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歸辭

  皇宮裏,雲思回鬥誌昂揚,發誓要弄死言庭初和文若若。


  那邊容遇去了一趟齊太師府上。


  齊太師留他在府裏用飯,又拉著他聊文學聊到半夜,等意猶未盡地將人送走之際,天都黑了。


  按齊太師的意思是,天都這樣黑了,太子殿下一個人回去,他不放心,應該留宿。


  容遇哭笑不得,安撫了好久,才得以脫身。


  齊太師有一兒子叫齊書重,並非親生,是從他嫡親妹妹那過繼的。他一生醉心學術,隻有過一個結發妻子。


  隻是他夫人體弱多病,沒能留下一子半女就過世了,之後也沒再娶。


  是他嫡親妹妹怕他晚景淒涼,這才過繼了一個孩子給他。


  齊太師倒是悉心教導,隻是天資到底是差了些,比不上容遇,以至於齊太師每每看見他都要歎氣,見了容遇就要念叨幾句,倒是將容遇當半個兒子了。


  容遇也十分尊敬他,當初他沒過繼齊書重時,還曾想過,等齊太師百年後,他就給他戴孝。


  齊書重將這些都看在眼裏,有沒有多想容遇不知道,但至少眼下還是一片平靜。


  他代替齊太師將人送上馬車,臨了,忽然道:“進來父親年紀越發大了,時常記不住事,恐怕不能再去太學。”


  齊太師愛才也惜才,年紀這麽大了,也依然在太學裏任教。


  雲間月動過讓他請辭的年頭,可齊太師卻不願意。


  他對雲間月說:“陛下讓我不去太學,不就是要了老臣的命嗎?”


  知道他是想將畢生所學教給更多的人,雲間月也不好強行把人拘在府中,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容遇上馬車的腳步一頓,垂眸看了齊書重一眼:“師弟,你想說什麽?”


  仔細論起來,容遇年紀雖然小,但拜齊太師為師的時間確實比齊書重過繼給齊太師要早。


  齊書重抬起頭,認認真真地看向容遇。


  他臉上一片平靜,眼底更是半點旁的欲望都沒有,就好似真是為齊太師著想一樣。


  容遇有時候覺得這人心思太重,有時候又覺得他其實什麽都沒想,完全憑想法說話做事。


  “愚弟隻是擔心父親的身體,”齊書重靜靜一笑,臉上更是不見半點惡意,“師兄,父親年紀大了,眼下還看不出什麽,可總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不等容遇反駁,齊書重又道:“父親是東梁文壇的神,被捧得太高。若有天因為年紀大了,在他文學造詣上摔了跟鬥,你覺得父親能不能接受?”


  容遇皺眉,覺得齊書重這話在影射什麽。


  但不等他想明白,齊書重又抬袖一拜,道:“天黑路不好走,師兄慢行。”


  說話間,他一直弓著腰,直到容遇的馬車緩緩消失在長街盡頭了,他才直起腰看了眼漆黑的街道,然後轉身回了太師府。


  老太師年紀確實大了,早不如年輕時那般英明。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他已經坐在椅子上睡著了,手裏握著的書卷,落在了地上也不知道。


  齊書重看了眼,緩步上前,任勞任怨地將滿地書籍都收拾好,然後去將人老太師叫醒。


  齊太師悠悠睜開眼,好似沒看清眼前的人是誰一樣,忽然道:“殿下啊……”


  齊書重一愣,這才意識到齊太師認錯了人。


  他垂了垂眼,半響才柔聲道:“父親,是孩兒,不是太子殿下。”


  “哦,是書重啊。”齊太師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誰,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人老了,眼睛也看不清了……時辰不早了吧,你扶我下去歇著,明兒還要去太學。”


  齊書重應了一聲,恭敬地放在一邊的拐杖遞給他,又把人從凳子上攙扶起來,扶著他回屋歇著了。


  另外一邊,容遇一直在想齊書重那句話的意思。


  卻一直沒明白,他最後要說的究竟是什麽。


  他揉揉眉心,實在是看不透有齊書重這個人。


  這時,馬車忽然晃了晃,車夫猛地一拉韁繩,險些將容遇給甩了出去。


  他連忙穩住身子,撐著車廂壁,問道:“怎麽回事?”


  車夫在外麵道:“殿下,外麵有人攔您的車架。”


  “什麽人?”容遇掀開車簾,往外看去。


  借著馬車四角掛著燈籠一看,容遇發現攔他車架的人是個比雲思回還要小的姑娘。


  這姑娘衣服有些髒,頭發散亂,臉頰也髒了,那衣袖少了隻袖子不說,就連腳上穿上的鞋子也不見了。


  整個人像是搶了乞丐的飯碗,然後被乞丐追殺了一路。


  容遇眯著眼將車架前的人一掃,認出來人後,眼底多了絲驚訝:“三小姐,怎麽是你?”


  攔住容遇車架的正是燕歸辭。


  燕侯庶出的第三個女兒,燕歸期的妹妹。


  傳言說京城燕歸期才貌雙絕,是世家子弟之間爭先恐後提親的對象。


  然而她有個庶出的妹妹,卻是個不學無術的草包,即便現在才十二歲,可卻是什麽都不會,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


  容遇不知道她這是出了什麽事,念著些孩提時的情誼,讓她上了馬車。


  見她渾身髒兮兮的,身上袖子還沒了,便脫了外衣遞給她勉強裹一下。


  燕歸辭也不扭捏,接過來往自己身上一裹,道:“謝了。”


  容遇往旁邊讓了讓,同她保持著距離,掃了眼她的裝扮,尷尬道:“你這是什麽情況?”


  “沒什麽,有人看不慣我,想滅口罷了。”燕歸辭擺擺手,一點都不把容遇當外人,道,“勞你把我送去平安街,柳家。”


  柳家是燕歸辭外祖家。


  容遇吩咐車夫往那邊去,轉過頭又道:“是何人要殺你?天子腳下,誰敢這麽放肆,莫不是不想活了?”


  燕歸辭跑了好幾條街,鞋都跑不見了,才堪堪遇上容遇躲過一劫。


  她累得要死,裹著容遇寬大的外衫,將自己縮在角落裏:“還能是誰?燕侯夫人唄。她嫌我礙了她寶貝女兒的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所以想弄死我。沒什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習慣就好。”


  容遇皺眉,心裏滿是疑惑,本想多問一句,卻又想著這事旁人私事。


  又見燕歸辭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便沒再多問,將桌上點著的燭火滅了,讓她睡得安穩些。


  燕歸辭有所察覺,眼皮都沒掀開,咕噥道:“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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