我們一拜,若能救回鎮上殘存的人,定為你建廟造像修功德……”
我一聽這話,暗叫一聲不妙,隻有死人才能建廟造像立神位,這不形同活生生的詛咒嘛!活人哪有這個福分享受神仙代遇?神棍都不敢讓人給他建廟造像立神位。
“伍老前輩,你這是折煞我了,活人哪裏受了得這個……”我不禁有些焦急,低聲對伍六奇說道。
雖說心裏有一百個不樂意,卻不敢對伍六奇有半點不敬,眼下隻有這個老鬼有能力救得了此鎮。
伍六奇嘿嘿一聲邪笑,目露一絲邪異之色,湊到我耳邊來,輕聲道:“幹兒子,你可知道你八字命衝福祿壽,再怎麽掙紮也是渡不過七月命劫,特別是最後一道命劫,不但你會被老天爺收回去,命裏最重要的人也會因你而死。就算你救遍世上道行高深的老仙家,也不會有誰敢幫你鎮命。除非……”
這老家夥竟然私自叫我一聲幹兒子,誰敢他攀親戚了,我正想反駁時,聽聞他後麵所說的話後,便將話咽回了肚子裏。
我死不重要,這是我自己的命,可為什麽要連累身邊最重要的人呢?
我最重要的人是誰?四爺?
以前隻有他,現在多了幾個:小姍、漢卿兄、大錘。
聽伍六奇的意思,隻有我渡過了七月命劫,他們便不會有事,若是便不過……都要受我連累。
“請前輩賜教,我要如何渡這一劫。”
伍六奇嘿嘿一聲陰笑,說:“前輩對晚輩,中是相互調侃的關係,還達不到性命悠關的因果,你覺得我會為一個普通晚輩而泄露天機麽?”
“泄露天機是要遭受天遣的!”
我明白伍六奇的意思,他還是賊心不想,想認我當幹兒子。
我的小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身邊的人。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小姍,便狠下心來,叫了伍六奇這老邪頭一聲幹爹。
伍六奇臉上露出滿意的笑意,竟像個開心的頑劣老頭。片刻後便陰側側地低聲說道:“聽好了,唯一能救你的就是以功德贖命罪,救下此鎮的人,將是一個天大的功德,至於能抵多少分命劫,就看你接下來的造化了。”
接下來的造化?我正想追問時,伍六奇便意義深長地說道:“別太貪心,天機知道得多,對你隻有壞害沒好奇,小心救命天機變成奪命殺機。”
我明白伍六奇的意思,隨便又有些焦急道:可是鎮上的人要給我建廟造像立神位,活人怎能受得了這個。
伍六奇卻是嘿嘿一聲冷笑道:“你命犯天劫,八字衝三星,要是渡不過此劫,跟死人有什麽區別?”
他說的話字字戳心。
七月命劫之月都還沒渡過去,還顧慮那麽多東西幹嘛?先保住自己身邊的人再說吧。
幹爹幹爹,這兩個字本以為叫不出口,也叫不習慣。卻沒想到和伍六奇聊了一陣子後,覺得此人並不想傳說中的那本邪門,隻是人活得久了就成變成了老人精罷了。
接送死人擺渡亡魂的活兒幹個一兩百年,任你是神仙也會變得死氣陰深。
時候已不早,小鎮五裏內的水域已經被鬼霧封鎖了,伍六奇已回到擺渡船,準備將貨船引渡離開這片鬼地方。
我立即對貨船的人說道:“大家請坐好,準備開船了!”
伍六奇回到擺渡船後,搖起擺起搖櫓,吆喝道:“送生擺渡,生人回避,百鬼讓道……”
貨船掌舵的是林家三老爺,我來到舵室,指著前麵那艘漸行漸遠的搖櫓,說:“林三爺,跟著那艘擺船,它會帶我們出去的。”
送生船在水麵上晃晃悠悠地擺動前行,貨船也放至最慢速度跟在它後麵。
江麵大霧彌漫,前方的小擺船顯得異常詭秘,船上有人忐忑不安地說:“我們剛才會不會見到鬼,被鬼點了,無論怎麽看,那都像是一艘鬼船。”
不認識伍六奇的人,光看見他這副模樣,大多都會以為見鬼了,而且他那艘送生船已不知接送過多少將死之人、不知擺渡過多少亡魂,比鬼船還略顯陰森。
此時送生船上還裝了一百五十三個世間最邪門的人頭,就算是真正的幽靈船來了,也沒這艘擺渡船看上去邪門。
隱隱之間,竟覺察到船上的人頭盯著貨船上的人。
李大錘擦了擦手臂上的汗毛,說:“他大爺的,你認的這個幹爹實在邪門。他那船上的人頭看得我心裏發慌。”
這家夥跟了我這麽久,還怕這個,我瞄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僅嫌棄了一眼,並沒說什麽。
忽然間肚子嘰咕地叫了一聲,我這幾天還沒正兒八經地吃過一頓飽飯,不是啃幹糧,就是涼水泡窩窩。
就在此時,一股香味飄來,張漢卿端了一個大鍋過來,揭開鍋蓋的,一股香辣之味撲鼻而來,辣油在粉條上飄著,山西老陣醋的味已經酸到胃裏去。
上麵還漂著一塊塊香噴噴的老臘肉,更是讓人食指大動。
張懷姍拎著一個籃子過來,裝著碗碟和筷子,得意地對我說道:“就知道你餓了,這是我特地為你煮的酸辣水粉。”
李大錘為了能吃上一口,豎起大拇指連連稱讚:“好,大妹子就是個賢妻良母的範。”
“哼,你拍馬屁有什麽用?某些人卻沒往心裏去。”小姍裝了一大碗粉遞到我麵前。
李大錘盯著這一大碗粉,眼睛不眨一下,輕呼道:“大妹子真偏心,掏這麽一大碗給他,臘肉也差不多夾完了。”
“哼,有本事你自己去煮一個,我本來就沒預你那份。”張懷姍說著就坐到我身邊來,並沒有像以前那般激將,再說些什麽。
我知道她的心思,呆呆地看了她片刻,問了她一個問題:“你真的不嫌棄某人?”
張懷姍搖了搖頭,反倒問:“反什麽要嫌棄?你給本姑娘例出幾個理由來吧。”
我想了想,說“他窮,命不好。”
她卻沒半點猶地反問我:“窮就不需要愛情了?命不好就該嫌棄了?”
隨的她說道:“伏爾泰說過,人有兩大敵人,一是自大,二是自卑。你會被這兩個敵人中的一個打倒麽?”
她從小就留洋,喝的洋墨水多,說出來的道理是一套一套的,我沒法跟她去辨。
自已的原因自己明白就好。
又酸又香又辣的湯頭下肚後,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臘肉齒留香,一鍋粉不用一盞茶功夫就被我和李大錘幹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