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7章 勢

  “保護他們？莫非在你看來，這五萬江湖豪傑，當真一點勝算也沒有？”


  叔孫通有些不滿，他覺得王麟太過於托大了。


  “沒錯，他們一點勝算都沒有，莫說勝算，就如麟兒所說，他們連六個時辰都撐不過！”


  “叔父，您也是學過兵法的，莫非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嗎？”


  王麟點頭，十分篤定道。


  叔孫通陷入沉默，沒錯，他雖然是一代文臣，但也是學過兵法的。隻是這世上，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軍事天賦。


  這學過兵法是一回事，能否運用又是一回事。


  紙上談兵的說法比比皆是，那些都是學過兵法的，但在戰場上，誰敢說能料定一切？

  真正能精通兵法，還能完美運用的，可謂少之又少。所以，在這天下，將才很少，帥才更是鳳毛麟角。


  叔孫通並不是將才，也不是帥才，即便學過兵法，他也隻能看得出此戰對於薊城凶險萬分，但卻無法篤定那五萬江湖豪傑能否扛得住。


  見他沉默，王麟不禁苦笑，他倒是忘記了，叔父雖然學過兵書，但實際上並不擅長此道，當即起身，站在叔孫通麵前，沉聲道：“叔父，你可知兵法要訣在於什麽？”


  叔孫通抬頭看向他，有些不解，道：“為何如此發問？”


  王麟笑道：“沒有為何，麟兒隻是想告訴叔父，在別人看來，兵法要訣，莫過於兵行詭道，又或者風林火山。


  再說得準確一點，則是大軍所過，如臂使指，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最快的反應，達到無懈可擊的地步！”


  叔孫通道：“說的沒錯，可這又有什麽問題？”


  王麟搖頭，道：“沒問題，一點問題都沒有，但這僅僅隻是別人眼中的兵法要訣，而不是麟兒眼中的兵法要訣。在麟兒眼中，所謂兵法要訣，無非一個字，‘勢’”


  “兵法，講的就是一個勢！如聚眾成勢，借勢而為，天下大勢，這些都是‘勢’”


  “誰能掌握得住勢，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叔孫通眉毛一挑，道：“何意？若這般說來，五萬江湖豪傑匯聚，難道不屬於聚眾成勢？”


  王麟搖頭，道：“不算，麟兒說了，這些江湖中人若是匯聚，很容易成勢，所以才有那一句俠以武犯境。可成勢是一回事，聚眾又是一回事。有時候，聚眾不一定成勢，相反，會成為一群烏合之眾。現如今，這五萬江湖豪傑的情況就在於此！”


  “說得再簡單一點，叔父，同樣是聚眾。但一捧散沙，就算再多，砸出去又能擁有多大的力量？相反，若是摻點水，揉成一團，待得幹硬，再砸出去，又會是如何？”


  “如今，這五萬江湖豪傑就是那一捧散沙，即便把他們匯聚起來，砸出去，依舊是一捧散沙。”


  “而那十萬狼兵不一樣，他們是真正的軍隊，是成勢的軍隊。所謂勢不可擋，一群不成勢的散沙，再強大，又豈能擊潰一塊泥團？”


  “想要擊潰泥團，散沙做不到，但石頭能夠做到。再小的石頭，都能擊潰大塊泥團，這就是勢！”


  最簡單的話，做出最複雜的解釋，令叔孫通瞬間恍然大悟。


  這一刻，叔孫通方才知道，原來一切都在王麟的掌握之中，同時，他看向王麟的目光也閃過一道異彩。


  他發現，王麟果真是戰場上的奇才，一個字就解決了兵家千百年來的匯總。


  要知道，當年孫武譜寫孫子兵法，也僅僅隻能將兵家大勢匯總為四個字，風林火山。


  這四個字，看似行軍打仗之法，但如今想想，豈不是和王麟的一個字，‘勢’同出一轍？

  其疾如風，風之勢，不可阻擋、其徐如林、林立之勢，不可摧毀。侵略如火，大夥燎原之勢，豈能澆滅？不懂如山，泰山之勢，豈能推倒？

  說到底，一切都僅僅隻是一個勢而已。


  不過這明白是一回事，能否參詳又是一回事。直到此刻，叔孫通依舊難以相信，五萬江湖豪傑，真的一點也撼動不了那十萬狼兵。


  “麟兒，隨老夫城樓一觀如何？”


  深吸一口氣，叔孫通開口邀請道。


  隨著歲月的流逝，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老了，但到現在，他還沒見過真正的戰爭，他很想看看，王麟所謂的勢，究竟是什麽。


  “叔父請！”


  王麟猶豫片刻，說實話，叔孫通本就不是武人，不適合在城投觀戰，很可能會有危險。


  但他也看得出來，叔父現在打定主意，他不願意忤逆叔父的意思。


  再則，有他在旁保護，也不用擔心會出什麽意外，當即微微點頭，對叔孫通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然後便親自攙扶著叔孫通，一老一少，走出將軍殿，跨出將軍府大門，直奔北城門而去。


  此刻，在北城門之下，聚集著數萬的江湖豪傑，以及鎮守此地的數千甲士，紛紛匯聚。


  那些江湖豪傑，密密麻麻，各種姿勢不以。


  有人坐在地上擦拭著寶劍，似乎在做戰前洗劍的準備。


  有人靠在旁邊屋簷下的柱子上，閉眼凝神，似乎在做著戰前養精蓄銳的準備。


  有人四處走動，似乎是在做著戰前動員的準備。


  總的來說，這些江湖俠士，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有著不同的氣質，他們都很傾向於自己手中的劍，似乎一劍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覺。


  在來到薊城後，叔孫通曾經動用自己的影響力，要為這些人發下戰甲，弓弩設備等等戰陣器械。


  要知道，為了這一戰，秦國也是做了不少準備的，在各地都秘密備有戰鬥裝備，就是為了隨時方便使用。


  憑借叔孫通的地位，想要知道這些戰爭裝備的所在位置，太簡單了。


  可惜，他願意提供，這些江湖俠士卻不願意領取。


  這些人都自由懶散慣了，戰鬥中都喜歡自由揮灑，誰會願意背負一身沉重的盔甲，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嗎？


  再則，拉弓搭箭看似簡單，但這些江湖俠客卻很少練習。


  而且就算有練習的，大戰中，也沒人會喜歡弓馬騎射，他們更傾向於自己手中寶劍的力量。


  所以，這些江湖俠客，除了手中一柄劍，其餘什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