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龍王峽
河裏有沒有河神?連四爺也沒真正見過,反正各地說法不一,但龍王爺是唯一公認的河神。
長江一帶的大小支流都奉有龍王廟,以前大旱就會在龍王廟前祭祀,要是遇到百年大旱就得活祭童男童女。
可大清亡了袁大頭上台後,各種不人道的規矩都給禁了,誰要是讓威武窯裏的跳子們知道了,都逃不過一棗子。
兔子逼急了會咬人,人要是給天逼急了,會吃人!既然明著不讓來,偷著祭肯定有。
梅江河有兩百裏長,天知道小發他爹被抓到哪去了,這可是趟不好辦的苦差啊!可活都已接下,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事不能讓那小娘門給看笑話。
現已申時八刻,太陽西下,河麵上稀稀的有幾艘漁船經過,張懷姍花了點錢租了一艘大點兒的船。
我對梅江河的情況不熟悉,隻能連那老漁翁也一塊租了。
套屍繩、分水屍、黑狗血、鵝……待李大錘將該準備的物事已準備好後,我便往船頭掛上一盞爆籠,說道:“盤家,開船嘞。”
在下船前我算了一卦:生死一線,貴人在離。
此卦相雖不是什麽好掛,好歹還有個離卦上的貴人。李大錘乃火燒天穹血,命帶天火,他便是此行的貴人。
老漁翁名叫錢達子,是小發一條村子的老輩,他一見這盞燈籠便吆喝了一聲:“鬼燈開道差爺來。”
嘿,原來也是個懂行的,來切口了,我便答道:“水下百鬼莫擋道。”
“長江十殿水鬼哪一門。”老漁夫又問道。
我如實答道:“夔門天險閻四爺!”
“原來是四爺家的弟子,久仰了”隨後這老頭吆喝了一聲:“二位爺,坐穩當,撐杆子啦!”
說罷,一竹篙下去,船如哧溜一下如箭離弦一般離去。
隻要出船撈活,不管白天晚上都得把鬼燈籠點上,這如一張辦差公文掠在那,一點水下有什麽邪性的東西,隻要不找死去招惹它,都會主動讓道。
船駛到河中央後,我便將那隻死人鞋放在船頭上,頭朝前跟朝後,在鞋裏放滿了米,然後插上三根煙,對船家和李大錘說道:“你們倆先坐下,閉上眼,無論聽到什麽動請都不要睜開眼睛看,我要請仙授法指路了!”
待他們坐穩後,我便手持一張請仙符,默念著請仙咒:“天蒼蒼水茫茫,仙家降吾身,授仙法,水下諸邪莫擋道……吠,請仙師指我路,尋奉節縣大梅鄉錢家村人錢寶誠之遺體!”
說罷,手中的黃符無火自燃成燒,隨即有一股莫名而詭異的力量附在我身上,就如同被邪靈附體一般,耳朵如聽聞有鬼哭神嚎隱隱從九幽之下傳來。
四爺的仙家請下來了,正附在我體內!隱隱中看見有山有水,還有一條條交錯縱模的峽穀。
同時,腳下的船在快速轉轉著,轉了幾圈後便停了下來,那種仙家附體的感覺隨即消失。
睜開眼後,便發向船頭朝北,而插在鞋上麵的三根香,向一直往北飄去,有風迎麵吹來,卻依舊逆風而飄,我當下便對漁夫說:“船家,跟著煙的指的方向走。”
老船家一竹篙下去,船啟航往北駛去。
為了趕在天黑前把屍體撈上來,讓李大稿當二篙子,船的速度頓時快了起來。
河道九曲十八彎,這煙居然也跟著九曲十八彎,該直的真,該轉向的轉向,一彎不差!
本以為不會駛太遠,結果使到日落西山還沒停下來,煙一直帶著船往前使,最後史出了梅江河來到一片河穀前,船停下了,船家說啥也不願意再往前駛。
他說道:“前麵就是龍門十八套峽,是龍王爺住的地方,峽中套峽,俗稱龍王峽,船進去了不但易迷路,這水下還很邪乎,以前有不信邪的進去打漁,十有八九出不來,所以這裏邊進不得,屍體漂進去了,那就是龍王爺的祭品,更撈不得。”
龍王爺?我不禁冷笑了一聲,四爺這輩子鬥過的龍爺子沒有十條也有八條,全他娘的是河妖,不是水蛇精不是鰻魚妖。
龍聽多了,卻沒見過半片龍鱗。
我倒想去鬥他一鬥,可船家說得如此恐怖,也不免心生幾分退意。
不料李大錘說道:“十有八九出不來,不是還有一兩船出來麽。”
說著,這傻大個便往裏用力一撐。
眨眼間好像輕舟躍過萬重山,眼前一花,腦袋像蒙了一層霧似的,隨後才發現船已使進了一片河穀中,出現在眼前的是四條河口岔道,小的能容兩條漁船並排使過,大的約有七八丈,用險水峻峰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在三峽一帶,這種一峽套一峽的水域特別多,隻要使進去了就難以出來。
李大錘在陰河迷宮裏吃過虧,也不免咽了一口口水,想往回駛時,卻傻眼了,因為後向也有幾條峽穀。
“他娘的,我這一杆下去怎麽就使到這裏來了?莫不成撞邪了!”李大錘驚呼道。
這下可將老船家錢達子氣得夠嗆,指著李大錘直跺腳道:“你呀你呀,都叫你別往裏邊使了,現在我們被困在龍王峽裏頭了。”
不進也進了,李大錘把心一橫,說道:“傻個鳥鳥,這不是還有閻四爺的弟子小胡爺在麽?龍王爺的小命不還歸閻王爺管麽?隻要他敢來,小閻王就敢收……”
錢達子趕忙捂上李大錘的嘴,說道:“閉上你的臭嘴,進了龍王爺的地兒就得放敬重點,不然觸怒了他老人家的威風,定讓我們有來無回。”
說罷,這老頭便在船頭上又跪大拜,又是謝罪:“我們這是無心駛進來的,小孩子不懂事亂說話,請河神大人網開一麵,放我們出去。”
說罷,便從船艙裏掏出一個密封的大陶灌,打開封泥掀開蓋子後,一股藥水味和血腥味撲鼻而來。
這他娘的灌子裏裝的倒底是個啥!
此時已山落大地,山峽間隻有絲許暗光,兩邊除了偶爾傳來的鳥鳴猿啼,山間一片詭異。
在鬼燈籠昏黃的燈光映照下,灌子裏竟有一絲空寂詭邪的眼睛看著我們。
仔細一看,竟是一隻身體已經泡到身體發脹的嬰兒,連胎盤臍帶都還沒剪。
我不禁輕呼道:“船家,你在煉紫河車!就不怕遭報應嗎?”
老船家唉的一聲歎道:“常年在河上走,哪能不遇事,一家老少都指著這張漁網吃飯,我可不能出事,所以隻能煉點招以防萬一,若要有報應,那也是以後的事了。”
說罷,他便將死嬰撈了起來,高舉嬰兒跪在船頭上,虔誠地拜了三拜,然後高呼道:“紫河車祭河神,龍王爺您請收下慢用,高興了就念在老小的誠心上,指我們一條生路。”
咚的一聲,錢達子將紫河車扔到了水裏,正準備在誠心地拜兩拜,卻被李大錘一把揪起了起來。
他現在對嬰兒最是敏感,見到這紫河車後就如同一滴火星掉到了油裏。
“他娘的老崽子,敢活剖孕婦的胎兒來煉邪法,老子現在就剮了你。”
就在此時,河麵上升騰起道道水氣,陰寒得嚇人!
這紫河車果然起效果了,隻不過引來的是龍王爺不是別的東西就不知道了,反正不是什麽好東西。
我立即低聲嚷了一聲:“不想死的就別吵。”
此刻我手中的羅盤轉得跟個風車似的,再看水下詭影綽綽,不知道有什麽東西在底下遊動著。
與此同時,鬼燈籠的火由紅變綠,將河麵映得綠幽幽的。
就算個傻子也知道,紫河車招來的不是龍王爺,而是水下的邪門玩意。
錢達子卻不這麽認為,誠惶誠恐地嚷道:“看到沒有,你們的不虔誠讓龍王爺怒了,派蝦兵蟹將來收我們了,還不快點跪下求他老人家饒命!”
這老東西簡直就像癲了似的跪在船頭上又是叩頭又是拜。
船下的東西不但沒稍停,弄出來的動靜反而越來越大,像就有幾隻手在船下推著,船竟緩緩旋轉起來。
這叫鬼推磨,我連忙叫道:“大錘,撒元寶。”
這滾刀肉早已有默契,一把元寶一把元寶地撒出去,頓時間河麵開了花,如同一把魚料撒在魚塘裏。
隻要是鬼,不管你是地上的陰魂還是水裏的漂子,都喜歡錢,因為死人也是人!
船停止了轉動,我立即拎起還在那跪拜的老船家,說道:“我告訴你,這裏跟本沒有龍王爺,跟本就是一個水鬼窩,不想死的就快開船!”
錢達子還鬼迷心竊傻傻地愣在那裏,我又是大喝一聲:“錢達子,開船!”
這也是叫魂的一種方式。錢達子頓時被嚇了一跳,回了神,他也不是沒見過邪門事的人,立即淡定下來按我說的去做,撐起竹篙就沒命似的劃動。
本來般底下還有鬼影綽綽的,現在都浮出水麵上爭搶元寶,乍地一看,那都是一個個混身長著長著綠毛的孩童,看上去就像一隻長毛猴。
這便是死孩子在河裏泡久了死而不化變成的,長出綠毛後變成的水怪,俗稱水猴子!
這跟因怨氣詐屍的不一樣。詐屍是在水下橫死之後由於一口怨氣不散而屍變,而水猴子則更像是在水下泡久了而變成的另外一種活物,就如腐草為螢一般,有些多事連仙神都解釋不了。
四爺說:這便是天地間的自然造化。
李大錘仍不慌不忙一把元寶一把元寶地撒出去,見水下的動靜越來越小,他不禁對錢達子得瑟道:“嘲見了沒,你那死孩子隻會平白招邪,胡小爺的招才真個靈。”
錢達子此刻雖無話可說,可眼神裏卻是忐忑不安,突然間竹篙一沉,拉都拉不上來了,就像卡到了河底下的什麽東西。我趕緊上去幫一把,猛地往上一拉,一個紅色的影子抓著竹篙浮上了水麵,並將竹篙奪了過去。
這可將錢達子嚇得腿軟,差點站不穩掉到水裏。
那竟是一個身穿紅肚兜的女人,手裏還抱著一個嬰兒。
這不正是剛扔下去的紫河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