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禿頂的大叔
隻見這個禿頂的大叔舉著一個灑水壺給我晃了晃。
“阿達西,我嘛,要給花澆水,你們嘛能不能換個地方站,這個下麵那個水嘛要滴下去的。”大叔說道。
哦,原來如此,我拉著華雯挪了個地方。我給華雯說,我需要站在店鋪前去想未來它會是什麽樣,如果單純拍個照片回去再想我想不出來的,華雯則正玩著手機,並沒有在意我說了什麽。
我一根煙吸完了,一個中年大叔從身後向我打招呼:“阿達西,你們嘛,來我家裏參觀一下嘛,站在這裏看,隻能看外麵,我家裏嘛,能看裏麵,還能看很遠。”
我這才注意,這大叔應該是剛才樓頂的大叔,因為他的禿頂很有特色,我先伸出手和他熱情的握手。
“謝謝大叔,我們就這裏看看,一會兒就走了。”我邊說邊搖了搖頭。
“我嘛,不是做生意的,你們不用擔心。好多人嘛,想拍攝古城好看的照片,我嘛,每次見到拿著照相機和攝像機的都領到我的家裏,我這個樓嘛,本來就在高處,然後嘛我修了四層,這樣就比別人家的嘛,高一些,看的遠一些。我們的家嘛,也很好,能讓全國全世界的人了解古城,了解我們,你們可以隨便看,然後再喝點茶,不要錢!我們交個朋友嘛。”大叔說道。
聽他這樣說,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剛才確實把他誤認為是兜售旅遊紀念品或推銷‘家訪’的人。
在一些旅遊區,有發生過冒充的當地居民先把遊客帶到他家裏,然後強買強賣或者突然就有個什麽小物件似乎被遊客給碰了、摔壞了強製你賠償的事,還有一些類似天價魚和青島大蝦的事,按隻或按克按兩來計算單價敲詐遊客。
我還沒完全適應這裏人們的樸實的熱情,其實我現在也還沒聽說靠遊客參觀自己家來賺錢的。
我隻是聽說有小孩子和遊客合影後會伸手問遊客要錢,先合影再要錢確實是損害旅遊城市形象的一個短期行為。
我另外還有一種對風俗習慣的不了解,擔心陷入某個陷阱。我有一次在海南的一個景點,臉上冷不防被一個穿著演出服的小姑娘親了一口,然後就是人們起哄說這裏的風俗習慣是被姑娘親就是說明姑娘看上你了,你要給彩禮,不給就不讓走,最後莫名其妙的給了五十塊錢。
離開後才想明白其實是一個所謂民族風俗的陷阱。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給華雯說:“走,我們去大叔家裏參觀一下!”
大叔家是個四層樓,因為有露天的天井,到第四層時就隻是一間類似陽光房的屋子和一個帶圍欄的小而窄的露天平台。
他家房屋中間的天井頂部並沒有像其它古城人家那樣用可移動玻璃頂密封起來,而是真正的天井,雨雪都能下到天井院子裏,這點和很多民居不同,據說以前的天井都是這樣。
這裏的房屋大多數內部構造都差不多,房屋多少的區別而已。我們現在住的房屋和這套也差不多,但古城內似乎是寸土寸金,有些房屋比古城以外的更加狹小和緊湊。
站在大叔家的平台上發現四周視線果然比較好,確實能望向幾麵,滿眼都是高低錯落、鱗次櫛比的民居建築,據大叔說,他家這個位置能看到一半的古城。
我不禁驚歎道:“我的天呢!原來稍微高一點看到的古城就是另外一個樣子!”
“那個嘛!你看,歐~達,那個房頂有些破木頭的那個地方,那是我爸爸的房子,我小時候嘛,就在那個房子長大的。你看邊上那個房頂上種的有幾盆紅紅的花兒的那個屋頂,那個是我哥哥家的房子,看著嘛近,如果走嘛,要繞一下路,不能直接過去,要從那裏繞過去,要走五分鍾。”大叔說。
“你看那邊,那個摩天輪的方向,那個一層一層越來越高的房子,是我老婆的爸爸媽媽家,你們嘛叫老丈人。”大叔不斷給我們介紹著。
大叔家的這個L型平台一邊是街道,一邊是數不盡的房頂。麵向街道一邊用磚和水泥做了矮矮的圍欄,圍欄上擺著一些花盆,花應該不是什麽好花,春天裏,這些花兒已經非常茂盛了,應該不是才種植的花。
在朝陽下,鴿子在我們的頭頂自由的飛著,鴿哨嗚嗚的響著,到處飄蕩著青色的炊煙,古城在朝陽下呈現出淡淡的鍺紅色。我是第一次在這個角度欣賞古城的景色,我伸出我的手,緊緊的握住大叔的手再次表示了感謝。
“謝謝,這個風景太漂亮了,你人太好了,大叔!我叫小李,我很高興能認識你,你叫什麽名字?”我問道。有人給我說,微笑和稱讚是世界通用語言,讚美的話啥時候說都不晚。
“噢,好的嘛,我們是朋友嘛,我叫吾買爾江,走!下去吃飯去。”吾買爾江大叔說。
“吾買爾江大哥,吃飯嘛,就不用了,早上我們嘛吃過了。我們喜歡上喀什了,不走了,以後嘛,我請你吃飯!”
我們下到一樓的小天井裏,坐在一張鋪著毛毯的床上看吾買爾江的照片。這兒的人習慣把床當作生活中重要的一個家具,床榻上幾乎能做所有的事,吃飯、睡覺當然也是待客的一個地方。
大叔收藏了不少照片,我認真看了幾張後就開始很馬虎的看起來了,因為照片比較多,仔細看太費時間。而且這些照片除了時間可能不一樣,畫麵重複的比較多,都是不同時間大叔的單人照或者和遊客的合影,沒必要每張都看。
“這些照片嘛,從我住這裏起就一點一點的有了,有烏魯木齊朋友的,有內地的朋友,北京上海的都有,國外的也有。他們都是攝影家,要麽嘛就是拍電視片子的,他們給我拍了照片嘛,都會給我寄過來一些的。我剛住到這裏的時候,看到拿相機的嘛就請他們到我家來看看,把喀什古城的照片好好的拍一拍,好好的宣傳喀什!你看,這張是我剛結婚的時候,我結婚的時候才住到這裏來。”吾買爾江解說著照片。
照片有黑白有彩色的,大多數是彩色的,早期的相紙富士和樂凱的比較多,這些照片都是按時間順序排列收藏的,但因為沒有相冊,就那樣一疊疊的用信封裝著。
有年輕的吾買爾江和穿著攝影馬甲的人合影,有在他家裏或屋頂的照片,有我剛看出去那樣的景色的風景照片。
看著滿頭卷發的小夥變成禿頂的大叔,我不由的感歎:“時間過的快啊!大叔你那個時候真的年輕,你多大的時候結的婚?”
“我嘛,結婚晚,我二十歲才結的婚,現在嘛,三十年過去了,我五十歲了,我的孫子嘛都上小學了。”看照片的同時,吾買爾江大叔給我簡單講了一下他一家的故事。
在他曾經是一個年輕的巴郎子的時候特別不愛學習,而且不聽父母的話,總是逃學,學習幾乎就是最差的那個,上完初中就沒能考上高中。那個年代,上不了高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吾買爾江自己的理想是去東巴紮上做個賣衣服的個體戶掙大錢,然後到烏魯木齊、廣州等大城市去進衣服,去見識世界。
但是,他的想法卻被他的父親給扼殺了。他爸爸想辦法讓他上了喀什職業技術學校,算是個中專。當時他十五歲,成績依然差到都讀不下去了,好在職業技術學校學習差的學生很多,學校並不會因為學生學習差而開除學生。
吾買爾江學了兩年的電工機電技術,基本沒學到什麽技術。在技術學校他仍然很‘壞’,在學校裏打架、喝酒、聚眾鬧事、考試門門不及格。
“反正你們能想到的調皮學生做的壞事我都做過!”吾買爾江說。
終於,一個老師在一次考試後狠狠的批評了他,他氣不過,在放學時就把這個老師給堵在路上打傷了,而且老師被打傷的很嚴重,住了一個多月的醫院。
吾買爾江的爸爸為了他打老師的事愁白了頭發。按他爸爸的說法就是,家裏三個男孩兩個女孩,就這個老大太讓人發愁了。
吾買爾江的爸爸又是賠錢又是道歉,還找人從中間做說和,最終,在花費了兩輛自行車的錢之後,那個老師答應不再找他的麻煩,他之後在考試都不及格的情況下也順利的拿到了畢業證。
“那個時候嘛,學習都不好,我考的不好,比我考的還差的人還有幾個人,所以嘛,我們都拿到畢業證了。”吾買爾江說。
“我嘛,當時不知道我爸爸去找過那個老師,而且我爸爸還給他道了歉,還給他給過錢。我當時要是知道嘛,我肯定不同意。我那個時候嘛,我跑醫院老師的病床前去了兩次,給那個老師說‘你要是再為難我,告我或者開除我,我就讓你們家以後都不能安寧,你隻要一出院我就再把你打進醫院’。”吾買爾江在講他的少年生活時仍然是眉飛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