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論道天下

  “按照大師這般說法，豈不是說，朕什麽都不用做，便是治理天下最好之法？”


  嬴守好笑道。


  “陛下可以這般理解玄通的意思，但也不能全然這般理解！”


  玄通子微微搖頭，似是而非道。


  “何意？”


  嬴守不解道。


  “所謂無為而治，不過是放手，卻不是放縱。老子尚有道德經約束眾生，若是放縱，天下必將大亂，所以這放手與放縱，不可同日而語！”


  玄通子目光遠眺，口吐先賢之音，道：“人之所以為人，與一般牲畜不同，隻因為人有人性，人有道德禮法，方能稱之為人。而對於那些沒有道德禮法之人，通常被稱之為野蠻人，這就說是最大的區別！”


  “細數大秦自變法百餘年來，一直被天下各國稱之為暴秦，苛政猛如虎，實際上，陛下真覺得如此？”


  說話間，玄通子又以大秦作為比喻，再談無為而治。


  嬴守沉思片刻，對於大秦律法，在曆史上，一直有著很大的爭論，都說大秦成也秦法，敗也秦法！


  正是因為秦法苛政猛如虎，所以，這是一個虎狼之國，同樣也是因為秦法苛政猛如虎，以至於天下反抗，最終滅掉大秦。


  可在來到這裏之後，嬴守有認真研究過秦法，他發現，秦法沒有絲毫暴虐，所謂秦法苛政猛如虎，不過就是一個幌子而已，一個一拱天下人造反的招牌幌子。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迄今為止，他絲毫沒有半點改變秦法的想法。


  秦法，利大於弊，對於曾經那些各自有封底的貴族來說，可謂嚴苛，令人難以接受。


  自大秦一統天下之後，所謂的貴族，所謂的分封，已經成為過去式，所以這些人不滿意，無法答應。


  如項羽這般的曾經貴族後人，諸國貴族後裔，紛紛揭竿而起。


  說到底，就是還想再撈一塊地盤，坐擁自己的江山，自己的天下，再當主子。


  而相對來說，天下百姓，在這秦法之下，獲得的益處，卻是前所未有。


  可惜天下人愚昧，始終難以擺脫貴族分封製的影子，說到底，就是奴性難滅。


  以至於那些貴族說什麽，他們就聽從什麽，因此，大秦被滅，這個傳奇帝國，消失在了曆史的塵埃中。


  “我大秦律法，為天下人而立，不敢居功，卻讓天下少了紛爭，何談苛政之說？”


  回想起這些，嬴守昂然道。


  “沒錯，大秦律法，有侵害一部分人的利益，但卻保護了天下人的利益。”


  “說秦法苛政，確有其事，但實際上，卻是功大於過。若將秦法與道家無為而治相比較，陛下就會發現，秦法中，處處透露著道家無為而治的影子！”


  玄通子點頭，以自己的看法說道：“甚至於，秦法不僅僅帶著道家的影子，諸子百家，各家各派的學說皆包含其中。”


  “所以陛下應該能夠發現，為何秦國最終會誕生出諸子百家中，別樹一幟的雜家！”


  此言一出，嬴守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這玄通子此言對於嬴守來說，當真一言驚醒夢中人。


  不說不知道，這一說開，嬴守赫然發現，似乎真是這麽回事。


  大秦，自商鞅變法之後，在七國爭霸之中，向來以耕戰為主。


  之所以、以耕養戰，隻因在那大爭之世，不戰就得死，所以必須得戰。


  而大秦律法牢牢掌握了耕戰為主的要點，以至於百姓耕種可加官進爵，士兵征戰可立軍功。


  最終，人人樂於農耕，興於征戰，大秦境內，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王有王的事，將有將的職，相有相的責任，士兵有士兵的目標，百姓有百姓的歸屬，人人都發揮了自身本來的作用，威力一時無兩，打得諸國百餘年毫無還手之力，最終為大秦所滅。


  這仔細想想，其中無不透露著道家無為而治的精髓。


  正是因為無為而治，自孝公之後，曆代秦王，絲毫不用當心糧倉空虛，絲毫不用擔心大秦國力衰減。


  總的就一個字，打。反正後麵還有源源不斷的國力湧來。


  同樣，在商鞅變法之後，本來私鬥成風的大秦境內，受到秦法約束，沒人再敢隨意毆鬥，最終人人相安無事，仁愛一時，這與墨家的非攻學說，有出自於同一說法。


  而且在商鞅變法之後，大秦招賢納士，不論國內外，隻要是人才，大秦皆招攬，以至於大秦鹹陽成為天下士子的聖地。


  同樣，國內也人人奮勇，希望能有一身才華，報效國家，這簡直就與儒家的有教無類，同出一脈。


  各種細數，最終嬴守發現，大秦律法，當真結合了諸子百家之長，完全化作了一個巨大的熔煉廠。


  在這個熔煉廠內，隻要是人才進入，都會被融化。以至於最終呂不韋把雜家發揚光大。


  所謂雜家，就是結合諸子百家之所長，因為所學駁雜，所以稱之為雜家。


  由此可見，大秦簡直就是一個最容易接受新鮮事物的國度。


  “大師一席話，真令嬴守茅塞頓開，在這裏，嬴守有禮了！”


  一番思索，嬴守隻覺收獲甚豐，起身對著玄通便躬身行了一個大禮。


  “陛下切莫如此！”


  玄通趕忙上前，攙扶著嬴守，道：“玄通乃局外之人，看得比較清晰而已。”


  “實際上，今日之言，即便玄通不點明，他日陛下也會察覺。如大秦曆代先王般，最終發揮出大秦真正的力量！”


  嬴守笑道：“玄通此話何意，是說我大秦仙王，早已察覺到其中訣竅？”


  玄通點頭，笑道：“陛下，例數大秦諸位先王，可稱聖者，為孝公一人爾！孝公之能，已遠遠超出其先祖穆公，其胸懷之寬廣，眼光之長遠，遠不是曆代秦王所能相提並論。”


  “如惠文王，若不是年少時受到秦法製裁，遊曆大秦，豈能窺得秦法真意，以至於最終雄霸六國？”


  “在惠文王之後，武王暫且不論，昭襄王即位之初，何其荒唐？但在窺得秦法真諦後，同樣成為雄踞天下的霸主，最終滅西周，稱天子，何其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