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委屈

  雲間月醒來時,已經是第二日早上了。


  她睜開眼,先看見的就是容玦。


  這人大約是一直守著她,昨日又是風塵仆仆的趕回來,根本就沒來得及好好休息。


  現在整個人半趴在榻邊,一隻手還死死抓著她。


  雲間月怕吵醒他,隻是轉著眼珠四處瞧,並未動。


  房裏已經重新收拾過了,重新通過風,沒了血腥氣,隻有一股淡淡的異香。


  雲間月聳動鼻子聞了聞,發現是容玦常用的梅花香,清新淡雅,仿佛是被雪壓過後初初綻放的梅花,還帶著一點雪的清冽。


  容玦還未醒,雲間月也不忍打擾,慢慢轉動有些生鏽的腦子,回想著昨日的發生的那些事。


  那穩婆是聞管家找來的,但聞管家對容玦忠心,她還不至於去懷疑。


  隻是想不通,欽定侯府守衛如此森嚴,她究竟是怎麽從逃過聞管家的雙眼。


  這樣一個人大活人,被塞到侯府來,還半點沒被發現。


  若不是昨日她察覺不對,一劍將人殺了,後果隻怕不堪設想。


  雲間月想想就覺得後脊發涼,她的兩個孩子,險些死在這毒婦手上!

  她越想越憤怒,後悔昨日隻是一劍把她殺了,沒能問出更多事情來。


  這時,身邊的人動了動,容玦似是有所覺從睡夢中睜開了眼。


  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才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連忙坐直了身,去查看雲間月的情況,這一看才發現對方早就醒了,那雙桃花眼裏倒映的全是他的身影。


  昨日那一場生產耗費了她大量的力氣,到現在都還沒緩過來,臉上依舊不見多少血色,嘴唇也是白。


  但那雙桃花眼卻格外亮,漆黑的眼珠就如同葡萄一般。


  容玦似是鬆了口氣,傾身攬住她的肩,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醒了怎麽不叫我?餓不餓?想吃什麽,我叫連鏡去吩咐廚房做。”


  雲間月眼珠一轉,跟著落在容玦身上,好似看不夠似的。


  好一會兒她才慢慢搖頭,輕聲道:“我很想你。”


  容玦一愣,臉上有片刻的空白。


  雲間月嘴硬,很少說喜歡什麽,討厭什麽,更少說下想你之類的話。


  之前容玦還以為,他要是一年半載都不出現,雲間月可能都不會說一個“想”。


  可現在他突然覺得不是雲間月不會是說,隻是沒有水到渠成。


  他心情忽然變得很好,隔著被子將雲間月抱住,埋首在她脖頸上,嘴唇從她耳跡擦過,留下一片微不可查的柔軟。


  容玦嗓音發沉,就算努力壓著嘴角,也遮不住眼底的愉悅,“我也很想你,非常、非常、非常想。”


  雲間月躺著沒動,閉著眼往容玦身上靠了靠,低聲問:“那日你為何不辭而別?”


  她說的是,之前大局已定,容玦叫人將雲間月從別院接回宮。


  在雲間月原本以為,是他自己要登基,請她過來時,他卻早就在暗中安排好了一切,把她推上了皇位。


  張庭燁一派的擁護,雲司離手裏的傳位詔書,替她鏟除異己,清理了禁軍,武力鎮壓反對之人,本人背負著一個“謀反”的罪名,卻自己不要那位置,把她推了上去。


  事後,還一聲招呼都不打的就回了鄞州。


  也從來沒給她寫過信,所有從鄞州傳回來的折子全是宋虞代筆,偶爾正經寫一回折子,也全是與戰事有關。


  不怪雲間月多心,容玦這做法,不得不讓她多心。


  她閉著眼,把難受都掩飾在深處,幾不可聞地問:“你是不是在怪我?”


  怪她在裏麵摻和一腳,攪了太皇太後的所有事。


  又怪她趕盡殺絕,不肯放過他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


  雲間月覺得委屈,除了剛剛醒來,什麽都還不知道,就想過雲司離不要那位置,她要之外。


  之後遇見容玦,她就再沒過這想法。


  她想那位置既然本該就是齊王的,容玦又是齊王的孩子,即便這個身份並不被容玦接受,但她還是打算將他推上皇位。


  甚至做的那些事都是為了把他推上去,她來做這個惡人。


  可容玦動作總是比她快一步,她在想到之前,他已經將她推上了皇位。


  從一開始,他們所思所想都是一樣,卻從未告訴對方。


  容玦似乎一眼就看穿了雲間月的心思,他撐起上半身,細細與他對視,奇怪地問:“你為何會覺得我會怪你?”


  雲間月睜開眼,撇著嘴沒說話,目光落在容玦臉上,沒來得及將委屈收起來。


  容玦笑了,摸摸她的頭,歎著氣罵了一句:“傻子。”


  雲間月好似委屈的不行,眼角立即就紅了,斜著眼盯著容玦道:“你怪我就算了,還罵我。”


  聽她這番無理取鬧地話,容玦笑得直不起腰,好半響才停下來,揉著她額頭道:“我從未怪你。隻是那人畢竟是我生母,哪怕她做了太多傷天害理之事,她也依舊是生我之人。她死了,還是被我一手造成,我又不是冷心冷腸之人,心裏自然也不好受。”


  他不會告訴雲間月,離開京城隻是一時衝動,甚至剛出城他就後悔了,但鄞州確實還要他回去守著,隻好咬著牙後悔到底。


  後來沒寫信,是不敢寫,怕一收到雲間月的信,他就按捺不住想從鄞州回來。


  可大梁剛出那樣的亂子,南楚也處於內亂,卻還有西夏在虎視眈眈。


  所以得他守著,西夏才不敢來犯。


  他把雲間月推到皇位上,不是一時衝動,而是做了長久打算,既然如此他就要替她守著這搖搖欲墜的江山,在亂世之中替他撐起這片天地,護她一世安穩。


  但這話他不會同雲間月說,說出來就沒什麽意義了。


  他捏捏雲間月的臉,忍不住歎氣:“你就那麽信不過我?”


  話音落下,他才發現雲間月眼角仍然是紅的,渾身僵硬成一根棒槌,動也不敢動。


  容玦這才察覺不對,頓時緊張起來,忙起身問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還是我壓著你了?”


  雲間月聲音都在哆嗦,死死擰著眉道:“容玦……我下麵疼。”


  容玦頓時比她還緊張:“你等等,我去叫溫如誨……”


  雲間月伸手拉住他:“你別叫他來……你、你同我說說鄞州的事,轉移我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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