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百鬼慶婚
這女人在被老虎吃掉前,一定是個體態豐韻且守活寡的村姑。要是還活著,指不定要被附近多少個村子的寡佬盯上,就連精壯小夥也受不了如此撩撥。
可惜這是一隻沒有了自由的倀鬼。
她見我沒什麽發應後,收回手去深深地嗅了一口氣,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齒,一臉幽怨地笑道:“有山西頭亂葬墳的泥腥味,今晚我去那裏找你……”
我不作任何反應,搖搖晃晃地走進了村裏,身後卻傳來幾個伐鬼女人的調笑聲,不斷追問剛才那個調戲‘死人’的村婦,原來她叫‘春花’。
倀鬼與普通鬼魂不一樣。
人生來有魂無魄,一七凝一魄,屬人之精氣所凝,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方凝全七魄,魄弱的嬰兒受驚嚇容易掉魂。而人死之後三魂立即遁飛體外,‘魄’則仍留在體內,此為初陰體,一七散一魄,尾七之後便散盡七魄,此為後陰體。
七魄散盡,屍體便不會詐屍,若是七七之後七魄不散,就極可能詐屍。而‘鬼’陰是離體之魂,因執念不散、怨氣不解所凝,因為沒有魄而難顯形、難凝體,隻能撞客附身或是鬼迷心竊來害人。
而被虎妖虎怪吃了之後,身體在胃裏消化,卻魂魄留於內,難以遁出消失,從而魂魄合一,化成倀鬼,能化形、有形有生前記憶,平時不加注意,便看不出來,除了沒有身體,與常人無異。
我俏俏側過頭去用眼角餘光瞄了那群倀鬼一眼,感覺是如此的詭異、可憐。
一群死後被操控害人的可憐鬼。
狗兒村陸陸續續有各種妖鬼邪物來賀,村裏頭雖張燈結彩,卻沒有半點人味生氣,宛如大白天裏鬼取親,村裏蕩來蕩去的,不是倀鬼,就是怨氣不散、爛肉掉渣的老屍。
進了村後,宛如來到了人間地獄,到處彌漫著一股子屍息,上空陰氣深深,化作一層青霧遮天閉日。
在狗兒村中,有一間宗祠,住的是一座大院子,有前屋、天井、中堂、別院、後堂、正房、側臥。
看上去五十餘米見方,也殘舊破敗,不知多久沒有修葺了,卻修得像大戶人家住的院子。
活人瓦不遮頭,死人住大院。
這村子裏的人早被大蟲妖吃光了,全化作一村倀鬼,這宗祠自然就成了山大王的老窩、土皇宮。
現在張燈結彩、被布置到喜慶的很,但進進出出的盡是妖屍倀鬼,整座院子顯得邪性。
人奏人樂,再哀傷也能聽到人味。鬼奏喜樂,百鳥朝鳳也聽得讓人毛骨悚然。
鎖納聲、鑼鼓聲,宛如冥婚鬼樂一般,在山中回蕩,悠揚而飄渺,如從陰間傳來。
我此時就是一個死人之軀,有一身穢土氣息,與一條老墳陳屍沒兩樣,並沒有被覺察到任何異常。
來到祠堂旁,趁著沒人注意,便悄悄地溜到了大院的側麵。正準備攀牆越過進裏頭,忽然心生警兆,眼角餘光瞄到牆頭上站著一隻碩大的黑狐。
這不正是此山的二把頭胡二爺麽?
就在此時,天下起了磅砣大雨,我裝作是出來迎風雨修練,仰天閉目,一副很陶醉的樣子。
這隻妖狐也仰天長嗷一聲,如狼嚎,聲音卻尖銳了一聲:嗚……
妖魔仰雨天修練,大妖遇風雨雲化龍升天。
就這般,我在雨中站了許久,背後就像有一雙刀子眼在盯著我看。
直到那種被盯視的感覺消失,我才悄悄地擰過頭去瞄兩下,那隻妖狐已不知所蹤。
而我卻不敢往這邊翻牆越過去,又裝作行屍一般繞著大院走,突然發現大院右側牆有一扇後門,用手輕輕一推,吱呀一聲開了。
悄悄地走進後門,發現是一座假山內的通道,這裏頭一片昏暗潮濕,上頭還有雨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滴。
大戶人家的假山裏一般都修有地道,在野書上說,這是老爺們平時渡暑玩樂的地方,平時沒有老爺允許,連正室夫人和側室的姨太太都不準進入。
使了穢土化屍轉生術後,汙了法力,不但用不上半點法力、請不了仙,更啟用不了那雙妖龍異瞳。
隻能糊糊模模地看見裏邊的環境。
假山腹內除了雨水滲落的滴水聲,昏暗寂靜,總讓人感覺到裏頭有什麽東西在看著我。
我正想遁著洞口的光走過去,突然聽聞一陣女子的輕吟,還有男人的粗重喘息……
吱呀……吱呀……
遁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隻見一張造形奇特、凳頭上有個枕頭、板子頗寬的長凳在前後晃動著,像有什麽東西壓在上麵,用力地推動著。
這不是金瓶梅裏西門慶在假山下使用的搖歡椅麽?據說椅腿是活動的,能前推後搖。
眼前這椅子上並沒有人,卻自己搖動著。
椅子旁的地下竟有一地的碎骨、兩個被咬破腦袋的頭骨。
頓時感到脖子微涼,心中猜到了幾分。
正想離開時,又看見擺在旁邊的木馬在搖動,木馬的座子上裝了個玩意,這叫木馬狎,木馬在搖動時,狎能也會跟著緩緩轉動、一上一下。
在祠堂的假山下藏這玩意,這不招鬼來弄麽?
雖然看狗眼被穢土汙了,看不見那些不幹淨的玩意,卻能感覺到有不幹淨的東西在假山下遊離。
耳邊有無數魅惑的聲音想勾我的魂,隨後兩邊又顯出無數的幻象。沒有了法力、閉了異瞳,我幾乎沒能力抵擋這些東西,隻能緊咬著牙關,不受鬼魂妖邪迷惑,像具行屍走肉似的,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假山,這才感到一陣輕鬆。
天色漸暗,估算一下時間,約模申時八刻的樣子。
使用穢土化屍術後,失去了法力和異瞳的能力,卻擁有異常的嗅覺,對於陰穢之息特別敏銳。
忽然嗅到一股異香從院子一則的房中傳來。
“這是什麽味兒?怎麽如此熟悉?”我遁著香味來到了房外,裏邊沒有一絲燈火,卻能依稀看見灶裏還有幽綠色的火在燃燒。
灶上還有幾口大鍋在咕哢咕哢地叫,些兩個鍋上蒸著十幾屜蒸籠。灶旁還放著幾口煨缸,也在咕哢咕哢地煨著什麽。
原來這是個夥房。
好奇之下,我趁著裏頭沒人,偷便地潛了進去,隨後掀開一個籠子瞅了一眼,頓時異香撲鼻,那裏頭竟然蒸著大扣肉。
這香味實在太熟悉了,卻又一時想不起來是什麽肉。
但這鬼地方能有什麽正兒八經的東西?
隨後又來到了那幾個煨缸前,我聞著裏麵傳出來的香味,本來化成活屍後,對普通食物是不會有任何食欲的,此刻卻死死地盯著煨缸。
肚子竟有了反應,舌頭竟透著一股子嗜血的幹渴,極之希望吃上一口煨缸裏的美味。
那裏邊到底煨著什麽東西?
我不由自住地打開了缸蓋,缸裏頭一個壇子,壇子下麵還有骨頭在燃燒,冒著縷縷幽綠色的鬼火,煨著壇子裏的美味。
當打開壇蓋後,看見十幾個人頭在湯水裏翻滾著,直勾勾地看著我。
咕哢……咕哢……
眼前這一幕何其熟悉,就像當初在奉節縣八寶樓後廚看到的場景一模一樣。
八寶樓宴百鬼看戲,狗兒村宴妖魔慶婚,做的都是人頭宴!
這虎妖盤踞此地,得害死多少人才是個頭?這山頭除了飛猿村還有點兒人,哪還有人再給它禍害?
聞著這人頭壇裏的異香,看著湯中翻滾的人頭,我本該吐個底朝天,沒想到喉舌間卻透著強烈的食欲,手不聽使喚地往缸裏頭伸。
就在此時,身後伸來一陣女人的笑聲:“喲,這不是那位帥氣的老屍哥哥麽?”
被發現了?頓時小心髒懸到喉嚨眼上了,故作僵硬地回頭看了一下,原來是那個叫春花的倀鬼俏娘門。
她手拿著一條白手絹,扭著腰枝兒來到我身邊,搭著肩膀,往人身上嗅了一口氣,陶醉地長歎一聲:“好香的屍香啊,恐怕死了沒有五六百年,也有三四百年了吧?要是能與小哥哥修練相陰之術,估計我也能增養一兩百年道行了。”
媚笑間,又在我身上捏了一把,竟被鬼給調戲了。
春花衝我眨了眨媚眼,然後一揮手絹,說:“死相的,也不知你的活兒還能不能似大活人一般鐵邦邦的,讓小妹好生享受享受。”
隨後她就拿來一個大碟子,撈了一個人頭放到碟子裏,灑上血醬、屍油,端到我麵前,說:“我還要去招呼客人,西頭王八村裏有口柳木棺,今晚子時後,在那不見不散,我帶幾個姐妹好好招呼你,大王傳下來的相陰之術能讓我們重新過上活人的幸福日子。”
說罷,這小蹄子就撈了一大盆人頭出去了,走時還不忘拋媚眼,那腰兒扭得中風擺柳似的,好生妖豔。
難怪被鬼迷了心竊後,常人難以把持。
待她走後,我忍著強烈的饑餓感,正想將人頭扔回壇子裏,卻發現夥房的牆角處有什麽東西有盯著我。
近前一看,竟是一個瘦成皮包骨頭、口中滴著綠色垂涎、臉相極度扭曲的猙獰怪人。
這竟是一隻餓蜉!也就是所謂的餓死鬼!
據說餓死之人,若死而不腐,七七四十九天後,沾了陽氣後,必詐屍成餓蜉。
所以大戶人家在擺宴席時,都會在柴房的東南角堆房殘羹過夜,夜裏必有餓死鬼來撈,不然就會半夜拍門找你要吃的。
聽是拿勺子敲鍋、拿筷子敲碗打碟能趕走這玩意。
要是不想冒險招惹這些東西陰魂不散地跟著你,三更半夜聽到這動靜時,就得隨便住廚房東南角放眼食物,餓鬼吃飽了自然會走。
當下我便將那人頭扔到這餓蜉腿下,若不喂飽這玩意,會一直陰魂不散地跟在身後。
餓鬼的吃相就是難看,啃個人頭,啃得讓人惡心。
本以為它吃完就算了,我正想轉身離開時,又被這玩意抱著大腿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