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17章
薑嫿握著手臂,緩緩將那日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張景林聽完臉色就變了,“怎麽不早些來找我?你如今幫著我試藥,平常的藥膏早就對你無用,把衣袖掀起來給我瞧瞧,沒得被那些個人庸醫治的連手臂都保不住!”
薑嫿有一瞬的茫然,藥膏無效,便會留疤,她無措起來,小臉瞬間慘白,下意識摸了下麵龐,眼睛紅通通的。
翡翠和阿大也有些被嚇著,白著臉不敢說話。張景林隻當做小姑娘愛漂亮,被他的話嚇著,不願意身上留疤,他道,“還楞著作甚,快些給我瞧瞧。”
薑嫿掀起衣袖,寒心酸鼻,無措的問,“神醫,我的手臂可會留疤。”又垂頭喃喃低語,“我不想留疤,再也不想了……”
自打烈火焚燒回到姑母勸說母親過繼堂弟的那刻起,她逼著自己強硬起來,一步步走來,她不介意往後如何,哪怕幫著神醫試藥沒個好下場,她亦不願身上留下一絲疤痕,那是上輩子悲慘的烙印,亦是她的夢魘。
張景林見她澄澈如秋水的雙目中盛著淚,心下不由的一軟,仔細替她檢查手肘上的傷口,傷口發紅,未曾愈合,輕微化膿跡象,他道,“還好,傷口不算深,一會兒我給你配些藥膏,早晚各塗抹一次,不會留疤的。往後身上不管有任何傷口,或是哪兒不舒服,直接來青城山尋我,平常的大夫治不好你的。”
他的確拿她試藥,說出的話如同潑出的水不能反悔,那些個藥的藥性連他都不知,喝入腹中,多少對身體有些影響,身體裏有藥性,受傷或生病亦會有影響,適合常人的方子卻不適合她,這種塗抹傷口的藥膏自然也不適合。
他知試藥對薑嫿身體不好,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小姑娘看起來嚇壞了,眼睛還紅紅的,聽聞不會留疤才揉了下眼,低眉垂眼的說,“多謝神醫。”
張景林知小姑娘愛美,她拿走的那本古方手劄裏頭不少內調和養顏的膳食方子,不由得道,“我寫幾個膳食方子給你,是古方上改過的,更適合你的體質,用的久了可養顏美容,平日你泡藥湯的方子裏也加兩味別的藥草,足夠你受益終生的。”他給她開的泡藥湯的方子也算是強身健體的,對身體有益。
薑嫿起身盈盈拜謝,“謝謝神醫。”她總覺神醫雖拿她試藥,對她卻不算狠心。
到申時離開青城山時,張景林已把藥膏做出給她,隨著送出的還有幾個膳食方子以及美容養顏敷麵用的藥膏方和潤肌的桃花麵脂,護發的潤發膏配方,這配方,千金都換不去。
薑嫿打算道歉,又被神醫給不耐煩轟走。薑嫿和丫鬟們下山,張景林站在石階旁的那塊大石上,神情悲涼,“嫿嫿……”
三十年前,他有個嬌養的女兒名林嫿,和妻女小門小戶,日子清閑自在。女兒那時同薑嫿差不多大,性子嬌憨,模樣嬌俏,他想讓她繼承他的衣缽。一日去山中采藥,翌日回來見家中一片狼藉,妻子倒在血泊之中,他目眥盡裂,出門詢問才從鄰居口中得知,縣中惡霸打死妻子,強行擄走女兒。
他追去時已遲了,女兒為免羞辱,刎頸自盡,冰冷僵硬的屍身被拋在亂葬崗,他抱著妻女屍身去衙門報官,縣太爺責令他胡攪蠻纏,言他妻女都是自盡,杖責五十,他被扔出官衙大門。
十日後,月明星稀,他毒死縣衙和惡霸家中一百四十一口人,孩童奴仆都未放過。
自此,隱姓埋名,他移骨換了容貌,毀了嗓音,四處浪跡,直至幾年前在蘇州青城山隱居下來。
薑嫿坐上馬車,靠在蜜合色翠葉雲紋錦繡大迎枕上,馬車搖搖晃晃的顛簸,顛的她有些暈,腦海中一遍遍回想上輩子關於神醫之事,上輩子神醫便住青城山,沒人知他何時到來,何時聲名大噪,薑嫿隻隱約記得這神醫在幾年後出了什麽事情來著。那時她過得渾渾噩噩,充耳不聞外界事,能記得清楚的事情不多。
到底是什麽事情來著,她明明覺得抓著一角,卻如論如何都記不起。
歎口氣,薑嫿也知記不得,隻能回去慢慢想。
神醫於她有恩,又贈與她這些方子,薑嫿亦想投桃報李,隻不知神醫喜好,一時為難。
神醫給的藥膏極為有效,塗抹的第二日便不再紅腫發癢。薑嫿遣珍珠翡翠尋來上好珍珠,人參,白芷,白芨,當歸,靈芝,何首烏等各藥材配以食療和藥浴的方子,另還讓剩餘丫鬟去桃林摘取幹淨新鮮的桃花,用以做成桃花脂。
麵脂和潤發膏幾日便做成,薑嫿給娘親和四個妹妹各送一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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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膳食,桃花膏和潤發膏極為有用,不過一個月就見到效果,薑嫿本就生的貌美花顏,這會兒更是麵賽芙蓉,肌膚細潤如脂,白玉無瑕,一頭青絲比那最昂貴的綢緞還要滑膩柔軟,她一手支頤,半趴在妝奩上,直直望著銅鏡中那張芙蓉麵。
春蟬正幫著她梳頭,手中青絲順滑柔軟,春蟬幾乎是屏住呼吸幫著主子髻發。
待著春蟬梳好發髻,薑嫿才回神,目光從銅鏡裏移開投向豎櫃,挑了身乳白撒桃紅底子寬衫交領長衣穿上,剛用罷早膳,如意過來通報,太太過來了。
說起許氏,這一月也是焦頭爛額。昨兒從著王媽媽和周家抄回來的物件已送回薑宅,許氏望著這堆東西發愁,愁的還不止這一件事兒,前些日子府中開源節流,姑娘和各處姨娘定下月例,姨娘各百兩,姑娘們二百兩,因著吃穿用度每月都有新的,無需各人操心。
便是蘇州一些官宦之家的姨娘也才二十兩月錢,小姐們也不過五六十兩,可見薑家定下的月錢是足夠多的。
饒是如此,高姨娘和雲姨娘還是不滿,帶著三姑娘薑娢四姑娘薑娣來謹蘭院找許氏鬧過幾次。薑娢薑娣都隻有七八歲,被著兩個姨娘教養的粗俗不堪,極為鬧騰,扯住許氏的衣袖哭訴銀錢不夠用,還有姨娘直接去管事處支取,現後宅已交由秦媽媽打理,她是個穩妥的,沒有主子的對牌,絕支不走東西。
許氏哪兒看不出兩個庶女是被姨娘教唆來鬧,她又不能責罰兩個庶女,省得落一個苛刻庶女的名聲。
這兩位姨娘和繡姨娘完全不同,出生市井之家,當初被薑老太太看中,無非是豐盈肥臀好生養,教養便有些不成。
這事兒鬧騰,許氏不願嫿嫿操心,瞞著沒說,不過兩個庶女來哭鬧銀錢不夠用時被薑清祿聽見,一聲喝斥,倒也消停下來。可這還沒清閑兩日,王媽媽那事兒鬧的滿城風雨,竟都說許氏鐵石心腸,貼身伺候二十年的奴仆都能說弄死就弄死,冷血沒人性,許氏真是心力交瘁。
直到昨日衙門結案把東西都送來府上,許氏思忖下,打算都送去女兒的庫房,她嫌不夠好,又從自個庫房挑了不少好物件讓丫鬟們抬著送去皎月院。
“娘,您可用了早膳?”薑嫿笑盈盈挽著許氏手臂到庭院的石凳上坐下,望著周遭一抬抬攏箱知曉是衙門結案送回的,蘇州傳言她都有所耳聞,娘親這段時間精疲力盡,她亦知,今日正好解決了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