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第23章


  薑嫿當然知曉他不願入贅, 可他實在是合適的人選, 可憐巴巴的望著他, “我不願爹娘操心, 一般人他們也是看不上, 我和燕公子有過幾麵之緣, 燕公子人好, 這才有了方才的請求,燕公子可否答應嫿嫿。”


  大魏朝對男子入贅的門檻很鬆,亦能參加科舉經商, 這也是薑嫿敢開口的原因,雖說是入贅,其實和娶妻不算太大的區別, 隻不過男方住在女方家中, 生下的孩子隨著女方的姓。


  孩子……


  薑嫿雙目清澈,心裏卻泛著冷, 她看中的無非是他家世簡單, 壓不過薑家, 他不喜歡自己, 兩人能夠做到相敬如賓, 說是入贅,她要的不過是暫時的安穩, 指不定過了兩年娘能誕下弟弟,一切問題也都迎刃而解。且有過那十年, 她看人還是準的, 他就算不喜,卻也不會是白眼狼,兩人往後也能平和的和離。


  燕屼抿著唇,他的唇本來就有些薄,此刻更顯冷峻,他盯著薑嫿看著了半晌,薑嫿腮暈潮紅,嬌羞無措,睫毛顫顫,卻也執著的望著他。


  “好。”半晌後,他終於鬆了口。


  薑嫿自知他會答應,雖才接觸幾次,但這人極在乎他的姨母,事關何氏,他不得不應承。


  她嫣然巧笑,眉眼彎彎,極為動人,“謝謝燕公子……”


  燕屼冷著臉,起身離開,薑嫿視線正好對在他兩條腿上,極為修長,默默移開目光。


  兩個丫鬟忙過來,翡翠道,“姑娘,您同燕公子說了什麽,奴婢瞧著他臉色不太好看,冰涼涼的。”


  薑嫿笑道,“過幾日你們便知。”被強迫做了入贅相公,他能有好臉色才怪。


  約莫等了三個時辰,天色將暗,茅屋門才打開,燕屼已在門前直直站立三個時辰,期間薑嫿還讓翡翠給他送了肉餅,也接過道謝吃掉了。見房門打開,薑嫿起身過去,神醫麵露疲憊,但神情鬆散,她便知何氏已無礙,笑道,“嫿嫿謝過神醫,神醫可用了膳,我特意在府上讓小廚房用花雕酒做了釀蒸蹄膀,原想著晌午陪神醫一塊用些的,不想竟耽擱至此,嫿嫿讓翡翠去把這道菜熱下,神醫正好可以食用,還做了不少酒糟蝦仔,亦可食用好幾日。”


  同神醫相處一月有餘,薑嫿對他喜好了解,知曉他口味,愛酒,蹄膀和蝦子。


  張景林臉色果然如春風拂麵,吩咐一旁的燕屼,“去後院的井裏打些水過來讓我梳洗。”又跟薑嫿道,“藥也煎好了,你喝掉就回去吧。”


  等到燕屼去到後院,薑嫿問:“神醫,何姑姑的傷勢如何了?”


  張神醫道,“已無大礙,不過傷了內髒,七日內受不得顛簸,需得在山上靜養七日,七日後方能下山。”


  也就是說,燕屼與何氏要在這裏留七日,也正好給她時間回去同爹娘商量下。


  喝過湯藥,薑嫿去跟燕屼告別,他正站在後院的井邊洗手,背影寬闊修長,微微俯身,寬肩窄臀,她用最軟和的語氣說道,“燕公子,我便先下山了,神醫說姑姑的傷需要靜養七日,你也需留在山上陪著姑姑,待姑姑傷勢好轉,我再讓爹爹去同你說成親事宜。”


  燕屼並無轉身,甚至連腰身也未直起,硬邦邦的嗯了聲算是應承。


  薑嫿靜悄悄離開,隨丫鬟回到薑府,府中還未用晚膳,她過去謹蘭院陪著爹娘用膳,也正好同爹娘說說入贅之事。沒曾想,今日繡姨娘和薑嫤也在,剛擺好食案,薑嫤乖巧的喊了聲大姐姐。


  繡姨娘也起身,“嫿嫿回來了……”


  薑嫿笑道,“你們坐便是。”


  小薑妤也起身賴在她的身上,軟嫩嫩的喚了聲大姐姐,薑嫿親親她的額頭。


  許氏吩咐道,“柳兒,去拿雙碗筷過來。”等著薑嫿坐好,許氏才猶豫的問,“嫿嫿,你怎地每隔幾日都要去青城山一趟。”她是女子,心思較細膩,總覺女兒有事瞞著她。


  薑嫿便說,“我最近習得醫術,上山也是請教神醫醫術上的問題,況且神醫救下爹爹,我總覺神醫一人待在青城山有些孤冷,這才時常去陪陪他老人家。”


  許氏緩緩點頭,也未多說。


  柳兒擺了碗筷上來,薑嫿抬眸,輕輕說,“爹,娘,女兒今日回來,是還有件事情要同你們說聲的,我已把親事定下,那人已同意入贅……”


  薑清祿手中的筷子吧嗒一聲落地,他也顧不得什麽,瞠目結舌的瞪著嫿嫿,許氏更是怔住。


  繡娘和薑嫤仿佛再聽天書。


  薑嫿低頭,柔聲說,“我與那人曾有幾麵之緣,觀他品行端正,有孝心,這才起意的,他名燕屼,家中還有姨母一位親人,住在西街那邊,家世也清白。”


  薑清祿悶聲不語,他舍不得責怪女兒,隻當是被人哄騙,半晌才道,“明兒我會去查查他的家事,待查過再說。”


  薑嫿軟軟稱是,此事算揭過,幾人繼續用膳。


  等著薑嫿離開謹蘭院回去歇息,薑清祿半點也不願等,立刻喊人去西街查了這叫燕屼的男子,可是哄騙他的寶貝閨女了。這幾日,他一直思忖入贅之事,女兒貌美,家中富裕,入贅的消息若傳出去,定有不少圖謀不軌的牛鬼蛇神上門求親,他不願見這種狀況,這才一直對外瞞著入贅之事,想要慢慢挑人。


  翌日一早,去查燕屼的人便回來,跟著薑清祿把家世一說,再把樣貌一形容,薑清祿沉默起來,倒的確是個家世簡單清白的人家,樣貌也是不錯,還是個讀書人。他倒不在乎讀書不讀書,反正也是考不上功名,他不覺功名是那般容易考取的,這樣留他在家幫襯著,教教他生意上的事兒,往後他對嫿嫿好,琴瑟和鳴,便是最好不過。


  這樣細細一想,還真是個不錯的人選。


  七日後,薑清祿親自去見過燕屼,見他眉目如畫,神彩秀澈,相貌的確是沒話說,待人方麵也極為妥善,不會阿諛諂媚,行事昭昭,的確是個很好的人選,當即便同燕屼說了成親的事情。


  燕屼沉默許久,點頭應承下來。


  既是入贅,和女子出嫁有所不同,薑清祿請人算了個吉利日子,定在半月後五月底成親。


  親事就這般定了下來。


  薑清祿也未對外宣傳,小兩口過的好就成,隻等著過幾日給親朋好友發帖便是。


  幾日後,請帖發出,眾人才驚詫起來,此事才算在蘇州傳開,沈知言也已知曉,他在廊廡下站定,仰頭望沉沉天空,半晌不語。相對於他的沉默,謝妙玉則是滿心歡喜,薑映秋倒也不意外,不管過繼與否,對她都無利益可言了,薑嫿入贅,女兒才能安心嫁給沈知言,不失為一件好事。


  隻不過對薑家宗族而言,這可不是好事兒,祖公上門一趟,斥責薑清祿言而無信。薑清祿冷笑連連,“老子的家產留給誰都成,大伯何必來操這個心,我給嫿嫿招個上門夫君,此事最為妥當,省的那些不要臉的來惦記著老子的家業。”


  祖公氣的暴跳如雷,卻真的拿薑清祿沒半點法子,過繼不過繼都要這個侄兒點頭,家中無子,招婿上門外人都說不出錯來,他又能有何法子,最後不過是被羞辱一通惱羞成怒的離開。


  薑嫿待在家中備嫁,雖說是入贅,她亦要和普通的新娘一般梳妝打扮帶上鳳冠拜天地。


  嫁衣早先就開始縫製起來,這幾日差不多完工,薑嫿坐在閨房中,床上鋪著大紅嫁衣,上頭擱著那頂金翠交輝,璀璨奪目的鳳冠,她伸手輕輕撫摸,半晌後才對許氏道,“娘,這頂鳳冠方才試戴有些太沉,我怕到時不舒服,爹爹的鋪子裏頭不是還有另外一頂鳳冠嗎?我想著不如把這頂拿去做鎮店的寶貝,那頂用做我成親時。”


  許氏這幾日說不出的感受,女兒要出嫁,心中半喜半憂,這會兒聽聞女兒這話,還是有些不解的,“嫿嫿,這頂其實更適合這身嫁衣,也更加好看的。”


  薑嫿抱著許氏的手臂撒嬌,“娘,您就依了嫿嫿吧,女兒方才試戴了下實在不舒服,爹爹鋪子裏頭的那頂正好,您讓珍珠翡翠去幫我換過來吧。”


  許氏笑道,“好好,都依你,不過這頂暫且放在家中,娘這就讓人去把那頂送過來。”


  這頂鳳冠,上輩子被謝妙玉帶著嫁給沈知言,薑嫿不願用這頂,她嫌膈應人。


  成親前幾日,男女方不得見麵,兩人本就無感情,自然也不會膩膩歪歪念著對方。成親前一日,許氏淚眼婆娑的同薑嫿講著姑娘家家成親後的一些事情,許氏記得當年她出嫁,母親教導她嫁到夫家要孝順公婆,敬愛夫君,知情達理。如今嫿嫿是招贅,自然不需要這些,隻教導她莫要仗著這些欺辱夫君,要和善,懂得夫妻相處之道。


  細細的交代清楚,眼看著時辰不早,許氏才囑咐薑嫿好好休息。薑嫿等著許氏離開,穿著月白色素麵中衣,抱膝坐在榻上許久許久。


  建熹七年五月二十九日,宜招贅,納婿,祈福,開工,祭祀,齋醮,求嗣,婚嫁,是個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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