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一雙

  溫太師穩坐不動,目光落在容玦身上,無聲對峙。


  他一笑,端著老者的風度,客氣笑道:“侯爺,你來溫府抓人,不曾問過本官的意思。但也隻是一個下人,你抓了就抓了,本官也不會因為一個下人開罪你。隻是……”


  說著,他一頓,端過一邊下人重新送來的茶水,閑適地捏著茶蓋撥了撥水麵的茶葉:“侯爺如今連本官也要抓,證據還站不住腳,侯爺是不是太無視王法了?”


  這麽多年,溫太師能在朝中與張庭燁沈書群並立,不是純臣,卻也不是秦國公和寧國公府的人,還能屹立至今不倒,三朝朝臣,有話語權,可見權利不小,也很有心機手段。


  但這些心機手段,換了個人,或許還能嚇一嚇他們,可到了容玦這,就全是空談。


  首先,他作為欽定侯時,就天不怕地不怕,一張嘴能氣死靜安長公主和太皇太後,皇帝都要對他禮讓三分,區區溫太師他還不會放在眼裏。


  其次,他是雲間月能載入史冊的丈夫,現在雖隻是欽定侯,可誰知道等這些事情解決了,他會不會就是管鳳印的那個?

  最後,就算這些頭銜都是虛名,他若要從這太師府將人帶走,誰敢攔?


  但這句話落在容玦耳裏,讓他覺得很有意思,大拇指按著劍柄,輕輕往一推,鋒利的劍刃就露出了半寸,在眾人的視線之中,閃著寒光。


  “王法?”說話間,他手一鬆,出鞘半寸的劍重新沒入劍鞘中,“太師口口聲聲說王法,那本侯今日就叫你知道知道什麽時候王法!”


  溫太師一頓,捏著的茶蓋從手中滑落,落回杯盞上,重新蓋好了。


  容玦就是在這時伸手,粗暴地將杯盞從他手裏拿過來,扔到了一邊,隨即一拎溫太師的衣襟,雞仔似的直接把人提了起來。


  溫太師活了一把年紀,有朝一日竟會被人扯住衣襟折麵子,頓時一張臉氣得通紅,晃著兩條竹竿般的腿,怒道:“豎子,休敢對老夫不敬!”


  容玦嘴角一撇,挑出一絲輕蔑的弧度。


  他就這麽舉著溫太師,直接將人拎出屋門,隨即手一鬆,將人摔在地上。


  溫太師怒火攻心,剛要跳起來罵人,容玦一劍劈下,直接削掉了他的發髻。


  青玉的簪子帶著一團發髻自溫太師的肩頭滾落,摔在地上直接斷成了兩截。


  這下,溫太師和管家都不敢說話了。


  後者直接嚇白了臉,撲通一聲跪下來,臉皮都不受控製的狠狠哆嗦了兩下。


  溫太師緩緩偏過頭,維持著坐在地上的姿勢,披頭散發地仰頭望著眼前的人。


  “本侯今日可不是來請太師去刑部坐坐,”容玦收劍入鞘,睥睨著地上的人,“太師若要麵子,就自己從這兒走出去,若不要麵子,本侯便不辭辛苦,將人從這裏拖出去。”


  他說的拖,肯定不是字麵意思上的拖。


  溫太師一張臉憋成豬肝色。


  容玦輕嗤:“本侯什麽名聲,太師應該知道。”


  都在京城,中間也隔不了多少條街,成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哪能不知道?


  溫太師從未這樣狼狽過,散著一頭亂發死死瞪著容玦,眼底全是猩紅的血絲。


  容玦又是一笑,冷言道:“太師,自己請吧。”


  沉默片刻後,溫太師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咬牙切齒道:“容玦,今日這番羞辱,老夫給你記著!來日,必當雙倍討回來!”


  容玦滿不在乎地對遊觀一揮手,淡淡道:“等太師能從刑部出來了再說吧。”


  好在太師府門前比較清靜,再加上因為天花的事情,許多人都閉門不出,不然溫太師今日丟的臉,得鬧得家喻戶曉。


  到了門前,太師府裏終於有人聽見動靜,匆匆追了出來。


  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穿一身藕色荷花交領長裙,身姿曼妙,哭得梨花帶雨,死拽著馬車上的溫太師不鬆手。


  一開始容玦還以為是溫太師的女兒,直到聽見溫太師對這人自稱一聲“為夫”時,才反應過來這是他原配夫人死後,娶的一個續弦。


  溫太師對他這個夫人倒是十分寵愛,盡管方才恨不得抽容玦的筋,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但這一切到了他夫人這裏,他又是一臉溫柔:“夫人快些回去,聽話,為夫去去就回。”


  溫夫人哽咽地說不出話,拽著溫太師的衣袖無論說什麽也不放。


  溫太師看了容玦一眼,見他騎在馬上一言不發,冷漠地盯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不知為何,他越是這樣鎮定,溫太師就越是心慌。


  他下意識強行將自己的衣袖拽出來,推了溫夫人一把:“無知婦人,還不快滾回去!”


  溫太師這前後反應未免太大了些,容玦瞧見眼裏,不由覺得有些諷刺。


  溫夫人被推了個趔趄,直接摔在地上,淚眼朦朧抬起頭看看溫太師,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也沒能吐出來。


  麵對他這樣,溫太師多少有些不忍心,又放柔了語氣:“聽話,快些回去,我很快就回來。”


  溫夫人垂下頭,任由淚水滴落在衣裙上,留下一點清晰的水漬。


  半響,她又看向容玦隨即爬起來,急急走到他身邊,仍是未說話,一言不發地跪下來就給容玦磕頭。


  她磕得十分賣力,賣力到容玦額頭都跟著疼了一下。


  這溫夫人是個有意思的,到如今她依舊是不說一句求饒的話,隻一個勁兒給容玦磕頭,不一會兒功夫,額頭就紅了一大片,還摻著絲絲血跡。


  溫太師更是被這眼前的一幕刺激瘋了,整個人氣紅了雙眼,要從馬車上衝下來,找容玦拚命。


  奈何容玦帶來的人都不是吃素的,兩人架住他的手臂,他便動彈不得,氣得直罵:“容玦,你別欺人太甚!你侮辱我就罷了,還欺負一個女人,你算什麽東西!”


  容玦毫無感情,騎在馬上麵對磕頭不止的溫夫人,依舊無動於衷:“可不是本侯按著她的腦袋給本侯磕頭,算哪門子欺負?”


  說罷,他又在溫太師一臉準備吐血的表情裏,淡淡道:“既然來了,就別回去了。溫夫人,一道兒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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