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蒼天無情
回頭?現在回頭,少說也要半天時間才能重新回到長江,那時候天已黑透了,再想在江上行船,將比直麵這隻虎妖還危險百倍。
而且,我浪費不起這半天時間。便說道:“大錘,雙喜哥,小姍,你們留在這避雨,我一個人進山即可。”
“什麽,你想一個人進山?”李大錘第一個不幹了,唰的一下站起來,擼起袖子,嚷嚷道:“他奶奶的,老子不幹,打虎不離親兄弟。”
張漢卿自然也不會讓我一個人冒這個險。
至於小姍,就更別說了,生怕我會去送死。
外頭雨下得跟狗屎般,看樣子不下夠一天一雨停不了。就這麽進山,不被雨淋脫一層皮,也要落下病根子,而且雨路難行!
可任我百般勸說都沒用,他們就隻有一句話:你去哪裏,我們去哪裏。
我最終狠下決心,說:“有兄弟如此,我就算最後逃不過命中這一劫,也沒白來世上走一遭。”
袁老八見此狀況,勸阻是沒用的,便問道:“你們真的要冒雨進山?那可不是一般的危威。”
李大錘瞪大眼睛問道:“莫非山裏還有更厲害的大仙?”
袁老八陰沉地說道:“這天底下還在比老天爺更厲害的妖魔鬼怪麽?”
李大錘他們並沒聽明白這是什麽意思,袁老八也沒再解釋,見勸不了,也就獨自抽著悶煙,看著門外的大雨。
水積成溝子,如一條奔流從門前流過。
我若有所深思,莫欺水莫欺山,更不要欺天!大雨天進山,不是欺水欺山又欺天麽?
我向袁老八拱了拱手,說:“袁大爺,告辭了,若我命該有一劫走不出來,有緣奈何橋上再相見。”
說罷,正要出門離開時,便聽聞袁老八陰說道:“在山裏,最該小的心的是人,不是別的。”
最該小心的是人?這又是什麽意思呢?
“嗦啦……嗦啦……”
雨下得凶狠,風也刮得猛,將山林打得作響,就像人挨了板子在叫痛,這風雨交加的聲音聽在耳朵裏,卻讓人心感到瑟瑟發抖。
在這大風大雨下,打傘是沒有用的,風一刮就沒了。幾人都身穿著雨衣、頭戴鬥笠,出了村東西後,就手牽著手沿著河邊的山路走,李大錘則挑著擔子,一步一個坑地跟在身後。
河邊的水已沿了岸,分不見那是河道,眼看就要沒到山邊小路,要是不小心滑了下去,十有八九要被大水衝走。
果然是山水不可欺,天更不可欺,欺之雨步難行。
我們幾人一路小心翼翼地前行前,平時一裏路最多半柱香功夫走完,現在卻要花上三柱香時間,甚至還要再慢些。
“啊……”小姍突然腳滑,驚叫一聲,連同張漢卿一起拽倒,關個身子沒到水裏去。
河水洶湧,若非我和李大錘手疾眼快抓住他們,就要被大水推走了。
要是掉到急流裏,換作是我這等水性的,十有八九也難活命。
“抓穩,一二三……”
我在雨中大呼一聲,和李大錘同時發力,猛地一拽,終將兩人拉了上來。
人是救回來了,但大錘肩上挑的擔子卻波雨水推下河,給衝走了,想撈也撈不回來。
“河生,那些送給老烏龜的供品被水推走了,怎麽辦?”李大錘不禁焦急道。
雨聲實在太大,說話不用吼跟本聽不見。
老天爺要刁難你,還需要理由麽?我摸了摸口袋裏的三枚銅錢,幸虧還有這個,便衝著他大聲嚷道:“推了就推了,天無絕人之路,船到橋頭自然直,走!”
說罷,便拉著張懷姍繼續前行。
大雨已連續下了四五天,山路早已坑坑窪窪泥濘不堪,稍不小心就滑倒。
漸漸的,鬥笠也滲水了,水濕了一臉,滴滴答答地往下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在路上摔了多少次,終於看見前方的河邊出現一塊屋子般大小的石頭,看樣子是從山上麵滾下來的。
幾人躲到大頭下避雨休息,走了這麽一路,衣服早已濕透,皮肉也被雨水泡到發白起皺,隨便一摳就能摳掉一層死皮。
而張懷姍的鞋又不小心掉到河裏,被雨水衝走了,現在穿的是我鞋。李大錘那一雙穿了兩年多,逢逢補補的,被水一泡,再加上山路難行也破掉,不能再穿了。
我們兩人的腳底已被磨去一層泡到發白的死皮,滲出一層血汁來。
張懷姍抓起我的腿看了看,就想要脫下自己的鞋給我穿上。
“你這傻丫頭,乖,穿回去,後麵還有一大截路要走呢,犯什麽傻。”
說著,我又抓起她那泡到發白的腳丫子,將鞋穿回去。
看著她的腳丫子,我就沒來由地一陣心痛,就像有無數根針紮在心裏,很不是滋味。
就在此時,我忽然發現有血從她大腿上流下來,被嚇了一大跳,以為她哪受傷了,不料她害羞了好一會才說道:“今天是七月十三,我可能來月事了……忘帶衛生棉,所以剛才漏了下去……”
話音剛落,她就蹲在地上痛苦地捂著肚子,臉色煞白,絕非被水泡的那種死皮白,分不清她額頭上的是水還是汗。
痛得她雙手抓地,指甲狠狠地摳進泥土裏。
在這大雨下泡了那麽久,又正逢每月那麽一次,已風寒入體,引起身體極度不適。
此時她有多痛苦,我們無法徹身體會,但每個人的心都不好受。
血從她裙子下流下來,鮮紅得可怕,而我的心也在流著血。
假如我當初堅決一點,不讓她跟著來,現在就用不著受這種苦。
假如沒有假如,耳朵的風雨聲就像是一個鄶子手在無情地嘲笑,我在大雨之下,怒指著老天罵了幾句,越罵,心裏越窩火。
憑什麽別人含著金鑰匙出生,為非作歹,老天爺都不管管。我生來安安份份做人,規規矩矩做事,平時沒少行善積德,為什麽命裏要遭此劫數?
蒼天無情,我越罵,雨就越得越大越狠,風刮得越猛,白天如黑夜,天竟暗了起來。
此刻我後悔了,為什麽不聽袁老八的話,老老實實地在村子裏避雨,她也就不用跟著出來受罪了。
有句話叫來時容易回頭難,後麵的路已經被水衝塌了,想回得改道。但我們對這裏不熟悉,很容易迷路。
當下前路難行,後無退路,便一咬牙狠下心來,繼續前進。
在這大石下還能臨時避一下雨,本來想將他們留在這裏的,卻不料我走一步,她就跟一本,在雨中衝著我吼道:“你還是不是個男人,我一個女孩子都不怕死了,你不還怕什麽?”
“老天爺不就下了一點雨而已,或許這就是你命裏的劫數,也是我的劫。來都來到這了,要是害怕退縮了,那之前受的苦不是白遭罪了?”
我不是怕死,隻是怕她跟著遭罪。她的話就像雨天裏的驚雷,頓時將我霹醒了,既然已跟著走到這一步,都沒回頭路了。
我蹲下腰將她背了起來,說:“這樣你就能好受些了,乖,就呆在我背上,別亂動。”
隨後向著李大錘等人一招手,準備重新上路。
其實我力量並不算小,奈力上要比大塊頭強。李大錘覺得我沒力量,要搶著背她,卻被我輕輕地踢了一腿,嚷道:“去去去,等我背到沒力氣再說。”
雨磅砣而下,打得鬥笠啪啪作響,眼下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沿河繼續走,另一條則繞路走。
但繞路需要多繞七八個山頭,加起來得有二十裏路。
如此走下去,別說二十裏,再就七八裏路就熬到頭了。
而沿河走,最多再走兩裏路,這條路要經過那位虎大仙的地盤,要是遇 上了這位妖王,九死一生都算輕的。
眼下二選一,走哪條?
“河生,走哪條路?”張漢卿問道。
我感覺小姍的身子有些抖。
雨水把我們的體溫都衝涮走了,她又來了月事,再在大雨下走二十裏,別說她熬不住,就連李大錘這種壯漢也受不了。
我思前想後,咬了咬下,說:“他娘的,白雲湖就有這山頭後麵,為什麽非要改道呢?就從這條道走,無上路上有什麽,先遇到再說!”
說罷,我們三個大爺們提起士氣上路了。
向人大人遇神殺神遇鬼殺鬼的意思。
大錘兩人都脫下了鬥笠帽,跟在張懷姍身後,抓著這鬥笠帽給她擋雨。
就這般,我們四人踏進了那位虎大仙的地盤。
白雲湖就在前方,隱隱看見小河的盡頭處飄著濃濃的水霧。
走了很久一段路,我感覺越走越不妥。
“小爺,袁老八不是說這是一位虎大仙的地盤麽?專挑過路的人吃,怎麽不見蹤影?好歹也跳出來給老子瞧個模樣。”李大錘叨念道。
我突然停下了腳步,說:“我們撞邪了,以我的步子,三裏路也就是一千七百步的樣子。但我已經走了近兩千步,還沒看到頭。”
“什麽?”李大錘嚇得趕緊回頭看去,隻見身後磅砣大雨,跟本看不見路,仿回頭已無路,前向是絕路。
“好冷,我好冷。”小姍不禁在我背上抖著身子哆嗦道。
眼下前也不是,退也不下,如何是好?
李大錘不禁焦急道:“你不是有法術麽?快施點招啊,大妹子快撐不住了。”
我也急了,焦急道:“避水符老早被打濕了,雨下這麽大,又借不了三爺的法力。”
我們正焦急的時候,突然看著前方林子裏有一戶人家,門口有個婦人向我們招手,吆喝道:“小夥子,外邊雨大,快進來避避。”
李大錘見狀,樂了,忙說道:“小快,快帶小姍去避避雨,熬碗驅寒藥喝。”
我卻眉頭一凝,心道:荒山野嶺的怎麽會有人家?這不是一頭虎妖的地盤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