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清理門戶
隨後林員外便說起事情的起因經過,原來林家有一艘貨船從河北發上來,來時是七月初五,那時天正旱著,豈料到了七月初八之後連降暴雨,水位暴漲。林家這貨船上載的貨可是搭上了全部家當,要是不急時趕回來交貨,不但錢收不回來,還要賠到傾家蕩產。
所以任江水再凶猛喘急,也要堅持趕回來,曆經了九死一生,終於回到巫峽登龍鎮附近的水域,真正偷偷地在鎮子的側麵隱蔽處泊停下貨,豈料船還沒靠岸,就被十幾個人頭甕堵住了去路,要麽向前駛撞破人頭甕,要後就在江麵上停著。
也是倒黴催的,沉到河中的錨繩被水裏的東西咬斷了,沒了錨,船定不住,再加上上遊又是一波洪峰湧下來,將船給推走了。
船若是沒被打沉,還能再駛回來,恰不巧的是,那十幾個人頭甕居然也緊追上了去。
眼下這詭異凶險的情況下,誰敢出船救人?半個時辰過去了,音訊全無,不知生死,林家沒了貨又沒了人,正敢無助時,就打聽到我到了碼頭,正跟地方守軍懟上了,便隨便抓了一大盤銀子匆忙趕過來。
說完後,林員外一招手,一個家丁捧了個木托盤上來,上麵用紅布蓋著。
我好奇地扯下紅布後,便看著木盆上裝著一根根用油紙包著的東西。
李大錘對錢的嗅覺比誰都強,就是一個錢來瘋。他像透視到紙裏邊包著什麽東西似的,立即抓起一根拆開來一看,裏頭包的竟是一個個袁大頭。
“一根二十個銀元,二十根就是……”
李大錘壓跟沒讀過書,算法差得很,一時間算不出來,張漢卿張幹咳一聲,低聲答道:“四百。”
“四百大洋……”李大錘伸出四個手指,眼睛都瞪大了,就連那位劉長官,兩眼也看得通紅。
這可不是一筆小錢,四百個大洋能讓一戶普通人家安穩過一二十年了,可以讓劉長官胡天胡地過上一個月的大好日子。
甚至有九成的人,一輩子都賺不到四百大洋。
別說李大錘一輩子沒見過這麽多錢,我也沒有,但樹要皮人要臉,也隻能強行壓抑著心裏的激動,片刻後便冷靜了下來,將林員外扶了起來,說:“林員外,不是不想幫你,我此次來登龍鎮,是要找一位神醫救人,她的情況也拖不得。”
林員外這才發現我還背著個昏迷不醒的人,以為騙他,便伸老探了一下小姍的氣息和脈膊。
確認了小姍的情況後,他不禁在焦急地在我麵前走來走去,轉得團團轉,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時,張漢卿竟悄悄地拉了拉我的衣角,是在暗示幫林員外一把麽?
可眼下小姍的情況同樣緊急。
林員外忽然想到什麽,問道:“小爺,不知道你要找的這位妙手神醫是誰,說不定鄙人知道這號人,就該可以省去很多盲目尋找的時間,一但找到這位神醫後,將人交給他,您就可以抓緊時間下水尋人了。”
林員外說得也對,我便對說道:“要找的這位妙手神醫叫柳先河,我隻知道他在登龍鎮,並不知道具體的位置。”
“柳先河?”林員外遲疑了一下,有些失望地說:“雖然登龍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外來的姓氏也雜,但鎮上有些名望的大夫鄙人都認識,黃陳李張都有,就是沒聽說過有柳姓的。”
我也不免有些失望,若能早點找到柳仙家,懸著的心也能放下一半。
救人如救火,現在兩頭都著火了,隻能救近火,而非近水救遠火。
要舍近求遠,棄最心愛的人而卻救不認識的人,我做不到那般神聖偉大。
那位劉長官本名劉富貴,才剛來一個月,估計連這一畝三分地有多大都不熟悉,也指望不上他。
就在此時,聽聞獨眼彪啐啐念道,說“柳先河柳大夫?這名字聽上去乍這般熟悉?”
他遲疑了一會,一拍大腿,說:“柳先河?這不是青禾巷杏林春藥堂的柳大夫麽?你要找的柳先河大夫可是一位個高六尺五,留著山羊胡,常年穿著一身青衣大褂的中年男人。”
我要找的就是這位,鎮上起名杏林春的藥堂沒有五間也有三間,若要自己一間一間的找,還真不容易。
“對,就是這位柳大夫。”我說道。
林員外比我還焦急,一聽說獨眼彪知道地兒,立即催促他帶路。
獨眼彪卻卷起衣袖輕輕推開林員外,走出門外,說:“你們先等會,老子還有點家事要先處理了,很快的。”
家事?我明白了,背著小姍,和李大錘等人走出倉庫門外。
他要處理的家事正是其堂弟石頭。
這小子知道未日到了,正想趁著眾人不注意從後門開溜,豈料瘸子老錢是個練家子,三除兩下就將他打趴了,被兩個小徒弟架著拖出倉庫大門。
獨眼彪首先就是‘啪’的一巴掌過去,連他的門牙都打掉幾個,流了滿口的血。
“這一巴掌,是替獨眼幫兄弟打的,我們本來是鎮上名聲最團結的同袍義社,卻出了你這麽個二五仔,不但出賣義社兄弟、想殺兄長,最可惡的還是想搶走兄弟們的撫恤金,這罪該萬死。”
說著,又是一巴掌抽到另一邊臉,啪的一聲,打掉了左邊臉的幾顆門牙。
“這一巴掌是我打你的,老子是你親堂兄,弑兄者不忠不義,不殺不足以祭天。”獨眼彪指著石頭怒吼道,有幾個人能聽得出他恨天不成鋼的心痛?
啪的一聲,又是一巴掌過去,怒紅著雙眼,指著石頭說:“長兄如父,你忘了出來之前,在你爹娘墳前所發過的誓,一定要踏踏實實的做事,定要出人頭地衣錦還鄉。”
此言一出,石頭也憋紅了雙眼,怒道:“我沒錯,就是因為在爹娘墳前發過誓,要出人頭地衣錦還鄉。但是出來以後呢?你身為堂兄、獨眼幫的腳行老大,竟然要我這個最親的人當苦力,每天扛沙包,自己整天則坐在那喝茶吹牛?讓那些非親非故的外人當副幫主,當小頭目,我算個屁,怎麽出人頭地……”
他話剛說話,又啪的一聲,被獨眼彪打掉了幾顆牙,甩了滿口血出來。
獨眼彪直勾勾地瞪著石頭,說:“知道這一年半的大旱裏外頭餓死從少人嗎?你他娘的有活還不好好幹,挑三揀四的,別人一天扛五千斤,五十個子,其中有一大半要拿出去買藥吊著半小條命的。你一天扛兩千斤也要拿五十,還在這吱吱歪歪。”
他指了指身邊那些老兄弟,對石頭說:“說我用外人,不重用你?你有表現出可堪重用的憂點嗎?而這些老兄弟呢?說句實在話,在我這裏,比親兄弟還親,都敢跟著我拿命去拚。江山易打難守,腳行活不像婊.子躺著就能賺,用命拚的,隻能扛一百五十斤的,搶著扛三百斤,一個個都熬到內出血,幾乎每個月都有兩三個弟兄倒下,這地盤不分給他們打理,難道還給你這個廢物?”
說到這,獨眼彪已經控製不住情緒了,不敢再往下講。
苦是這麽熬過來的,咬咬牙就過去了,心裏麵積累的痛越是不能回想,否則會讓人狂、讓人瘋。
獨眼彪連嘴皮子都在抖,最後深吸一口氣,穩了穩情緒,又是啪的一聲,連石頭的臉頰都打變形了,腫起一大塊,現出一個紅通通的血掌印。
他指了指石頭,說不出話來,片刻後一甩手,讓人搬一張桌子出來,把腿往桌子上一放,將褲管往上一卷,腿根處現出一道可怕的傷疤,說:“小子,看見沒有,這是什麽傷?老子兩年前跟大膽英賭鬥搶地盤時,自己廢的。”
說著,又躺開衣服,肚子上露出一條長長的疤,說:“知道這是什麽?戰績!老子當年跟大膽英財地盤切的,他的腸子漏出來一尺三,老子拉出來兩尺三,比他的長一尺,你他媽的敢嗎?”
獨眼彪說這話時,那氣場足可鎮懾所有人,就像是一頭不怕死的饑狼餓虎,隻要能搶到一口肉吃,就算掏心掏肺都行。
最後,他扒開眼罩,露出一個空眼窩,說:“這是跟大膽英賭鬥時,自己中鐵勾子挖出來的,那小子慫了,這碼頭才最後被我拿下了。”
說到這,獨眼彪指了指我,說:“知道他是誰嗎?在我這,四爺就是救命恩人,當時整個登龍鎮沒人願意救我,因為當時老子窮,所有兄弟都湊不出十個銅子,是四爺大義出手施救,不然就沒有你今天的好日子,有吃有穿還有玩的。”
該抽的嘴巴已經抽完了,獨眼彪‘錚’的一下,撥出一把刀子,怒紅著眼睛,說道:“賬已經跟你算了,該你還的時候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告訴我,出賣兄弟該怎麽處罰。”
一旁的獨眼幫弟兄同時怒道:“清理門戶,殺殺殺殺……”
石頭頓時被嚇癱在地上,隨即爬到劉富貴根前,抱著他的大腿,說:“長官救我,我可是為了效忠你才出賣獨眼彪的。”
劉富貴此時恨不得撇清關係,連忙一腳踹開他,像看著一隻賴皮狗似的,雙眼有說不出的厭惡,說:“滾開,這條野狗哪來的,怎麽在這亂叫?本鎮守司什麽時候認識這種會亂咬人的髒玩意?”
說著,使了個眼色,幾個手下圍上去就是一通亂踹。
最後,劉富貴拍了拍軍靴上的塵,對我說:“小閻王,等你好消息,辦完事後,望給個麵子到營地裏和劉某人喝兩杯,交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