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4章 死不咽氣
“駕……駕駕駕……”
“嗷嗚……”
“殺……”
策馬聲，鬼哭狼嚎的吆喝聲，喊殺聲連綿不絕，化作一股聲浪，朝著戰場上襲殺過去。
在這聲浪之下，月光籠罩的是一支浩浩蕩蕩，連綿數裏的大軍，共二十萬大軍，直接加入戰場，頓時使得戰場變得擁擠，然後不斷拓寬。
隨著這二十萬大軍殺入，匈奴大軍頓時宛如注入新鮮血液一樣，方才已經落下的下風，瞬間高昂起來，再次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戰鬥力。
鮮血再一次衝刷，屍體在一度對切。
“元帥！”
“啟稟元帥……”
長城上，一個傳令兵趕忙來到尉繚子身後，躬身抱拳，綱要稟報什麽，一抬頭，卻赫然發現，月光之下，尉繚子的一頭花白發須，竟不知何時，變得一片雪白。
沒錯，真的是一片雪白，就在短短一夜的時間，尉繚子的一頭花白發須，完全變得雪白，看上去，就好像完全換了一個人一樣。
如果不是他身上穿著本身就屬於他的盔甲，這傳令兵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人了。
暗暗吞咽一口唾沫，這傳令兵一臉驚異不定之色，聲音顫抖道：“啟稟……元元……元帥，敵……敵軍又……又派出二十萬……大……大大……大軍參戰了！”
話音落下，這傳令兵連忙低著頭，卻沒聽到尉繚子的聲音，他心中不由一驚，猶豫著抬頭，緩緩走到尉繚子身旁，卻發現尉繚子目光呆滯，一動不動的站在當場。
那雙眼瞳之中，竟然已經沒有任何神采，就仿佛一個死人一樣。
“大元帥！”
這傳令兵心中一顫，連忙驚呼一聲。
他忍不住伸手在尉繚子身上輕輕觸碰了一下！
冷，前所未有的冷！
那溫度，儼然已經凍僵了！
這哪裏是一個活人該有的溫度？分明就是一個死人嘛！
“元帥……元帥薨了……”
那傳令兵暗暗吞咽一口唾沫，心驚膽戰，忍不住還是伸手去尉繚子的鼻尖試探了一番。
這一試探之下，那傳令兵隱隱約約間似乎能感受到細微的寒氣，似乎是呼吸，隻是這呼吸顯得有些冰冷，不像活人的呼吸！
不過這呼吸雖然冰冷，但至少還證明尉繚子尚有一口氣在，並沒有徹底死去。
尉繚子這半死不死的狀態，先是讓那傳令兵心中一驚，不過想想，他也就釋然了。
畢竟說到底，尉繚子怎麽著也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本來就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重病在身之下，他根本就活不過十天。
然，就在這最後的時光，他還堅持著參戰。
一整夜的時間，穿著數十斤的盔甲，一個將死的老人，就這般站在寒風之中，一動不動，連續一整夜。
這種事，別說一個將死的老人，就算是一個年輕壯力，不經過訓練，都不見得一定能做得到。
可以說，這一夜，足以完全耗盡尉繚子的一切生機。
他的頭發，一夜之間全白，生機也在一夜之間耗盡，如今能保留最後一點氣息，已殊為不易！
“元帥！”
那傳令兵聲音顫抖著，小心翼翼的叫喚出聲！
“呃……呃……呃……”
隨著傳令兵話音落下，他隱隱約約間似乎聽到一陣低沉的聲音，好像是在對他說話，但又似乎不像。
他急忙抬頭，赫然看到尉繚子的嘴唇在輕微動彈。
“元帥，您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那傳令兵連忙附耳在尉繚子嘴邊，低聲問道。
“傳令……火……卷……八……方……”
尉繚子細微的聲音傳入那傳令兵的耳中，傳令兵渾身一顫，臉色頃刻間大變。
“大元帥，您是說……”
他的話沒有說完，卻發現尉繚子的頭已經緩緩低下。
“大元帥！”
那傳令兵的眼睛頓時就紅了，整個人趕忙跪倒在地，叫道：“小的明白了，小的這就按照大元帥的指令，火卷八方！”
說著，那傳令兵猛地起身，直接離去。
在尉繚子說出火卷八方的那一刻，他其實就已經知道一切。
今日一戰，前麵的一切都僅僅隻是鋪墊，什麽圍困敵軍，什麽擺下陣勢，挑釁敵軍，都僅僅隻是鋪墊，一步接著一步，一環扣著一環的鋪墊。
在此戰之前，尉繚子早就已經挖下一個大坑，一個深不可測的大坑，為的就是把匈奴人填進坑裏。
如今開戰，就等同於大坑已經打開，尉繚子前麵做的這一切，都僅僅隻是引來更多的人掉進這個火坑。
當這些人掉進火坑時，就是幾十萬匈奴大軍葬身之日，也是大秦十四萬鐵甲絕命之時。
因為絕命，所以那傳令兵的臉色變了。
能活著，沒人想死。但最後，他還是選擇傳令，接受這個結局。
傳令兵離開了，很快，一道命令傳出，頓時擂鼓聲，號角聲同時一變。
與此同時，大纛傳令也是驟然一變，一切的戰術，似乎都在頃刻間轉變。
尉繚子的氣息，在不斷變弱，漸漸的，他的臉開始烏青下去，他的頭緩緩低下，但一雙眼神，卻在死死的注視著城外那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戰。
這一戰，注定是一場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驚天動地之戰。
敵我雙方，全部加起來，參戰大軍，共聚六十多萬，近乎七十萬。
或許在曆史上，在後世都有不少戰役規模超越現在的，但也比較罕見。
而如今日一戰，更是前所未見。
當年白起領兵，與趙國一戰，雙方加起來，大軍攻擊八十多萬人，規模可謂超越此刻，但屠睢好歹是四十多萬的大軍，勢均力敵的對戰趙國，最後取得勝利。
這裏麵不乏白起的才能，但今日這一戰的難度，卻遠超當年那一戰。
今日，大秦僅僅隻有十四萬大軍，而敵軍卻殺出五十餘萬。這就是雙方的實力差距。
可以說，在這樣的差距之下，天下就沒有人能翻盤，更沒有人能打贏。
然，麵對這樣基本上無法贏的一戰，尉繚子卻是拚盡全力，即便到最後，也就是此刻。
其實他已經算是一個死人，他的渾身發膚，都已經完全發生變化，但他就是有最後一口氣沒有咽下去。
他的雙眼也沒有閉上，身軀更加沒有倒下。
他不願意咽下這最後一口氣，更不願意閉上雙眼。因為就算死，他也要等著自己想要的結果出來，才能安心的死，才能放心大膽的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