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世上無長生
林員外一見著我，就焦急地走了過來，說：“唉啦，胡小爺，總算把你盼來了，老朽都在這等了兩刻鍾了。”
我還沒開口，獨眼彪便說道：“唉，林老板，你坐的是滑竿，兩個壯漢抬一個瘦老頭。我們坐的是牛車，四條腿拉五個人，能比嗎？”
俗話說秀才遇著兵，有理說不清，況且這家夥還是個滾刀肉，林員外也不和他糾纏。
除了林員外，還有一個人也來了：劉富貴。
他說剛吃完午飯，出來溜達，正好在這碰上林員外，就索性來看看這位柳神醫的醫術到底有多高超。
可在說話音，他的目光一直在張漢卿身上瞄。
我心裏不禁產生了一絲警覺：這家夥不會覺察到雙喜哥有什麽不妥之處吧。
要知道這劉富貴效命的是袁世凱，這裏又是扼著巴渝水路命門的兵家要塞，有重兵把守。而張漢卿則是奉天軍的少將軍，護國之戰，雙方正打得如火如塗，若是讓劉富貴瞧出什麽名堂來，他兄妹倆才最想遭殃。
張漢卿卻是若無其事地跟在我身後走進了藥館裏。
天剛下完大雨，地麵上的青石滑不溜湫的，一不小心就會滑倒，也不知哪漂來的雨後花香，清香沁香。
我嗅了一口，說：“嗯，好香的芍藥花香。”
登龍鎮本就依山而建，屋子稀稀疏疏地分布，這藥館開得得些偏，小巷子裏就隻有六七間屋子，有三家還是空的，大門緊鎖，隻有這一間藥點大門敞開。
這兒人氣冷清，即便是大白天裏，也感到一股子陰森。
獨眼彪說這裏的藥最便宜，平時腳行有什麽大病都會來這兒看。
不過就算藥再便宜，終於也是要花錢看錢，藥館的老板也不是什麽有錢人，也需要回本過日子。
藥點裏隻有一個身穿青色馬頭大褂、留著山羊胡的四十來歲男人，坐在一張桌子前入神地看著書，旁邊還點著一個香爐。
我嗅了嗅藥店裏的熏香，說：“檀香裏摻了白灼花粉，既可安魂寧神，又可解除雨天裏的濕氣，用法妙。”
“哦”這男人有些好奇地抬起來頭看了我們一眼，然後繼續看書，說：“小館治不起富貴病，隻救窮人命。”
嘿，這柳大仙的化身還真有個性，估計是看見我跟林員外和劉富貴走在一起，以為我跟他們是一路的。
林員外正想說什麽，卻被我拉了一下，然後背著小姍來到桌前，將她放在椅子上扶著，然後將一條蛇蛻交給對這個男人。
他看了一眼口腕大的蛇蛻，然後起回口袋裏，這才放下書看著我，問道：“請問四爺是你什麽人。”
“四爺是我老爹。”我說道。
他打量了我一眼，嗯的一聲點點頭，說：“印堂飽滿透金光，道行不錯，能抵下我們仙家七百年修行，四爺收了顆好苗子。”
被他這麽一誇，我尷尬了，因為這道行並不是自己修練得來的，而是白得了虎妖的七百年精魄。
柳大夫嗯的一聲，慢悠悠說：“我大既知道你所來何事了。”
隨後他又眉頭輕挑，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小姍，說：“這位姑娘怎麽了？”
我立恭敬地對他說道：“柳大夫，請你出手救救小姍吧，她被玄武山上的虎妖咬傷了一魂。”
“你是說白雲湖旁那頭擁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大蟲妖所傷？”柳大夫有些驚訝地問道，我連忙點頭：“正是那隻大蟲。”
一聽小姍是被一隻一千多年道行的虎妖所傷，林員傷頓時一臉的驚恐，說：“我知道那隻妖怪，以前白玉雲盛產一種奇特的藍珍珠，敝商號去那收過山貨，那有個落頭族，本來是很和氣的一個奇人族，一年中能在他們那收到十來顆藍珍珠，後來那來了一隻會吃人的虎妖，自號白虎大聖，這妖怪把落頭族的男人關押起來，迫逼落頭族的女人出去抓人來吃，不但把玄武山附近四條村落的人吃光了，還讓飛頭獠到玉女澗附近，到停泊岸邊的船隻上抓人回去吃，敝商號已經被抓去吃了二十多號人，此後已有十多年沒去過白雲湖，更不敢進玉女澗。”
劉富貴則覺得不可思異：“這世道真的有妖怪？”
“可不是麽，連人頭甕這鬼玩意都有，妖怪有什麽出奇的？那白虎大聖厲害的緊要，有好幾個本領通天的道士想去收它，結果有去無回都被吃掉了。”林員外說著，又看了一眼張懷姍，說：“唉呀，小姑娘遇到了白虎大聖沒被吃掉，隻是傷了魂，看是命大了。”
小姍的傷，是我心中的痛，本不想提起這事的。
林員外又問道：“那，那白虎大聖呢？你們怎安全逃了出來。”
我還沒說話，李大錘的話匣就收不住了，嗨的一聲說：“你老小子真是狗眼看人低，怎麽叫逃出來，那隻老妖怪被小爺給宰了，我們是凱旋而歸。”
一聽說那隻大蟲妖被我宰了，林員外等人看向我的眼神變得格外的崇拜，就像看見方外高人似的。
“唉呀，小閻王不愧是閻四爺的徒弟啊。一個活閻王，一個小閻王，都是本領踏天之輩啊，我那小兒有救了。”林員外說著說著，就變得激動起來。
獨眼彪雖是一個小碼頭的老大，也是個愛聽神神妖妖之類故事的人，一聽說我那隻有千多年道行的大蟲妖幹掉了，立即湊到李大錘跟前，說：“兄弟，跟哥哥說說那段險奇的經曆吧。”
柳大夫又檢查了一下小姍的情況，說：“胡小爺，她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治療，你把她抱到後麵的病房裏吧。”
我知道他有些話不方便在外人麵前說，而我們之間也有些不便被外人知道的交易要談，便對李大錘說：“大錘，你就留在這跟林員外們擺龍門陣吧。”
李大錘最喜歡吹大牛侃大山，有了談資後，更是收不住話閘，便和林員外等人侃起來了。
劉富貴雖然也裝作一副很好奇的樣子，眼睛卻老往張漢卿身上瞄，我便對漢卿哥說：“大勇，進來搭把手吧。”
大勇？李大錘和張漢卿對望一眼，反應過來了。
“好。”張漢卿就了一聲，就跟著我進去了，想必大錘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了。
劉富貴還想跟進來，卻是挪不開步子，像是被什麽東西束縛住，我回頭瞄了他一眼，他嚇得打了一個哆嗦，一屁股墩到椅子上。
進到大廳後麵的病房後，我將小姍小心地放在病床上。
柳大夫這才陰沉著臉，問道：“你們幾個小鬼怎麽會跑那地方去？有沒有在那遇到別的什麽人相助？”
看來他不相信憑我們幾個小輩能從那地方逃出來。
他的懷疑沒錯，要是沒有玄武老仙彌留下來的殘魂，別說逃出玄武山，就連七月十四萬鬼屠神夜也渡不過去。
當下我關上了門，對柳大夫說：“這裏沒有外人，咱也開門見山地說吧，你身為老仙行走紅塵的化身，應該和四爺相熟，也知道我的情況。此前去白雲湖，是要找玄武老仙鎮命的。”
提到玄武老仙，我歎了一口氣，摘下掛在腰間一個布包，取出一隻臉盤大的龜甲，接著說：“但是去那之後，遇上了一連串的事，並沒有找到玄武老仙，後來才知道他老人家已經駕鶴仙去了，留下一道殘魂助我們離開玄武山，讓我來拿著這個龜甲當信物來找你，希望柳仙家能出手救救小姍，也希望老仙它能幫晚輩鎮命，此生定將其奉若神明供奉。”
仙家分成三種層次，第一種就是千年之下的普通仙家，第二種就是千年之上兩千年之下。這兩種層次的，需要受人供奉出馬，才能代它們出堂濟世修功德。而到了兩千年到三千年這一級別，則為妖仙中的上仙，即便不再需要尋人供奉出堂，隻須尋一個凡人過繼一點法力，就可以渡化行走紅塵的化身。
一般這種凡塵化身有個很好聽的稱呼：遊仙。
遊仙，即是遊戲凡塵的仙人化身。
這柳先河就是那位柳老仙的化身，屬於‘遊仙’之列，地位與各大名山大觀的上人差不多，每到一處名山大觀，都會被奉若上賓。
而擁有兩千五百年道行的老仙，地位更高，與真人相當。真人之上，就是天師，而與天師相當的妖仙則是‘天君’，多稱真君。
例如四相中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
若論道行，白雲湖的玄武老仙已經達到真君級別，稱之一聲玄武真君也不為過。
天地間沒有與天同壽的生命，長生永遠是個傳說。
三千是一個天地大限之數，它突破不了這個大限之數，最終壽衰寂滅。而這位柳家老仙，則擁有兩千八百年的道行，還沒資格稱為真君，叫一聲老仙是最尊重的稱呼。
但天道難行，逆天修練劫數不斷，天下間又有幾個仙家能達到柳老仙這個級別？也就是長江黃河兩大祖龍之地能出現一些，卻也兩個巴掌可數得過來。
可想而之，這柳老仙地位有多尊貴，又有多少奇人異士想供奉他為出馬仙家？就連佛道兩教也想請他去當護教羅漢、護道真君。
所以這位老仙的化身、遊仙柳仙醫也自持身份，四爺親自前來也未必賣麵子，但是看見這隻龜殼後歎了一口氣，說道：“鎖龍門先祖的確對本尊有很大的恩情，但事過境千，老仙已看淡世事，不理紅塵之事，即便四爺來了，也請不動它，畢竟先祖之恩而非後世之恩，可還可不還。”
聽聞此言，張漢卿目露一絲怒意，隨後冷笑一聲，說：“嘿嘿，果真是仙家無情，往昔的恩情可以以一個事個境遷、仙家看淡世事來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