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章 拜祭

  這個時間點,不是農忙,隻有三三兩兩的村民在地裏。


  容遇同燕歸辭跟著車夫一道進村子裏,瞧見各家院中幾乎都有梨樹,樹上結的果實很多,卻因為還沒到季節的關係,都還是青色的疙瘩。


  以往總是會落後的半步的燕歸辭這次沒有在落後半步,她垂著眼跟在容遇身邊,聽車夫同容遇介紹著方家村。


  一麵又暗中將目光放得更遠一些,時時刻刻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容遇大約是發現了她不動聲色的樣子,一邊同老者說話,一邊將手搭在燕歸辭肩上,示意她不必緊張。


  越往村子裏麵,人越多,路邊還有兩個光著腳在玩耍的兩個小孩兒。


  那倆小孩兒看起來像是從泥裏撿起來的一般,隻剩眼白和牙齒還是白的。


  其中一個矮一點的用袖子將鼻涕一擦,天真的問道:“屠夫爺爺,這兩個人是誰啊?我怎麽沒在村子裏見過?”


  “誒,是你民安叔的朋友,來探望他的。”老者在他腦袋上扒拉了一把,“時候不早了,你家午飯快熟了,還不趕緊回去,仔細你娘等會打你屁股!”


  一聽會被打屁股,那小孩兒就在屁股上捂了一把,趕忙跑了。


  另外一個小孩兒盯著他們看了看,什麽也沒說,也跟著跑了。


  那老者回頭,對他們解釋道:“小孩子家家的,沒什麽規矩,還望兩位不要見怪。”


  別看著這老者是屠夫,看起來粗狂無比,說起來竟然還文縐縐的。


  容遇不由多看了一眼,隨即搖頭道:“沒有事,我小時候同他們也差不多。”


  他說的應該是性子差不多,可燕歸辭卻莫名想到了容貌上。


  如果說小時候的容遇也如現在這般黑,還掛著兩刨鼻水……


  雲間月可能要將他塞回去重新生過。


  這樣想著,燕歸辭不由笑了一聲,一時沒注意,竟還笑出聲來了。


  笑完她就意識到了,連忙正色下來,假正經地咳了一聲:“那什麽,方大人的墓在哪兒,我們可否能去拜祭?”


  為了逼真,兩人來的路上,還帶著香火和冥錢。


  容遇明白她在笑什麽,也沒生氣,隻是在嘴角掛了一抹似笑非笑。


  老者指了方向,要帶他們去,但在這時,旁邊院門卻忽然打開了,門口站著一個婦人。


  那婦人看著他們,忽然就問:“方叔,昨天不是才有人來問過?怎麽今天又有人來問了?”


  容遇和燕歸辭一愣,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


  老者揮了揮手,道:“許是為了給大人翻案來的,為了洗清大人的清白,多來幾個人問問當時的情況也好。”


  “真的嗎?”那婦人問得有些小心翼翼。


  老者點點頭,歎了一聲方大人冤枉。


  那婦人卻忽然激動起來,徑直撲倒燕歸辭跟前,一把拉住她的手,道:“你肯定是個好人,一定能替方大人翻案對不對?”


  燕歸辭表情沒變,用那死氣沉沉地眼珠盯著婦人看。


  眼也不眨,就那麽盯著。


  那婦人不知道從她眼中看出了什麽來,整個人害怕得哆嗦了一下,甚至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這時,容遇從身後貼了上來,從後麵捂住燕歸辭的雙眼,對那婦人親切一笑:“大娘好眼力,我和我師妹別的不行,替人翻案最拿手。”


  燕歸辭在心底嗤笑一聲,暗嘲容遇別的不行,空手套白狼倒是很有一套。


  那婦人卻不敢靠近容遇,緊張地看著他,勉強扯了扯嘴角道:“方大人是個好人!真的是個好人……他、他那樣的人怎麽可能貪汙呢?往年咱們村子裏頭種梨,賣了好價錢,他都完完整整給了我們,就算遇到生意不好的一日,他還會自掏腰包……就、就這樣的人怎麽可能貪汙呢?”


  容遇沒出聲,隻認真地聽那婦人說話。


  可婦人說著說著,忽然又道:“方大人生前已經遭了罪,死後還不得安寧。你們、你們要是還有一點良心,就不要來打擾他!不要再繼續追查此案……”


  婦人話音還沒說完,那老者忽然就咳嗽了一聲。


  緊跟著那婦人下意識就將目光往他身上飄了一下,隨即才慢半拍似的反應過來一般,轉身走了。


  容遇看著她離開的方向,輕輕眯了眯眼。


  燕歸辭拍開他的手,什麽都沒說。


  這時,老者不動聲色地轉開了話題:“兩位大人莫怪,那婦人就是腦子不好使……你們要去祭拜方大人是吧?在這裏邊,我帶二位去。”


  領著他們去埋方民安的地方時,那老者又說:“方大人生前受過罪,家裏人都沒了。官家又不許他入土為安,還是上一任知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叫咱們去亂葬崗將大人接回來,埋在這裏的……也不能寫名字生平,無名無姓,隻是依托罷了。”


  周圍有很有小墳包,大大小小,應該都是方民安的親人之流。


  每一個墳包都很幹淨,半點多餘的東西都不見。


  那老者指著一個墳包道:“這就是方大人……旁邊是他的妻子,這邊是他剛滿月的孩子……”


  他絮絮叨叨,將所有人墳包都介紹了個遍。


  燕歸辭掀開眼皮一掃,目光將墳堆一掃,隨即垂下視線,將帶來的冥錢一股腦全燒了,香火分開,一個墳前插了一炷香。


  做好這一切,容遇和燕歸辭就告辭離去了。


  老者一直將他們送到村口,就沒在跟著——他本來要打算將他們送回岡州,但被容遇拒絕了。


  出了村子,知道周圍沒人時,兩人就都了停了腳步。


  過了一回兒,有輛馬車緩緩往這邊來了,駕車的正是跟著容遇的侍衛。


  兩人上了馬車,容遇吩咐侍衛往繞路回村子,同時問燕歸辭:“如何?可有什麽發現?”


  “有些奇怪。”燕歸辭擰著眉,表情有些凝重,“不僅是那些墳有些奇怪,就連方才說話的婦人和載我們來的老者也有些奇怪。”


  容遇將自己往馬車上一靠,點點頭,半闔著眼道:“說說看。”


  燕歸辭道:“墳是新的,除了我們,再沒有被祭拜過的痕跡。那個婦人雖在為方民安說話,可後來又說不要替打擾他,更不要替他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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