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7章 惶恐

  是夜，王廷碧海苑大殿中，歌舞升平，嬴守擺下宴席。


  不過今日宴席，宴請的人並不多，隻有一個東郭昆淩。


  東郭昆淩在東郭府一番忙碌後，匆匆忙忙而來，在通秉後，方才進入大殿。


  看著大殿中的歌舞，東郭昆淩一陣恍然，誰能想到，曾經對中原不斷打壓的東胡，有朝一日，竟然淪為中原地盤？


  誰又能想到，自己這個東胡貴族，有朝一日，竟然會臣服秦國，來這秦人之間掙紮求存？

  此刻的東郭昆淩，內心是複雜的，但見皇帝高坐龍座，卻還是連忙整理思緒，快步而去，跪拜道：“東郭昆淩，拜見吾皇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下麵歌舞依舊，嬴守舉樽，看著下方東郭昆淩，笑道：“哦，這位就是東郭一門的長者，東郭昆淩嗎？快快請起，旁邊坐，坐吧！”


  東郭昆淩叩謝，道：“東郭昆淩叩謝吾皇！”


  說完，方才起身，來到一旁早已安排好的酒席上坐下。


  此刻，大殿中歌舞升平，按照道理，本該輕鬆享受才是，然而，東郭昆淩卻是一臉緊張，神情木納，不知在想些什麽。


  嬴守也沒刻意搭話，故意晾他一晾。


  待得一曲歌舞過後，樂師休息，嬴守喝退了下方歌舞姬，笑道：“東郭長者，瞧你著神情冷酷，不知是這宴席不合口味，還是我大秦歌舞不妙啊！”


  東郭昆淩渾身一顫，連忙擺手，幹笑道：“陛下說笑了，非宴席不合口味，和非我大秦歌舞不好。相反，這宴席花樣百出，色香味俱全，真乃讓人食指大動。”


  “這中原歌舞，歌聲妙曼，樂聲令人享受，舞曲溫婉，可謂一大妙也！”


  嬴守笑道：“即是如此，為何長者依舊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東郭昆淩擺手道：“沒有，沒有……陛下，東郭昆淩隻是感念陛下皇恩浩蕩，萬死難報答其一，所以心中難受！”


  嬴守一聽，頓時就樂了。


  不愧是一大把年紀的人，這話說得有水平，是人都喜歡聽。


  但嬴守可不傻，哪裏看不出來這東郭昆淩內心深處的緊張？


  說到底，這個時代，雖然應為嬴守的出麵，導致鴻門宴的典故消失了。


  但此刻東郭昆淩赴宴的內心，就和趕赴鴻門宴是一樣的，能不緊張才怪。


  “長者啊，在朕的麵前，有話就直說，用不著拐彎抹角！”


  嬴守搖頭，刻意提醒一聲。


  東郭昆淩一愣，這是什麽意思？

  自己能有什麽話？


  莫非這位覺得自己在欺騙他？


  想著，東郭昆淩更加緊張了。


  “長者，別緊張兮兮的，朕都知道，初入大秦嘛，內心驚慌不定，很正常。”


  “可今日朕邀請長者前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告訴長者，在我大秦，一切由如往常，不必過於緊張！”


  嬴守再次開口，一副早就看透你的模樣望著東郭昆淩，讓東郭昆淩忍不住一臉尷尬。


  “咳咳，陛下說笑了，或許是第一次見陛下，被陛下的威嚴給震懾到吧，東郭昆淩確實有些緊張！”


  東郭昆淩尷尬的咳嗽兩聲，強自笑道。


  “真的嗎？”


  嬴守不信。


  “真的！”


  東郭昆淩連忙道。


  “在朕看來，不像。這樣，讓朕猜猜，你內心深處為何緊張如何？”


  嬴守搖頭一笑，一副我不相信你的模樣道。


  東郭昆淩內心一緊，笑道：“那陛下覺得，東郭昆淩為何緊張？”


  嬴守盯著東郭昆淩，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得東郭昆淩莫名心虛。


  就連他自己，一時間都弄不清楚自己為什麽心虛，有什麽好心虛的。


  這個時候，自己緊張也就算了，很正常。可自己心虛傻啊？自己有沒做什麽對不起這秦皇的事情。


  嬴守盯了東郭昆淩半晌，終於開口了，笑道：“你在緊張是因為你擔心，你害怕。你還怕大秦，害怕朕！”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頓時讓東郭昆淩渾身一顫，心中暗自打鼓，不明白這位皇帝陛下是什麽意思。


  為何非要這個時候把這種事情說出來。


  你猜到了，自己明白就好，說出來有意義嗎？

  “陛下……”


  東郭昆淩笑了笑，想說什麽掩飾一下，卻被嬴守直接打斷。


  “長者，你不必掩飾了。朕說過，有事說事，在朕的麵前，沒必要遮遮掩掩！”


  “朕也知道長者擔憂什麽，無非就是害怕我大秦對長者一族不利嘛！”


  嬴守擺擺手，有些話，不用東郭昆淩說出，他反而自顧自的提了起來，道：“我大秦，自商鞅變法以來，便有諸多對貴族不利的鐵律！”


  “在這東胡帝國，貴族就是貴族，賤民就是賤民。身為貴族，殺兩個賤民，不過舉手投足之事，無人膽敢阻止，也無人膽敢責備。可我大秦不一樣啊，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豈有這等福利？”


  “再則，我大秦杜絕分封，把貴族的權利一再剝奪。如今東郭一門入我大秦，實則也算是接受了我大秦的這一點律法要求！”


  “然而該付出的已經付出了，東郭一門卻害怕遭到我大秦的報複，清洗！”


  “畢竟曾經我大秦橫掃六國，然，如今六國貴族，無一幸存。長者緊張，正是因為此事，害怕落得六國貴族那般下場，沒錯吧？”


  東郭昆淩聞言，心中一動，不可思議的看著嬴守，沒有想到，這位皇帝竟然還能自己解開家醜。


  沒錯，他現在緊張，正是因為擔心家族的安危。


  逼近被秦國統治的貴族，基本上就沒幾個是有好下場的。


  孝公之前，大秦的貴族，在商鞅變法後，就慢慢的銷聲匿跡了，六國的貴族，如今也死傷殆盡了。


  東胡如今融入大秦，貴族的未來又是什麽？

  難道真的隻是交出權利那般簡單嗎？秦國真的會容忍貴族們繼續存在，威脅到秦國的地位嗎？

  無數疑問，都是事關東郭一門生死存亡的。身為家族長者，東郭昆淩不可能一點都不考慮。


  而想得越多，他就越緊張，內心也越加惶恐。


  此刻被嬴守提出來，他反倒是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希望嬴守給自己一個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