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哄鬼投胎
張漢卿正要開口說什麽,突然暗河上吹來一陣陰風,頓時水氣逼人。掛在一旁的鬼燈籠頓時被濕氣打熄。
我正要去點火時,便發現張漢卿手裏提著一個飯盒狀的物事,裏麵射出一道強光,頓時將附近十來丈照了個通亮。
就在此時,十幾個人歪歪邪邪的從暗河上爬了上來,身後跟著一道白影。
正是那隻小辣椒張懷姍,她像丟了魂似的,掂著腳走了過來,不一會,我和張漢卿就被包圍了。
看見自家妹子這個樣子,張漢卿不禁緊張起來,問道:“胡小爺,我妹怎麽了。”
我瞄了一眼四周,低聲道:“你妹沒事,和眼前這些人一樣,都被邪祟附了體,這都不足為懼,該小心的是別的東西。”
“別的東西?”張漢卿警覺地張望四周,忽然一團白影頭頂上撲了下來。
“小爺等的就是你!”我老早就知道頭頂上有個洞,直通李敬山的臥室,當下仰頭一看,竟是一張無比熟釋的臉,不但跟外江女長得一模一樣,那氣質也跟山道觀掛著的那張畫相裏的女人絲毫不差,仿如她就是從畫裏走出來的幽魂。
管他是人是鬼,先吃我一勾子再說。
弧光一閃,眼看就要勾住她的腦袋,卻被她躲了過去,如幽靈般飄落在張懷姍身邊,一爪子扣在了她的脖子上。
張漢卿軍閥出身,一身殺氣,本不怕鬼魅,但這幾天所遇到的事情也不輪到他不怕,況然剛才在上麵還著了道差點跳了下來粉身碎骨。
此刻麵對如此詭異狀況,額頭也不禁滲了一層冷汗,卻又不能讓這鬼東西傷到自家妹子,不禁殺氣騰騰地喝道:“放開她,若我妹妹有半點閃失,定讓你連鬼都做不成。”
一陣淒慘的笑聲在溶洞裏回燙著:“哈哈哈……我都被這些畜牲害死了,還怕再死一次嗎?天理昭昭,卻無我怨曲申訴之地,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卻被你們給破壞了。我饒了她,誰又饒過我……”
這聲音中透著一股暴戾殺意,隻要她稍一用力,這小辣椒的命兒就這麽結了。
遲那時快,我抓起張漢卿的手,將他手中的‘食盒’一提,裏麵的強光瞬間射在張雅容的眼睛上,頓時引來一聲尖叫。
不等她反應過來,我已將她撲到在地,一勾子勾脖子,盯著她臉上的一道血痕,說道:“鬼會受傷流血的嗎?我知道你是誰,你妻子早已屍身化泥了,別再自欺欺人,繼續玩這種鬼把戲了!逝者已逝,一了百了,留在這世界的浮雲,你又何必執著,該死的人已經死了,收手吧。”
隨後我一手抓在他的臉頰上,大聲喝道:“讓我來還你真麵目吧,你不是山鬼道人,也不是張雅容,而是李敬山!敢參加太平天國和義和團,有著一腔熱血與俠義之心的李敬山!”
說罷,用力一扯,將他臉上那張人皮麵具扯了下來,露出一張死氣沉沉、無比衰老的臉。
天人五衰已讓他的兩隻眼睛化膿,鼻子也爛成了一個窩子,臉上的皮肉一碰就掉。
這就是山鬼道人為布絕陣報仇而害命無數招來的報應。
他心裏早已沒有了心生,此刻不禁哭嚎了起來,無助得讓我不忍心殺他,不禁退後了幾步。
“雅容、慧月,是我窩囊沒用,這世道如此,我還講什麽道義呢!”
李敬山是回來了,人間的傳奇之事做盡了,世間的苦也償盡了,但天下間的惡也做盡了。
哭嚎得無助之後,卻又笑得絕望。
就在此時,陰森的陰河上竟傳來一聲輕歎:唉……
這一刹那,我不由得頭皮發麻,這聲音並不是耳朵裏聽見的,而是在腦子裏響起的。
是誰在輕歎!
李敬山卻似瘋了似的大叫道:雅容,你終於回來了,雅容,等等我,等等我……
他一邊叫著一邊蹌踉滾爬離去,一個布包從腰間掉了下來,滾出一事物,走近一看,竟然是外江女的人頭。
那半張絕美的臉讓人歎息,而被打爛的那半張臉卻讓人心痛。看著瘋癲離去的李敬山,我知道一切都該結束了。
張漢卿正想追上去,我卻將他攔了回來,說道:“別追了,他已天人五衰回光返照,此去是黃泉,別把你也給搭上了。”
張漢卿看了一眼正像具行屍走肉般搖搖晃晃的妹妹,焦急地問道:“那邪道逃了,我妹怎麽辦。”
不就是被邪祟附身了麽,我嘿嘿一笑道:“你妹好救,其它人我就無能為力。”
張漢卿不禁問道:“為什麽?”
“因為李敬山不忍濫殺無辜,隻留了你妹一命。”
說罷,我便抓起攝魂鈴,大喝一聲“滾!”,同時手起鈴落,啪的一下砸在張懷姍的骷頂上,‘哐’的一聲鈴聲如鍾,將附在她身上及其餘屍體上的邪祟給震散了。
俗話說鬼怕惡人吼,剛這一招是老輩傳下來的鎮邪之招,並不需法力,隻要你叫得夠凶,氣勢夠惡就能震跑邪祟了。
邪祟是震跑了,可這小辣椒的瓢也開花了,血濺了我一臉。
這下可將張漢卿看呆了,不禁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在上麵我也這麽砸了他一瓢兒開花,估計現在還痛著。
張漢卿將妹妹摟在懷裏,眼神異樣地看著我,試探著問道:“胡小爺,我見別的老道長驅邪回魂用的不是這個招,不是有符水之類的麽。”
符水?是有這麽些驅邪的招,可誰叫她將我的寶貝木牌當爛木頭給扔了呢?君子報仇,隔夜都遲,這麽個好機會又怎能放過,既救了人又報了仇。
她還檢回了一條小命,一點都不算虧。
當下我便幹咳了一聲,故作無奈道:“你都說是老道長的招了,我連半碗水都沒有,隻有這麽個最直接最原始而又最有效的笨招了。”
還好他當時沒看見我幫李大錘叫魂回魂,否則定掏出擼子嘣了我。
不多時,張懷姍便清醒了過來,摸著腦袋唉喲一聲痛呼:“我的腦袋!”
可一看手上的血,又差點暈過去。
不用張漢卿說,她都知道是我幹的。
“你一定是故意報仇的。”這小辣椒說完張口就要撲上來咬,我抓起一隻死人鞋就塞到她嘴裏。
看她這逼奈我不何又氣得牙癢癢的模樣,心裏有說不出的痛快。
這小辣椒還想纏著沒完沒了時,我便轉移話題,說道:“你不在上頭給鬼燒紙錢,阻止其它人往下跳麽?你怎麽自己跳下來了。”
說到這,便眯了眯眼睛,質問道:“你是不是把糯米醋給扔了。”
她不禁打了個寒戰,在些心虛道:“太酸了。”
我隻能歎一口氣道:“人作死自有天收,你知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麽會往被邪祟附身往這下麵跳?那是有人不聽話自作死,不讓他回去跟婆們親熱,反而倍加勁兒地折騰,失了陽氣護體,行香避鬼之法就不攻自破,一人作死害死全村。”
被這麽一說,這小辣椒知道後怕了。眼下我也沒功夫去搭理他,對這兩兄妹說:“現在我還有正事要辦,你們退十步開米,轉過身去,一會兒無論看見什麽,聽到什麽都不能作聲,也不能回答,更不能回頭看。”
說罷,我邊來到外江女的腦袋前盤腿坐下,然後掏出一塊煮熟的雞血和一碗白米飯放在她麵前,再點上三根香插在地上,最後像和尋常朋友嘮嗑似的,說道:“姑娘,你比小子大兩歲,且叫你一聲姐姐吧。”
說著,我又在她麵前挖了三個小坑,就地滿上酒,繼續嘮嗑道:“姐,我知道你心裏一定很苦,但這世道本就這麽亂,活著的人比死去的更苦。您死了倒也算是一種解脫。要老是這麽怨氣不消陰魂不散的,對你也是一種折騰,老話說死者已逝入土為安,生不帶來死不帶走。”
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在聽,那三個小土坑裏的酒卻越來越少,而香煙則淩亂四散,我又在土坑上滿上了酒,然後一邊燒著錢紙,一邊說道:“姐,現在的歲月並不好,並不代表永遠不好。亂也隻是亂一時罷了,說不定十幾年後天下靜安呢?”
酒又在一點點地少,我又再添上,繼續嘮嗑道“若是你願意就此散掉冤氣,我哪怕做賠本生意,上去後也要請個高人給你們母女兒子父親弟弟五人做一場水陸道場,好安生投個好胎,來世再見。”
都說母子連心,或許那隻鬼仔就是她最後的防線,我便說:“姐,弟我知道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的兒子。所以你更要放下怨恨,不然他也要跟著你在人間瞎轉悠,過不了多久就要成為遊魂野鬼,永世不入淪回。”
說到此,我掏出一張符燒成灰和在飯裏,說道:“姐,要是你看開了,就把我給你準備的這碗送行飯吃了,剩下的就交給我了。要是弟弟辦不好,您再上來找我麻煩。”
我話音剛落,麵前的香燃盡、瓶子裏的酒幹了、碗裏的飯也隻剩下一點渣,就連那塊雞血也吃剩一點。
這一頓送行飯就這麽成了!
山洞裏次來一股冷風,滿起了漫天的紙煙與香煙混在起來,在風中紛紛揚揚的,如同一個絕世佳人酒後傾情而舞。
就在此時,陰龍潭裏的水不同煮沸了一般,咕嚕咕嚕的沸騰著,與此同時,我們三人都感受到一股來自陰龍潭下的‘窒息’壓迫。
心裏頓時生出無邊恐懼:這潭底還有東西!
我這才恍然大悟,驚呼道:“陰龍潭下的銅角棺不是用來鎮鮫妖的,而是用來鎮住銅棺底下的東西!”
我話音剛落,便聽聞轟的一聲巨響,潭水炸得老高,濺了我們一身都是,同時一口巨大的銅棺豎著射出水麵。
隨即又是一陣巨響“轟”,暗河底下一陣抖動,李雙喜點差一把能發出強光柱的西洋玩意照在洞頂上,那除了有口地井,地井旁的岩頂上還沒進去半具銅棺。
棺身上的紅色符紋依舊絢麗,此時卻讓人感到一陣寒意:到底壓什麽東西才需要用道這副鎮魔銅棺。
而張漢卿兄姐卻被那口銅棺陷進石壁洞頂一半而感到震撼:到底是什麽怪物,需要多大的力氣才能將一具銅棺打進石壁一半!
就在此時,耳中竟聽聞一陣魔音召喚:我的孩子,你終於來了,快下來陪陪我……你就是閻四在我這裏搶走的!
都說執念如魔,關於我的身世,四爺一直沒說實話,他不說我不問,卻不代表不在意。人皆有生身父母,縱然他們再狠心,能在有生之日看一眼也好。即便不能尋回來,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兒也行。
此刻我竟忘掉了這陰龍潭的邪,即便知道是鬼叫魂,偏偏鬼迷心竅地走了過去。
隱隱中聽聞張懷姍說道:“哥,看,那塊破木牌漂地來了。”
他們兄妹好像在焦急地呼叫著我,而我卻如鬼迷心竅一般看著陰龍潭。
水底之下竟現出一口泉眼,泉眼旁有八個大鐵環,鎖著八條大鐵鏈直通泉眼下。
魔音就如從泉眼下傳上來的。
在深不見底的泉眼下竟出現一絲血紅的眼睛盯著我,不斷地召喚著我:快過來,你是閻老四從我這裏搶走的,你是我的……
就在此時,突然聽聞轟的一聲巨響,潭水四濺,頓時將我潑醒了。
原來是李懷姍從陰河邊上重新撿回了那塊神秘的木令牌,見我如鬼迷心竅似的,幾次要跳下去都被李雙喜拉了回來,最後沒辦法了,便將那塊木牌砸到陰龍潭裏。
就如鎮天雷入水似的,頓時將那可怕的魔音呼喚砸消了。
此時再看陰龍潭時,那口泉眼上懸浮著一道木牌,就如同一隻貓蹲守在老鼠洞旁似的,那魔音消失了,就連那雙眼睛也看不見了。
可我卻從此與那雙眼睛前生了若隱若無的聯係。
我連忙對李雙喜兄妹說道:“這陰龍潭太邪門了,不知道這泉眼下麵鎮著的是什麽邪物,快離開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